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堵的宾客马车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大队巡武卫劲卒。严阵以待的一千五百名轻骑兵,刀出鞘,弓上弦,在静静等待着巡武中郎将的命令。
驻扎在长安南门大营的这支军事力量,是京畿附近唯一可以不需皇帝虎符,就可以自由行动的军队。他们的任务是作为灵活的轻骑,弹压长安城内突发事件的。除了戍守未央宫的羽林军之外,可以说巡武卫就是维护长安稳定的最重要力量了。
巡武卫的编制只有三千人,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制约。当然,担任主将的必须是皇帝能信得过的人。而这十余年来的巡武中郎将是田家的大公子田少重。
这个任命,是当初在太后王夫人的强力干预下,皇帝刘彻才答应的。那时候,窦太后手中的权力还没有放开,羽林军的忠诚,王夫人想来总是不放心,而把这支巡武卫掌握在手中,她的心里是踏实很多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田少重以他的手段,已经牢牢地控制了这支用于治安京城的轻骑军队。其中,一大半人都会听从他的意志,唯他马首是瞻。
微凉夜色中,铁盔下看不清面容,只有刀甲泛着令人心寒的光芒。为了今夜的行动,田少重调动了巡武卫一半人马,只是为了用来对付一个人!
酒还尚温,景物依旧,只是气氛大变,所有不相干的人早已退的一干二净,喜庆的绫纱寂寞的飘荡在楼台风中,如血一样殷红。
“元召小儿!你既然今晚来了,就别走了。你来看,我对你是多么的重视啊!哈哈哈!”田玢一挥手,指了指那三十名形貌各异的江湖一流高手,仰天大笑。
“丞相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吃你顿饭不至于这么心疼吧?还派出这么多打手,想打人啊?再说了,我的腿长在自己身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这你都能管得着!”
元召手中的酒壶还没有放下呢,仰脖子又喝了一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不用再装傻充愣了,实话告诉你吧,明天天亮的时候,有一个消息就会传遍长安,当然也会禀报给皇帝陛下知道。长乐侯元召,在武安侯府做客,因为喝多了酒,年少轻狂,非要与府中的武士比武,不小心自己失足从楼台高处掉下来摔死了。少年夭折,真是可惜呀可惜!”
田玢说完,身后一阵附和的冷笑。
“是啊!此事我们亲眼所见,可以作证。摔得真是太惨了!唉,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呵呵!”
“元召小儿!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你作恶多端,还妄想侵吞我大东海的财富,做梦吧你!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吾儿断手之仇,终于得报矣!”
齐王刘定国跳着脚的发泄心中的怨毒,他只所以迟迟不离长安而去,就是等着这一天呢。和他同样愤恨的还有赵王、河间王、燕王等十几个诸侯,这次武安侯田玢的谋划,他们都有参与,各自都派出了最精干的力量。
“啧啧啧!我好怕啊……不过,田丞相,你也太小气了!既然早就计划好了要shārén,酒宴上也不弄点儿好东西吃,比如牛肉啊什么的,你家的牛都死了那么多,也不舍得煮来待客。实在是太小气了,吝啬鬼!”
元召的话,差点儿没把田玢的鼻子气歪了!什么什么?还想吃牛肉,你小子想的倒是美啊!
“你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大汉律例,耕牛禁止屠杀烹食。再说了,府中哪里有死过牛简直是一派胡言!”
“是啊,你家的牛原先是没死,不过让你和这些王爷们这一通吹,不就都死光光了嘛!哈哈哈!”
这下子,不仅正在紧张思索脱身之策的窦婴和灌夫都乐了,连淮南王等人也不禁心中暗笑,这家伙嘴皮子太溜了!
绕了半天,原来是被这小子给耍了啊!田玢大怒,沉下脸来。
“事到如今,逞这些口舌之利,有何益处你难道不怕死吗?老夫有好生之德,元召!把长乐塬上的那些产业,还有你手中的所有东西都交出来,还可能饶你一条性命。否则,哼哼!就算你今天不死,你的那些朋友,还有你关心的那些人,他们都难逃出我的手掌心!”
一直在淮南王身后静静看着事态发展的雷被,突然发现那少年听到田玢的这几句话后,眼中有一道电光闪过,又迅速的消失了。他不禁心中一悸,好锋利的眼神!
“田玢,有一句话我只对你说一次,认真听好了!你不管用怎样的手段对付我,我都奉陪到底。但是你如果想打我身边任何人的一点主意,那我会立刻结束游戏,不和你玩儿了。结束的代价就是,武安侯府,彻底从世间消失!”
少年的话音还并没有多少粗豪,显得有些稚嫩,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他说这些话的态度很认真。最后的一句是一字一字说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狂!太狂妄了!这语气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是对面所有人心中同时涌起的念头。窦婴皱起了眉头,就连一向说话无所顾忌的灌夫都瞪大了眼珠子。小子这股蔑视一切的猖狂劲,自己甘拜下风啊!
“元召!小爷早已忍你很久了!都到了这会儿了,你还敢这么嘴硬。哈哈!放心,你死了以后,你身边的那几个小丫头,小爷我就都笑纳了。哦,还有梵雪楼那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也不错,到时候一并收回来,赏给府中人为奴为婢!看你还有何本事从阴阳路上蹦回来不成哼哼!”
田少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从前因为元召吃的苦头儿,他一直怀恨在心。又自打见过苏灵芝以后,念念不忘的,总是去梵雪楼外逛,希望能多看一眼。要是普通人家,他早就抢回来了。只是元召这几年的名声太响了,有窦太后在背后罩着,没有人敢去惹他和他亲近的人。
听着自己儿子说着这些不着调的话,田玢却并没有阻止。反正今天不会放过他们,激怒了元召正好,心浮气躁之下,岂不是更好对付些。
然而,武安侯田玢想错了!他低估了元召郑重说出来的话到底有怎样的重量。错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几乎就是在田少齐话音刚落的功夫,随着几声惊呼“公子小心!快……!”然后就是兵刃出鞘、轻轻的拍击声、人体飞出撞翻几案、刀剑跌落的金属碰撞、受伤后的惨呼……连成一片混乱!
站在淮南王刘安身边的雷被和韦陀第一反应就是,元召动手了!两人顾不得其他,身形急转,一左一右,先把淮南王护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抬眼去看时,正见一道残影犹如飞鸿掠影一般,退回到了原先站立的位置。
“你说错话了,惹得我不高兴!没听到我的警告吗?你不给我面子哦……。”
一片惊愕当中,元召的声音有些冷。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眨眼间的功夫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刚刚还大言不惭的田府二公子已经被元召踩在脚下了。
田少齐现在处于懵懂状态,他不明白自己有恃无恐的站在三十名一流高手的后方,那是绝对安全的啊!怎么……突然就躺在地板上,元召这混蛋还拿着把顺手夺来的刀,在自己脸上比来比去的!
“别杀我!别杀我啊……求你……!爹,快救我啊……快……!”
“住嘴啊!杀猪一样,吵的心烦,不杀你也行,两个选择,把你这没用的耳朵割了去,或者自己打自己的脸一百巴掌吧。我数到三啊,开始!一、二……。”
感受到脸上那冰冷的锋刃,田少齐亡魂大冒,哪里还来得及多想,耳朵掉了可就再也长不出来了啊!
“别、别伤我,我打、我打……打一百耳光!”
“哦,自己数着,少打一个再加一百!嗯”
“是、是是!马上打,呜呜呜……一、二、三……。”
元召满意的点点头,把手中刀插到地上,听着田少齐“啪啪啪”自己打脸的声音,抬头看着已经在众人保护下退远些的田玢,重新露出笑容。
“元召!你找死!如此折辱吾儿,算的什么好汉,有本事放了他,与我手下的高手们较量一番!”
田玢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看着自己宠溺的小儿子被元召当胸一脚牢牢踏住,一边自打耳光,一边向这边乞求,他心痛难忍。
“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之所以这样做,只是让你知道一个道理,祸不及家人!这会儿明白没有呢?”
元召一边若无其事的与这位当朝丞相对话,一边冷眼瞥向一众如临大敌的江湖高手们,顺手掖起袍襟下摆,嘴角是嘲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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