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芮华轻咳一声道:“我早上也去了,拜我外公的时候,滚到山下去了,至少滑了有十米远,我舅妈说是我太久没来看外公,他怪罪我了。”
说着还捋开袖子,我看到他手肘处好几处破皮的。
“连小腿和膝盖都有,唉,看我这运气,真是……盖了帽了!”梁芮华自嘲地说道,往椅子上一靠,“我在想明天要不要去寺庙求个平安符了。”
赛芸嗔道:“至于么?有蜻蜓在,你求平安符不如求他!”
梁芮华抬起眼,努力睁大眼睛,可惜他单眼皮,眼睛也不大,不论他再怎么努力,眼睛也只有这么点大,我忽然觉得他的动作有点搞笑。
“蜻蜓,KAO,你居然有这本事?”
梁芮华趴到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该不会因为你爸再婚,性情大变,开始招摇撞骗了吧?”
“哎!怎么说话的呢?”李赛芸拿手肘狠狠撞向梁芮华的右肋,梁芮华捂着被撞的地方,一脸痛楚,低声吼道:“你的淑女范儿呢?”
李赛芸一脸严肃,“什么叫他爸爸再婚他就性情大变了?他只跟他爸爸亲!你懂个屁!人家妈妈去世了,他们家就不兴再有女主人了?你以为谁都跟你家似的?”
梁芮华的父亲家暴很严重,他害怕回家看见妈妈被打的惨样,总是主动留在学校干这干那,独留他妈妈一人在家,被他爸打得受不了,终于有一天,他妈妈收拾了东西扔下他爷俩走了,再也没回来,连他外公去世,都没见女儿最后一面。
我咳了一声道:“不要纠结我是不是能管别的女人叫妈妈的问题,本身我叫我自己的妈不是叫妈妈这个音,一直用苗语叫她NAI,第一声,所以妈妈这两个字,我能喊出口,但是,如果让我管别的女人叫NAI,我肯定叫不出来。”
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很小就知道爸爸对我是很上心,所以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就暗暗告诉自己不要难过,我的身后还有父亲。
也许是父亲选择再婚时,嗲能一直跟我在一起的缘故,有人分担有人陪着,好象心就不会沉封冰冷,不会直接坠入深谷,再说我那会儿也刚经历了恐怖的洞葬府之事,心不在这上头。
梁芮华抬眼迅速地在我脸上扫过,垂下头喝他的花茶,其实他出身于这样的家庭环境,还能做到班长,成绩名列前茅,真的是个新世纪的大意外。
这个话题的起由似乎有些沉重,后面我们都没怎么聊天。
放下空杯朝他们两人笑笑:“时候不早,我该回家了。”
梁芮华突然蹦起来,吓我一跳,我惊异地看着他,这小子不会因为我要先走就给我一拳吧,要真打我也不一定输给他。
他突然走上前拉住我胳膊,“那什么,我刚才不是有意要那么说的,我就是……唉,我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摇摇头,跟赛芸也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回到家,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老爸坐在沙发上,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我上前推推他:“爸!我关门这么大声音,您都没听见?”
老爸嗯了一声,木然地转过头,“听见了,哎,耳朵听见了,脑子没听见。”
看看茶几,平时回家,紫砂壶里都有现成的热茶,今天壶是冰凉的,我捏捏老爸的胳膊说道:“爸,嗲能说他下午有事儿要办,我们今天……”
老爸突然在茶几上猛地一拍,把我吓得一哆嗦,差点手里的紫砂壶摔地上去了。
“爸,你干嘛呢?”我抱怨了一句,把紫砂壶里早上冲的茶叶倒了,又接了水煮上,从小冰柜里取出一袋茶叶,也不知道是什么茶,等冲出来喝一口,才发现是正山小种。
我砸砸嘴,特不习惯正山小种的味儿,喝着很腻,另外洗了青花瓷的茶具泡了杯清香铁观音才把这嘴里的腻味给冲淡了。
“你原来的妈妈是个好女人,我们结婚的时候,真是打定主意要跟她白头到老,谁知道只有半世夫妻缘份,唉!”老爸长长叹着气,最后的气息略有些颤抖,他的手也在发抖,一仰脖就把茶给喝了。
“哎——”我想说那是我刚才喝过的正山小种,但老爸压根就没理我,只顾絮叨:“跟着我到这儿,她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我们把你丢在爷爷那儿,然后她又到苗岭待了段日子,这么着,才把你接到外婆家,再后来,你出事了,我又只好把你送回爷爷家去。”
“爸,你扯这些干啥?”小时候的事情,在我脑海里记得不是太清楚,连妈妈去世那段时间,我也记得不太清了,反正后来家里就只有我跟爸爸。
老爸看了我一眼,“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没有叛逆期,也不惹事,太稳了,稳得我都担心你是不是吃了秤砣。”
“爸,您是我亲爹么?”我不乐意地朝他丢个白眼。
老爸两肘撑在膝盖上,两眼看着茶几说道:“你妈死了以后,我不敢再找女人,我怕你会受不了,到时跟那楼下的卞家老二似的割脉自杀,我可能会崩溃。”
我把手搁老爸背上,突然看到老爸的鬓边有了几根白头发,我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爸,我都十六了,那家傻老二跟我能比么?他考试如果能全部及格,他家吃饭都会多加几个菜。”
老爸乐了,“儿子,现在嗲能和阿朗来了,我感觉你跟初中不一样了,以前觉得你就游离在他们之外,现在才发现,你会发火,爱笑,爱折腾,还能护着跟你没血缘关系的妹妹,跟你妈妈一样善良,老爸很开心。”
“爸,究竟是怎么了?”老爸的表情很奇怪,他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块暗红色亮晶晶的小石头放到茶几上,“你妈妈的骨灰盒上,放着这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