此次押运粮船,是多尔衮亲自交代,一定要确保粮食运到两淮,他不敢怠慢,将属下精锐全都带了过来。
整个押运的路线,大多十分安全,但唯有山东一处让他提心掉胆,特别是进入兖州地界后,他便更加担心起来。
因为这里离曹州实在太近,榆园贼迈开腿就能跨到运河边上,若是这股贼军盯上了运粮船,那他的处境便有些不好说了。
船队进入兖州地界后,孔希贵便小心翼翼起来。
此时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日落西山,他不禁回头喝问道:“开河驿还有多远?”
熟悉运河情况的船头,忙回道:“将军,刚过袁家口,往南十里就是开河驿。”
过了开河驿就是就马踏湖、南旺湖,就算遇上贼兵,船队也可以躲入湖中,再往南就是济宁州,此地是漕运的重要节点,有重兵驻守,他便绝对安全。
孔希贵当即喝令道:“让纤夫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必须过开河驿,让弟兄都给本将打起精神来。”
大运河贯通南北,沿途穿州过府,各地的州府自然不会放过么一条持续生财的到路,所以各州府都在运河上设有关卡收取费用。
开河驿便是船只从济宁州进入兖州府后的一座税卡,要进出兖州的船只都得交钱。
漕运被断,江南那边没有船过来,整个运河上的船只都稀少了不少,开河驿的船闸内外不过两百来条货船,与往常千条货船挤满河面相比,相差太远。
守卫开河驿的税丁、税吏一共五十多人,因为船只减少,油水不足也显得无精打采,干劲不足。
这时,几名税丁正用长杆钩住一艘货船,拉到岸边,税吏跳上船去,开始查看。
货船主要是识相了,便还可以少收一些,上好的茶叶,给他普通粗茶的标准,要是不识相,粗茶也给你当做上好的茶叶。
税吏跳上船来,船主立刻满面堆笑的迎上来,在不经意间一个钱袋便塞到了税吏手上,税吏颠了颠十分满意,两人会心一笑。
这一船的上好丝绸,税吏便按着普通棉布收税,算起来船主还省了不少,这是双赢的好事,吃亏的只是大清的财政。
此时税吏收取了税银,便准备上岸放行,可他刚迈出半步,却忽然停了下来,不仅眼中满是惊恐,腿脚也打起了摆子。
几名钩着船只等他上岸的税丁,见他的模样,不禁微微一楞,有人扭过头顺着税吏惊恐的目光望去,只见河堤上面忽然出现一面军旗,紧接着一将跃马提枪登上河堤,慢慢的,他的两边逐渐冒出无数个头裹红巾的身影。
孔希贵催促着纤夫奋力拉船,在太阳落下半边时,他站在船头,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开河驿。
一座木质的水门横夸在运河上,水门已经关闭,在河道两旁,各停下了近百艘货船,中间留着一条水道供船只行驶。
孔希贵见此微微差异,他这一路行来也过了不少税卡,可没像此处一样拥堵。
不过这时他也没有多想,看到开河驿他心里便微微送了口气,于是回头对船工道:“摇过去,过了卡在休息。”
取了绳索,纤夫在岸边收绳,百艘船从两侧货船中间的水道,荡橹前进,慢慢的抵进了水门,四周货船上的人都戴着斗笠,低着头不语。
孔希贵站在船头,并没有发现不妥,他见水门上站着几人,便朗声喊道:“打开水门,本将奉命运押运粮草,今日便要过卡!”
他这属于朝廷官船,地方的税卡自然没有收税的权利,他可以畅通无阻,民船都要让路。
孔希贵一声喊完,水门却不见打开,上面的人也没给个反应,他不禁微微皱眉,旁边的千总立刻喝骂道:“上面的人聋了吗?我们总兵让你们打开水门!”
千总话音刚落,水门上忽然一声弦响,一支狼牙箭便咻的一下射来。
孔希贵没有反应过来,便闷哼一声,身体后退几步,那箭矢正中他胸前,好在是他是将官,铠甲要比士卒好,箭矢没有把他的胸堂洞穿。
水门上,李化鲸再次搭箭,这对于埋伏的榆园军来说,就是信号,水门上顿时站起一排弓手,一片箭雨向船头射来。
一名清兵反应过来,忙舍身护着孔希贵,但他的后背顿时被插满了箭矢扑地而死,那方才喊话的千总也被射城了刺猬,几名清兵立刻拿着盾牌,将受伤的孔希贵脱走。
明代军中家丁制度盛行,这些明将投清后,军中依然还保持着这样的特点,这些家丁对于主将的忠心,远大于朝廷民族,所以在主将危难时,大都会拼死相护。
在水门上放箭之时,原本停在两侧的货船上,也忽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船上的船工掀掉斗笠,露出红头巾,便举弓向粮船上放箭,粮船两侧的清兵淬不及防,纷纷落水,岸上的纤夫见此,顿时哄散。
于此同时,货船船仓内,涌出大批埋伏的榆园军,他有提着刀枪,摇着船橹便蜂拥的向中间的粮船靠上去。
船只挤在一起,义军纷纷爬上粮船,与绿营兵血战,两军士卒,不断有人被抛入水中,又不断有人被砍死。
榆园军是李化鲸、刘之干等人训练,他们原本是朝廷将官,训练手法与这些绿营将领基本一样,算是师承一脉,只是榆园军对战法要生疏一些。
两方都用典型的小三才在船上厮杀,榆园军技不如人,但胜在人多,又是突袭,不停的把清兵砍死,逼入水中。
孔希贵被属下拖到船尾,看见粮船被货船顶住,陷入包围,逃不出去,估计是要全部完蛋,想着丢失军粮大半要被清廷斩杀,便不如索性投水。
他作势欲跳,却被部下拉住,连连劝道:“将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正好这时一艘小船靠过来,却是部下舍弃粮船抢了一艘小船,过来接他,他便接坡下驴。
这运河并不宽广,大船被货船一堵,基本动不了,但小船却能见缝插针,居然让孔希贵成功上岸。
一行人跑了十多里,天以全黑,孔希贵看着身边就剩这么几个人,押粮的任务也没完成,心中大悲,于是又要抹脖子自刎,可又被亲兵夺下战刀。
其实他第一次想投水,还有点真,但后面逃出来,便多是演戏,这运粮之事是摄政王再三交代,他不自杀未遂几次,怎么好意思活着回去向摄政王交代。
开河驿的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便彻底结束,绿营兵虽然素质上比榆园军高上一筹,但毕竟兵力处于劣势,而且被突然袭击,最重要的是他们二十人一条船,等于被榆园军分割包围,只能一船船的被吃掉。
这也是孔希贵没怎么挣扎,便直接逃跑的原因。
清军主力被调入两淮围剿谢迁,榆园军一直隐藏实力,此时突然来这么一手,山东的清军一时难以反应。
几日后,龟缩在县城的一千清军,便看见离县城不远的官道上,成群结队的曹州百姓,肩扛手提,独轮车推,热火朝天的将一袋袋米粮搬回曹州,城内的千余清兵却不敢妄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