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何天说的怕并不是虚言。这位老人家所修不是别的,正是骗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严峻等人提起他,才会满脸古怪之色。
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何天才会对吕空虚伸手施援。因为在红尘俗世的时候,吕空虚便是鬼市里面鼎鼎有名的大骗子,栽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
这样的两个人相遇,说得好听点,便是惺惺相惜,说难听点,便是臭味相投。
“将眼前荒凉,改天换地,变成鸟语花香,这是老夫以法器配合阵法布置,骗的是你;至于展露问道气息,则是老夫骗的自己。当老夫瞒过自己,让自己都认为自己是问道境时,身体自然而然就会进入一种迷离状态,展露出问道境的气息。”
就在这时,何天缓缓解释出声,然后苦笑道:“可惜老夫的骗道还是不够精湛,而今虽然能骗得过自己,却骗不过天地,虽有问道境气息之虚,却无问道境战力之实,这才被你小子看出了端倪。否则的话,一切必定天衣无缝,无迹可寻。”
叶凌风哑然,他的第一感觉,是觉得何天的话荒谬到了极点。以法器配合阵法,骗别人这还能说得过去;可自己骗自己,竟有了问道境气息,这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但第一感觉刚出现不久,叶凌风的心就被震惊所取代。因为这一切虽然听起来离谱,可在刚才,他的确是真真切切的从何天身上感受到了那种问道境的气息。
那种气息,对见过疯老人和白玉京的他而言,真实的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将骗人之术修炼到如此地步,叶凌风已经不知道究竟该说何天是个疯子,还是个天才。
“怎么,莫非你小子也觉得老夫的这手段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成?”见叶凌风久久无声,何天眉梢一挑,脸上微微露出愠色,看着叶凌风沉声道。
“天生万物,既然存在便是合理……”叶凌风沉默少许,摇了摇头,然后平静的看着何天的双眼,笃定道:“骗这个字眼或许不好听,但有多少天地万物,都是依靠这个字才活下来的。蜥蜴潜行,靠的是肤色变化来留存生机;猎豹潜伏树丛,为的是骗过猎物……大道三千,谁又一定能保证,这三千大道中,便没有属于前辈您的骗道?”
“哈哈哈,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严峻老儿古板了一辈子,竟然收了你这么个有趣的弟子……”何天闻言一愣,然后仰头癫狂大笑不已,继而手一扬,抛给叶凌风一枚玉简,朗声道:“这是老夫所修骗道的奥义,交给你了,参悟与否,悉听尊便。”
叶凌风错愕的接过玉简,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席话,竟然会给何天带来如此大的触动。不过他也没有推辞什么,将玉简收好,拱手道:“多谢前辈!”
“好了,故人相见殊为不易,老夫就不打扰你们了。小子,你放心,烈明既然已经拜我为师,那便是我的弟子,我会悉心教导,不会藏私。只是老夫所修骗道特殊,他能体悟多少,能走到哪一步,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何天爽朗一笑,然后便带着何灵飘然离去。
叶凌风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何天的这骗道究竟是如何修炼的,但这种堪称是特立独行的道,怕是前无古人。这样的道,依靠不了他人和外力,只能够靠自身的摸索才可以。
“红莲,她还好吗?”何天虽已带着何灵远去,但远远地还是能够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待到天地俱寂后,吕空虚向着叶凌风深深的看了一眼,一字一顿缓缓道。
“我见过她一次!”叶凌风闻言,目光悠悠的望着前方,缓缓道。
此语一出,吕空虚的身体顿时开始颤抖,如痉挛般抓住了叶凌风的手臂,脸上满是期冀和渴望,道:“你找到了回红尘俗世的方法吗?她还好吗?”
此刻的吕空虚,已经没有了之前言及骗道时的那种意气风发,整个人多了种沧桑和悲伤。
“我的确找到了回去的办法,但可惜现在还回不去,只是通过一些办法,见到了她们一面。”叶凌风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然后道:“红尘俗世发生了一些变故,但她们不愿告诉我。不过我也见到了萧念禹,从他口中知道,她们现在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听闻此语,吕空虚顿时如释重负,整个人多了些释然。
红莲父母早丧,自幼是他一手带大,虽然二人是祖孙,但实则却和父女没区别。
他离开红尘俗世时,最放不下心的就是红莲,生怕她会怎样。
如今从叶凌风口中得悉红莲一切安好,这让他心中的担忧终于释然了很多。
世间最难割舍的,永远都是亲情。叶凌风见状,轻叹一声,然后道:“若是前辈您愿意见红莲的话,我可以安排一下,虽然不能真切相见,但也可以说一些话。”
“不……不……还是不见为好……”可出乎叶凌风意料的是,听到他这话后,吕空虚竟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脚,脸上满是惊慌,朝后退了数步,最后无力的坐在一块长满了青苔的岩石上,双手抱着头,泪珠沿着布满沟壑的面颊滚下,道:“我已经记不得红莲的样子了……”
什么?叶凌风一愣,错愕的看着吕空虚。红莲可说是吕空虚红尘俗世生活中的唯一牵挂,按理来说,他来到天之界后,应该魂牵梦绕才对,怎么会连模样都想不起来。
但很快,叶凌风就反应过来,当初在昆仑墟的时候,他们被忘川所阻。
吕空虚是通过涉入忘川,才走到了对岸。忘川水过,红尘牵绊就已经尽数割舍。
人在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往往都会失去很多东西。
叶凌风无法去臧否吕空虚举动的对错,也无法去说什么,只能陪坐在他身旁,从储物戒指取出一瓶自红尘俗世带来的陈年茅台,递给了吕空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