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在从前的岁月里,也曾经有过许多绝世高手,以为凭借自己的水平,就可以天下无敌。直到他们遇到一种超出想象的境界,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陌上秋虫,如此而已。
顶级高手决战,最适宜的地点当然是高山峡谷,浩海长空。含元殿虽然宽阔,却不是生死相搏的好地方。不过,恨海滔天的田无疆现在只恨不得把眼前年轻人拍成肉酱,根本就不再顾忌身在何处。杀气凛然,仿佛化身为一头猛虎,直扑而下。
所有人都退到两边,闪出空场,唯恐被波及。在含元殿上演全武行,从前也有过许多次,但和这次生死之战比起来,那些都算不了什么。
原来这位被赐封为国师的东海君,却是齐国田氏后人这让许多原先并不了解真相的大臣们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面对着田无疆恼羞成怒后的原形毕露,元召微微冷笑。这才是他喜欢的方式。一个修炼之人耍什么阴谋诡计嘛!想要什么,就凭实力来取吧。
琅琊王刘弗陵激动的站了起来,终于有人要杀元召了!他紧张地问身边的吾丘寿王:“田国师能杀得了他吗?”
“陛下放心。这天下间还没有人能够在东海尊者的手掌下逃生!”
吾丘寿王咬牙切齿地说着,恨不得下一刻就看到元召脑浆迸裂,死于非命的样子。
“好、好、好!只要他能杀了元召,从今往后想要什么都能如愿……啊……!”
这位少年天子的慷慨许愿还没有说完呢,忽然惊叫了一声,目光呆滞,似乎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不光是他,殿内所有人全部安静下来,各种表情静止在脸上,就连空气也仿佛暂时凝滞。
大殿正中央,纵身从高处跃下的田无疆,左手袖底的铁链飞钩毒蛇出洞,直取元召脖颈,而右手掌中拂尘绽开万缕金丝,在真气的催动下,光华缭绕,劈头盖脸笼罩住丈余范围。这本来是他最厉害的杀招,满拟追魂夺命,鬼神难逃!
然而,挟裹万丈气势的这雷霆一击,元召却连躲避的意思都没有。他就站在那里丝毫未动。眼看铁链的飞钩利刃堪堪将要横断咽喉之际,他伸手疾如闪电一把抓住,随意一抖,这铁链的主人就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吸附,甚至连撒手逃脱的机会都做不到,直直地扑了过来。
然后,下一刻发生的事,就连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的人,都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砰然一声巨响,铁链一端的利刃尖钩深深地钉进大殿盘龙柱上方,碎屑乱飞。长长铁链的另一端却牢牢的缠绕在田无疆脖子上,似乎变成了黑白无常的追魂索,飘飘荡荡在半空中,这位世外高人竟是被眨眼秒杀,椎骨寸断,死的不能再死了。
没有人能够理解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像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以世间凡人的力量和速度,做到连想都不敢想象的事一样。
“哦,去那边见到田氏先人,自己好好忏悔吧!”
元召抚平被风掠起的衣角,低声轻语了一句,却并没有抬头去看。他之所以用如此凌厉的手段一击必杀,就是要借此震慑在场的某些人。让他们知道,任何想要祸乱这王朝盛世的企图,下场都将惨不堪言。
刚刚被封为护国国师的田无疆,手中仍旧紧紧抓着那柄拂尘,风过处,衣衫飘飞,金丝万缕,好像还是那副凌空御风的神仙模样。只不过,就算是再没有眼力的人,也可以看得出他头颅低垂,四肢松软,已经没有一丝活气了。
许多人再次看向元召时,眼中都浮现出惊恐之色,拼命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样的杀人手段闻所未闻,而且是在含元殿上,杀的还是一位护国国师!看来,今日之后,世人要重新认识这位年轻侯爷狠辣一面了。
“元召!你以为凭借自身的武力就可以让所有人都屈服吗?当着陛下和所有大臣的面,如此暴戾,天地难容!你有本事倒是连老夫一起来杀了啊!”
刘屈牦见田无疆这么快就被干掉了,他又惊又怒。已经预感到今天的事恐怕难以善了。在此事关成败的关键时刻,作为朋党一派的为首者,他是绝对不能示弱,也不能退后一步的。此时傲然而立,自恃高祖后裔宗室老臣的身份,料想元召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却没想到,元召抬起头直视着他,以不耐烦的表情说了一句。
“想死还不容易很快就轮到你了!要排队。”
“大胆元召!公然口出狂言,藐视新君,更想要屠戮皇室后裔,简直是逆天而行!大家还等什么,当群起而攻之……国家养士百年,难道连这点儿忠义之心都没有了吗?!”
大宗正刘不识、倪宽等人群起而咆哮。虽然不敢靠近,却也是群情激奋。而吾丘寿王见师尊被元召以如此残酷的手段杀死,早就红了眼,他拔剑在手,愤怒的喝令手下心腹侍卫们一起上。他不信,元召敢把这里变成屠杀的战场。
“谁敢乱动?!”
随着正气凛然的大喝,宫殿门口寒光闪处,几个试图上前拦阻的侍卫血溅当场,死于非命。百余名黑鹰军装束的甲士迅速布好了警戒,把含元殿出入口控制起来。当先一人气宇轩昂带剑而入,却正是长平侯卫青。
元召微笑着回过头,时隔多日,两人终于再次会面。彼此历尽劫难,肝胆相照,一切仍旧若从前。
东方朔等人也长舒了一口气。有卫青和黑鹰军的强有力支持,今日之事,不管元召闹得怎样过分,也不怕收不了场。不过,恐怕到现在为止就连他们也没有想到,元召根本就不需要收场,他想要的是掀翻这一场朝局,一切重新来过!
“好啊!元召、卫青……你们相互勾结,原来早有预谋。先皇帝尸骨未寒,留下的遗诏墨迹未干,尔等就引兵祸乱长安,意图以武力发动宫廷政变。简直是罪孽滔天,人神共愤……!”
“住口吧,老匹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背地里所干的那些勾当,杀一百次也不为过!今日就是算总账的时候。”
元召变了脸色,厉声喝止住刘屈牦的故作姿态。他开始迈步朝前走去,受他气势所迫,挡在前边的大臣和羽林军侍卫纷纷闪避,无人敢阻拦半步。刘屈牦的心里莫名惊慌起来,他疾言厉色的在后面愤怒呼喊。
“拦住他!不准他靠近天子!”
然而,面对这如一把出鞘利剑而来的人,没有谁会愚蠢到自己上前送死。更何况,不远处的卫青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他虎视眈眈按剑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透露的煞气,也足以令人心惊胆战了。
“逆贼元召,拿命来!”
当元召一步一步登上御案之前九级金阶的时候,有一人终于挡住了他前进的步伐,宝剑带着无边的怒火当头砍下。
元召头都没抬,一掌拍在对方的肩头,吾丘寿王连人带剑往后飞去,后背重重的撞在皇帝御案上,大口的鲜血喷出,身体委顿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少年皇帝十分狼狈的连退数步,才没有被波及。七步之内,除了半死不活的吾丘寿王之外,就只有他最痛恨的那个仇人抬起眼睛,平静的看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
“这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琅琊王,你走错路了!”
“朕、朕是父皇亲自传诏所立的新君!你杀了我的母后,难道今天又要来杀我吗?”
“那是伪诏!先皇帝所传位的人是太子刘琚,而不是你!”
朔风劲起,天地肃杀。元召中气平和的一句话,如同洪钟大吕振聋发聩,满殿皆惊骇!
“元召!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大家不可听此人……。”
刘屈牦和知道其中内情的几人差点儿跳起来。这件最绝密的事,元召怎么可能知道的!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不过,他们的惊疑并没有等太久,马上就得到了答案。而且是会把他们彻底送进地狱的答案!
“先皇帝亲笔所书遗诏在此!”
元召伸手展开他这些日子一直带在身边的那道诏书。皇帝刘彻御笔,加盖传国玉玺大印。上面也只不过寥寥两句话而已。
“朕疾甚。若不愉,传皇帝位于太子琚,克承大统。”
一片震惊和不知所措当中,东方朔疾步上前,从元召手里接过诏书,确认是皇帝手书无疑。当先拜倒在地,大声领受遗旨。随后太子党大喜过望,一起领旨意。原先那些中间派和迟疑不决者,见势不妙也迅速转变立场,含元殿上霎时之间跪倒大半。
“不可能!这是假的!元召他假传圣旨……!”
“卫将军,可以动手了。”
卫青应声而喏,挥手之间,黑鹰军甲士开始入殿抓人。
元召转过头,再次看到琅琊王刘弗陵那仇恨无比的目光时,他嘴角露出讽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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