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依旧,人物全非,六朝古都,繁华景胜地,从此不为大明所有,令心怀华夏之人,无不悲愤,无不哀思。
城门处,年过半百的礼部主事黄端伯,阻多铎入城,痛斥赵之龙等数典忘祖之辈,而后磕墙而亡。
正是“北虏兴兵至金陵,弘光失措夜奔行;满城勋贵膝软绵,竭中死事看元公。”
城内思宗皇帝任命的南京正守太监韩赞周,在弘光即位后,地位被弘光宠信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卢九德取代,渐渐远离权利中心,无法影响南京局势,他听闻清兵已经入城,心中悲愤。
赵之龙,史可法,韩赞周,三人都是思宗皇帝看中之人,根据张怡记载,先帝时,局势恶化,而南京缺守备勋臣,上欲用赵之龙,招其曰:“留都根本重地,朕已简用二人,一为司礼监韩赞周,此人忠诚勤慎,足当守备之任,一为兵部尚书史可法,联未识面,然人争言其忠诚,联亦深以为然,今得卿而三,朕无忧矣!”
清兵入城,韩赞周身边小宦劝其道:“北虏兵至,公公宜速离南京往浙中择主拥戴,以图复兴。”
韩赞周道:“先帝立余为镇守南京太监,余未能完成先帝之托,心中甚愧,今南京已失,唯一死,以报先帝也。”
言罢,韩赞周遣散府中下属,而后自缢而亡。
正是“慷慨京中韩镇守,留身一死筹先皇,临危不忘国朝恩,谁说内宦无忠良。”
先帝任命的南京三大镇臣,史可法先死,今韩赞周再殉,二人皆与国休戚,而唯独赵之龙降清,伤哉!
多铎大兵进得南京,得在京官员名册,随传令出去,让城内百官前往拜见,军士按照名册呼名,官员午时不至者,妻儿子女为俘,官员皆斩。
户部郎中刘成治先是袭击赵之龙不成,清兵入城后,他又闭门不出,下人告知其多铎之命,刘成治慨然曰:“国家养士三百年,遂无一忠义以报累朝恩邪?”
即题绝命诗于壁曰:“钟山之气,赫赫洋洋;归于帝侧,保此冠裳。”随自缢死。
南京城中,如黄端伯、韩赞周、刘成治者不在少数,但大抵而言,却还是风云气少,儿女情多。
城中大批文官武将,好似蓬草一样随风转向,弯腰伏地,投了清庭。
呜呼哀哉,虎踞盘龙一夕休,江水不知愁,犹自滔滔日夜流。
南渡立国一年,两都俱陷,大好河山毁于一旦,悲呼?愤呼?气呼?叹呼?
南京城为六朝古都,虎踞盘龙,雄峻无比,人口不下百万,有扬州的教训,多铎对于城内的军民始终不放心,害怕再出现一个王彦般的人物,心中十分疑惧。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将南京城内投诚的明军,全部调出城外,而后把南京城中东、北两区的汉民统统驱逐出城,汉民财物屋宅尽被满清侵吞。
汉民被赶出城外,空出的大批房屋,便被多铎用来安置从城外调进的真满州和外藩蒙古兵,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来保万全。
待清军彻底控制南京,其凶残和贪婪的面貌便再次流露出来。
南京城六朝古都,城中宝物无数,入城的清兵开始四处烧杀抢掠,但东、北两区已经被清军占据,城中投诚的明朝降臣又不能抢,真正遭殃的还是普通百姓和富人。
十里秦淮,因为吴大将军与那陈圆圆的民间传闻,使得关外胡虏也有所听闻。
媚香楼中,李贞丽、李香君和许嫣嫣三人,知清兵在城内抢劫,更有下人禀报,言,大批清兵向秦淮河涌来,顿时大惊失色。
这时天色以黑,三人便乘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媚香楼,却见市街上已是一片混乱,清兵烧杀抢掠,难民四处逃窜。
三人跟随着难民,沿着秦淮河畔奔逃,只见到处火光冲天,夜空映得一片血红。
她们被裹挟着走了几里,回望媚香楼的方向却发现媚香楼也已隐入一片火海之中。
三人举目四望,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不知今后该如何是好,哪里又是她们的安身之所。
许嫣嫣见清兵入城,便以为扬州已经被清军攻破,而她的心上人,那个独守孤城的英雄王彦,已经遇害。
她越走心中越悲,脑海中回忆着她同王彦分别时,王彦的那一声心痛的哽咽,“奈何身以许国,再难许卿!”
如今她的王大哥,或许真如临别之语,已经为了这家国,付出了生命,而她亦觉得生无可恋。
一时间,许嫣嫣不禁心里一沉,脑中一片空白,连带着双脚也跟着发软,她心似死,便一下子跌坐在河岸边上。
一旁的李贞丽同李香君连忙将她扶起,轻声呼唤,许嫣嫣却突然悲伤的哭泣起来。
她这一哭,二女也不禁悲从心来。
这乱世,国破家不在,面对那凶残贪婪弑杀的关外胡虏,三个弱女子的能力是何其的弱小,随时都可能没于这难民的人流之中。
三女于岸边轻声哭泣,正巧却引起了一名半百老者的注意,他无意的向三女看了一眼,却发现居然是媚香楼中的熟人。
这老者乃是曲词大师苏昆生,曾经教导过李香君作曲唱词,也指点过许嫣嫣的琴技,他发现三人,连忙询问,才知三人已无处可去,便带着她们随逃难的人流,奔往苏州。
在许嫣嫣随苏昆生逃出南京时,燃烧的媚香楼外,刘顺领着十多名精壮汉子,悲痛的望着升腾的火焰:“公子陷于扬州两月,我不能解救,今许娘子又失,它日再见公子,我该如何向公子交代。”
南京城的另一处,刚回来南京的侯方域,便遇见清兵肆虐烧杀,他心里焦急地挂牵着李香君的安危,火烧火燎地赶到秦淮河边,却看到媚香楼燃成一团烈焰,熟悉的人一个也没见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