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驾崩。
这日,没有风云变动,长安的天空还清着。
阮萌从沉沉的梦境中起来,额上起了一层薄汗。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明世隐死了……
手一摸床榻,身旁是凉的,明世隐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
“明世隐,明世隐……!”
阮萌一撩被子下了床,慌张地叫明世隐的名字,同时安慰自己。
那是梦,那是梦……
昨日,明世隐给她盖好被子,和她聊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明。
这几日,他都是这样,越发的腻歪。
这么神秘的男人,似乎有一辈子的话和她说。
而现在,他去哪儿了?
此时,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阮萌的眼中点了亮光,向门口看去,满脸的期待却瞬间消失。
弈星推开房门,端着一碗药,走进屋子。
看到了阮萌难过的神色,弈星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
“师娘,你还好么?”
阮萌心里慌的厉害,可是在弈星面前她还得保持镇定,于是她整理好衣服调整好脸色,抬起头来看弈星,问他见没见到明世隐。
弈星还低着头,小声说。
“师父天还未亮就走了,只嘱托我监督你按时服药。”
阮萌一直在喝药,药里是明世隐的血,喝完药后,明世隐再喂她一颗糖。
这和往日无差……
阮萌扶着床头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虚弱的厉害。
她还未走到桌子旁,一直未说话的弈星突然走过来,扶住阮萌的手,阮萌冲他摇摇头,弈星抿着唇,固执地把阮萌扶好坐下。
阮萌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可是弈星却看的清楚,阮萌的脸色苍白,而眼下……出现了两条红纹。
和明世隐一模一样的红纹。
阮萌此时变得和明世隐愈发的像了,脸色发白,那唇却殷红,眼尾挑起,一抹妩媚。
弈星低下头,把碗端给阮萌。
这药水一向是清澈,阮萌看着这碗药,素白的手摇着碗,轻轻晃荡着这药,见碗中起了波涛。
“你师父走时,还有没有说什么?”
阮萌低声问着,弈星的头更低,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阮萌轻笑一声。
“傻孩子。”
空气中更加安静,只有阮萌晃动药碗的声音。
阮萌的眸光深深,看着碗中印着自己的脸,越发妖冶的容颜,越发像明世隐的容颜。
直觉,这药有问题,阮萌正在踌躇,一直没有说话的弈星突然一把抓住了阮萌的手。
弈星的力气从来没有这么大过,阮萌的手都抖了抖,药差点全部洒在地上。
阮萌握紧药碗,却听见弈星很认真地说。
“别喝,这药……有问题!”
有问题?
阮萌转过脸,弈星低着头。
“我看见,师父,往里面放了一点花瓣……”
弈星说完,抓着阮萌的手,抬头,眼中闪动着小星星。
“别喝,你别喝。”
他害怕,这药会害了她。
明世隐这个人,亦正亦邪,实在难以看清。
到现在,都没有知道,他主导了这皇宫的一番风云,到底是为了什么。
弈星虽小,也觉得纯白的如同一张纸的阮萌在这样的师父身边……
阮萌笑了。
她摸摸弈星的脑袋,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弈星,你要相信你师父呐。他不是个好人,可是,他也不会害我。”
说罢,阮萌端起汤药,喝了。
白瓷的婉儿,握着碗儿的手,也素白如瓷。
弈星呆呆地站在原地,紧张地看着阮萌,生怕阮萌出什么问题。
阮萌擦擦唇边的水迹,突然,将弈星搂进了怀里。
弈星还是个小孩子,有些事情,他还不懂,不过阮萌心疼他,心疼这个乖巧的孩子。
他被明世隐捡回来,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家,现在,这个家又要四分五裂了。
她也想要安稳的。
可是,她和明世隐的相逢……本就是一场错过。
“弈星,你想见你师父么?”
弈星身体僵的和一块木头一样,听到阮萌的话,他只能僵硬的点点头。
“想。”
阮萌轻声笑了,她摸摸弈星的发,松开他的身子,手撑着他的肩膀轻声说。
“傻孩子,你师父他就要回来了。”
弈星不知道为何,有些犯困,他努力打起精神,瞪大眼睛,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师父回来了,你呢?”
阮萌还在轻笑着,她的笑在弈星眼里,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啊,我去把你师父找回来。”
说完,阮萌身边泛起了淡淡的红光,一袭白衣突然变成了绯红色,空气中也泛起了浓郁的花香。
这种异象让弈星睁大了眼睛,在他睡过去的前一秒,他呢喃着……
“师娘,你果然是妖……”
师父说,师娘是妖,要好好照顾她……
而阮萌此时,已经不在屋中。
……
终南山上翠微宫含风殿。
天还未黑,太宗还未闭眼。
他的周围,一个太监低着头,明世隐仍是平日里的打扮,站在他的床边。
太宗对明世隐抬起手,唇动了动。
明世隐俯下身去听,太宗断断续续说着。
“这盛世……大唐……我不争气……的儿子……辛苦你了……”
明世隐安静地应下。
这位繁盛了大唐的皇帝,明世隐刚见他时,他也是个孩子。
五十年,五十年过去了,孩子登了帝,成了帝王,最后老去,将死。
人的一生,五十年的一生。
太宗只剩最后一口气,他的手突然放在了明世隐的面具上。
五十年,他也好奇……这天赋异禀的国师,到底是什么模样……
明世隐看着太宗,慢慢摘下了面具。
太宗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断断续续地说。
“五十年了……你也……老了……”
明世隐轻轻点点头,声音仍旧温润。
“是的,陛下,我也老了。”
太宗还有话要交代给他的孩子们,可是那口气没上来,就去了。
太监高声宣布了这个消息。
屋外传来一片哀泣声,大臣和皇子们都在痛哭。
明世隐戴上面具,从痛苦的臣子间走出去。
“父皇……!”
“皇上!!……!!”
一片哀鸣声中,明世隐脸上的面具,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这世上,谁能看懂他。
五十年间,他助两位皇子变成了皇帝,他又在想什么。
明世隐安静地走出去,他一直走,一直走,垂着头。
就那么走着,直到天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