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钜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一些民谣和流言而已,这样的流言从来就没断过,有不少是别有用的心人故意放出来的,所以大家很少会当真…。”
杨广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不满的问道:“不会当真?裴爱卿,你这么精明的人,也真的这样看吗…?”。
裴世钜咬了咬牙,正色说道:“陛下,微臣虽然心中对这个流言觉得不安,但实在是不敢进言哪,要说刚才所说的齐王之事,还有些算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可这件事牵涉到皇后和萧氏一族,微臣也暗中查过,萧氏子弟虽然这两年出来做官的很多,但没有任何不法的行为,甚至以梁国公之尊,也没有像某些新贵那样贪污腐败,大肆收受贿赂,卖官弼爵…。”
听了这话,杨广不由的冷笑道:“朕还真不怕手下的重臣大将们去贪,喜欢钱没什么,富贵富贵,有了权自然会有钱,但是有了权后不图钱的人,裴爱卿,你不觉得可怕吗…?”。
裴世钜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应道:“陛下,此事微臣绝不敢妄言,惟愿陛下圣裁…!”
杨广却是冷冷地说道:“这些流言的源头,你能查得清吗…?”。
裴世钜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陛下,这些所谓的流言,多是民间的一些童谣,那些小孩子哪知道是谁教的他们,只会跟着说罢了,不过有些事情,那可是一语成谶啊…。”
杨广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再次问道:“裴爱卿,这谶语之事,就不用跟我说了,朕当年在夺储的时候,也是经常用这种谶言,巫蛊之事来打击对手?所以这一定是有人散布的流言,意在打击皇后和萧氏一族,这个人你有办法查出来吗…?”
裴世钜叹了口气,又道:“陛下,有时候这种谶言,可不一定是人为制造的,有时候就是上天会给人君的一些暗示,让他避免祸事。这个流言的散布者,几乎不可能查得到,只有由陛下来选择是信还是不信…。”
杨广的眉毛一挑,不满的问道:“萧皇后和朕同甘共苦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登上了这个位置,她在朕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背叛朕,现在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朕是绝对不会怀疑她的…。”
裴世钜微微一笑,应道:“陛下圣明,微臣也是这样认为的…。”
杨广心下稍宽,笑道:“那一定是有人想要挑战萧皇后的地位,才散布这样的流言,这个家伙着实可恶…。”
裴世钜摇了摇头,问道:“微臣斗胆,有一件事微臣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在以前萧皇后跟陛下在一起的时候,不见这种流言,现在陛下得登大宝,这样的流言却传出来了呢?难道真有人以为自己可以取代萧皇后的位置吗…?”。
杨广的眼中精芒一闪,然后问道:“裴爱卿,你的意思是…?”
裴世钜叹了口气,说道:“微臣以为,这个流言中起码有一点是切中要害的事实,那就是自陛下登基以来,萧氏一族确实出任朝野官员的太多了,即使萧皇后和梁国公,还有萧侍郎无此用心,但难免族中会出一些居心叵测之人,而且臣记得以前先皇时期,在江南地区就有人打着前南陈大将萧摩诃之子的旗号造反,萧氏毕竟曾是西梁皇族,在南方的影响力可比萧摩诃要大得多,这个萧萧又复起,也许真是上天给陛下的一个警告,陛下不可不察啊…!”
杨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他还是长叹一声道:“裴爱卿,今天真的是多谢你的提醒了,
你先下去吧,朕要好好地静一静,哦,对了,你去内库拿三百匹上好的绢帛,这是朕对你的赏赐…。”
当裴世钜恭敬地磕拜而去之后。
······
半个时辰过后的御营大帐之内,杨广一身紧身的龙袍劲装,眉头深锁,在帐内来回踱着步,萧美娘则坐在一张胡床之上,眉头微微地拧了起来,看着自己的丈夫象只困兽似地走来走去。
终于,杨广停下了脚步,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萧美娘叹了口气,劝道:“陛下,阿孩他是少年人,年幼无知,一时兴之所致,才会做出那种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中,要是气坏了龙体,臣妾该怎么办啊…!”
杨广的脸上肌肉,都在气的直跳,只听他吼道:“皇后,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吗?朕日理万机,没空管这小子,阿昭死后,朕顾念骨肉亲情,对他多方忍让,明知他在东都欺男霸女,却还是给他加官晋爵,甚至连原太子的东宫卫队都全部交给他指挥,可这小子却是怎么回报君父的?哼…!”
萧美娘此时的心中,却是在窃喜,看来终于有一个好时机,能把这段时间,搜集二儿子的黑材料给抖出来了,知夫莫如妻,杨广在这种因为嫉妒而暴怒的情况下,会失掉仅存的判断力,而只要让杨氏宗室内乱,就可以大大增加,自己萧氏未来起兵的成功率。
于是萧美娘的脸上,装着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只见她咬了咬牙,突然跪了下来,对杨广泣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对阿孩疏于管教,这才让他现在变得如此放肆,还请陛下责罚臣妾…!”
听了这话,杨广更是恨恨地说道:“一直有人进谏,说是阿孩趁朕不在东都的时候,搞得是乌烟瘴气的,朕还听说,他居然还接受留守东都的文武百官的朝贺和贿赂,哼,他想做什么,是想要谋朝篡位吗…?”
萧美娘连忙说道:“陛下,你可千万不要动怒啊,这些,这些只不过是阿孩年纪小不懂事,身边的人也没有劝谏好他的原因,只要,只要能重新选择,一些良师益友来辅佐阿孩,一定能让他改好的…。”
杨广刚刚上次裴世矩跟自己说的话,现在正一步步地应验,气就不打一处来,怒吼道:“他改得好吗?皇后,朕因为要对天下负责,所以登基以来,马不停蹄地巡视四方,就把东都交给他管理,一方面是因为阿孩现在是朕唯一的成年儿子,另一方面朕也有意历练他一下,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撑起这个国家。可这小子趁着朕不在,都做了些什么?那些在东都城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事情,难道皇后你一点也不知道吗?把他惯成今天这样子的,不是你还是谁…?”
杨广今天是已经动了真怒,本来白净的脸涨得痛红,双眼圆睁,鼻子呼呼地喘着粗气,活象一头愤怒的公牛,连手指都在不停地发着抖,萧皇后心如明镜,他现在已经怒不可遏了,刚才她心中还有些犹豫,毕竟杨柬也是自己的儿子,杨昭死后,此儿虽然顽劣不成器,但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哪能如此忍心加害,这也是她迟迟没有举报杨柬的原因,可今天看杨广这架式,若是自己现在不有所表现,只怕也会随着杨柬一起完蛋了。
只见他咬了咬牙,萧美娘边哭边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臣妾现在就剩下阿孩这么一个儿子了,所以,所以明知他有些罪过,也不忍,不忍重罚,而是帮他瞒着陛下,还请陛下,陛下责罚臣妾,阿孩他年轻不懂事,你就好好处罚我这个做娘的吧…!”
杨广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他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没想到萧皇后居然真的一直在帮着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在欺瞒自己,原本对裴世矩的话,还只是半信半疑的他,这下已经信了大半,他转身走到御案边,拿起一只大碗里盛着的冰镇乌梅汁,直
接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感觉一下子从喉咙通到了肚子里,这让他刚才热得要爆炸的脑袋终于多少清醒了一些,意犹未尽的杨广抄起案上的一个冰水壶,连着给自己灌了三大碗冰镇乌梅汤,才算恢复了常态。
萧美娘在地上偷偷地抬头看着杨广的举动,杨广现在每天都要临幸少则三五个,多则十余个少女,但就算他可以不用自己拱来拱去,可毕竟以人力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的消耗,再说杨广本就不是体格强壮,可以夜御众女那种人,之所以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全靠了每天两三颗的红丸春药。
自从侍奉两代隋皇的方士章仇太翼死后,又有一个号称活了三百岁的嵩山道人潘诞入了宫,为杨广专职炼制这些春-药红-丸,只是杨广每天吃这些火性的丹药,口干舌燥,连大便都拉不出来,直到自己献上了这个秘方,让他每天喝冰镇乌梅汤,以解毒去火之后,才算稍稍回复了一些常态,现在他已经离不开每天的几十杯冰镇乌梅汤了,就连那三千后宫佳丽,也都把这冰镇饮料作为必备的头号物品,成天备在身边,指望着靠这个让杨广能宠幸自己一回呢。
随着杨广的面色恢复了常态,萧美娘也作出了最后的决定,她在地上嘤嘤地哭泣着,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杨广看到她这样,叹了口气,说道:“皇后,起来吧,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萧美娘谢恩之后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轻移莲步,走到杨广的身边,低着头,轻声道:“陛下,在臣妾说这前,还请您一定要答应臣妾,不管听到什么事情,千万要息怒,保重龙体啊…!”
杨广的嘴角勾了勾,扶着萧美娘坐下,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安慰道:“刚才是朕过于激动了,皇后勿虑,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吧,朕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萧美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其实阿孩这孩子,全是给那个韦氏贱人给教坏的,他的本性还是很纯良的,对陛下您非常地忠诚,您可千万不要怪阿孩…!”
杨广微微一愣,疑惑的问道:“韦氏?你是说阿孩的妻子吗,她不是两年前就过世了吗?还怎么教坏阿孩…?”
听了这话,萧美娘就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阿孩的元配韦牡丹,而是韦牡丹的姐姐韦青玄,她本来嫁给的是元孝矩的孙子元平,但元平早死,她成了寡妇,这女人浪荡得紧,以前借着探望妹妹病情的名义,就多次出入阿孩的府上,结果一来二去,勾搭成奸了,连韦牡丹,也是给她姐姐活活气死的…!”
杨广气得把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幸亏这里是野外,草地上铺着厚毯,才没有把这名贵的翡翠玉杯给摔碎,此时逼问道:“怎么这件事情,朕从来不知道…!”
萧美娘垂泪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当时陛下忙于国政,臣妾也不知道此事的危害程度,不敢声张,只是把阿孩重责了一顿之后,他说不再跟那韦青玄来往,臣妾信了阿孩,就没再追究,本想着他能够改好,可是,可是…!”
杨广此时厉声道:“可是什么?皇后,有什么话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不许有一个字的隐瞒…!”
萧美娘幽幽地叹道:“可是臣妾没有想到,阿孩后来居然又偷偷地把那韦青玄给接进了府里,就是在您出巡四方的时候,那些朝臣们都来朝拜阿孩,臣妾听了以后大吃一惊,找阿孩问罪,这才看到那个韦青玄,居然又和阿孩在一起了,这个女人还跟本宫振振有词,说什么阿孩作为东都留守,那些官员们当然应该向他朝拜,交代公务,还有,臣妾还听说,这个韦青玄其实已经年过三十,模样虽然妖媚,但并不能算是绝色,之所以能让阿孩这么神魂颠倒,是因为,是因为…!”
杨广急得一跺脚,逼问道:“因为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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