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王星平只是将卫芄兰交给了马化腾护着留在后面,自己则与龙登云一路跟着那队莫名冒出来的土人想要看看他们耍何花样,然而没想到他们居然杀了人。
罗奔第一个冲了上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三个,他看着不远处弱不经风的少年牙齿缝中都透着狞笑。
眼中的少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往后一窜迅即扑倒在了地上,这让他暗自得意,毕竟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动了真格也即刻便吓尿了。
早知如此这狗怂的驴货先头还做什么样,却听段永基在身后喊道,“抓活的!”
他生怕罗奔一时性起又开了杀戒,倒不是怕王星平不死,只是没见那女娃在哪他心中有些忐忑,但等抓住了人拷问一番总能撬开那少年的嘴,到那时杀与不杀便又在两可之间了。
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一边,想着这次事了带回去的东西在主子那里能够换来什么样的奖赏,不过无论是老窝寨的马蹄金还是缅甸的翠玉相信主子都绝不会吝惜。
罗奔听到喊声心中不耐,侧着脑袋哼了一声示意省得,却一个没留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阵金属敲击的脆响应声而起。他暗道一声不妙,迅即将双手护住要害防备着可能出现的陷阱暗器,然而这陷阱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轰隆一声闷响,罗奔和他身后的三人如破麻袋一般被一阵红光给掀上了天,又伴着同样冲天而起的漫天腐叶一齐重重砸下,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段永基脑袋一懵,这是什么暗器——
好在他发懵的时间不长,身边的另外三人只倒下去两个,还有一个尤在发呆而龙登云已经从背后闪到近前。
滑轮弩、手枪以及诡雷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彻底解除了这些人的威胁,而被废掉了一条腿的段永基则徒自倒在地上,好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龙登云左手一抬,段永基最后的一名手下脑门上顿时绽开了一朵血花,王星平也对龙登云的冷静果断刮目相看,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之色。
“说说吧,谁指使你们来的?从出城就一直跟着,别告诉我们只是恰好与我们顺路。”
“好汉,小人……”
段永基话未说完便觉大腿上一阵绞痛,再一看那支透骨而入的箭杆正捏在少年手中。
“老实说话还可以饶你一命,若有半句谎言,看到旁边这几个了么?都是你的榜样。”
“小人愿说,好汉饶命。”
不到一刻时,段永基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为了个女子沐氏居然会打起这样主意,虽然那沐启元未必就想让他去死,但单是能找来土人帮忙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不过此事却还有个计较。
段永基还是没能留住自己的性命,侦察兵出身的龙登云不会犯这种错误,况且赶紧将‘战场’打扫干净才好将故事做圆,这里好歹还是官道。
…………
七日之后王星平一行回到贵阳,他起草了一封书信给沈儆炌,告知其在归途中被一伙云龙州土人袭击,大体知道来人是土舍段进忠的手下段永基及一干亡命,好在手下用命相保才得脱身,至于他们的本来目的只是一个女子却并未提及,但段氏与沐氏的关系却被添油加醋‘猜测’了一番。
沈抚军得信后自然安排了人暗中查访,果然在一处驿路旁发现了车夫的尸体,这是故意所留,包括车厢中也都刻意制造了打斗痕迹。至于那几个倒霉的土兵尸首则是被龙登云埋在了别处,自然无从发觉。
这正是瞌睡来了摸到枕头——
有了这些线索,巡抚衙门自可以正儿八经开了牌票找段进忠拿人问话,此刻云龙州又哪里再去寻个段永基出来,一番敷衍之中有心人便看出了端倪,平日里与段氏有隙的几家终于有人出首告发段氏不法之事,这一牵扯不要紧,沈老爷却从底档中找出了段进忠昔日袭杀侄子的事情,段嘉龙虽然只是一介土官,却也是朝廷赐服授印的羁縻之人,他新官上任不知道其中关节,现在有人提点,加之王星平的书信便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那段进忠也是个没底蕴的,官府这么一逼倒真将他激了起来,袁善因为王星平的举荐刚刚官复原职正是要在恩主面前展露一番,于是便由他领着巡抚标营将云龙州的乱事给平了。
有了武功,新抚军的施政局面迅而打开,更为意外之喜的则是从段进忠那里抄没的书信中到知了他巴结沐启元进而侵占五井官盐的事情,黔国公正好就被沈儆炌参了一本,一省巡抚起了头,下面有眼色的布政司官员便开始纷纷跟进,又将沐氏乱滇的过往事情好生都翻出来晒了一晒。
沐昌祚骤逢乱局,忙不迭上章自辩,却不想他的奏疏刚刚发出,北京的弹章已经传到了云南,皇帝也经不住舆论下旨着锦衣卫往云南查办沐氏庄园恶事。
到了此时沐昌祚才算回过味来,在府中一番查问下好歹将事情分剖明白。
京中官员弹劾他的主要是庄丁欺压良善侵占民田,还是老一套,而其中最近的一桩事体便是李时义私扣边商谋夺民产,此事却是头回听说。见近那些逃出曲靖勋庄的商民已经回到贵州,相信不出意外锦衣卫的缇骑同样会去贵州查问,人不在云南这便有些麻烦,何况说不定还有人攀污,是以他也让人去打听了此事来龙去脉,尤其对那余姓管庄又详加盘问了一番仍是没能释去心头疑团。
而沈儆炌的弹劾则是拿的云龙州起头,官军平定云龙州段进忠之乱,从段进忠的住处搜出了交结沐启元及其身边人的账目与书信,进而引到了沐氏利用巡检司侵夺五井盐课的事情上,他起先还不清楚其中关窍,但沈抚军的弹章中还说了一桩事情,便是段永基带人袭击云南府往来官民,而据闻段氏作恶背后便有沐氏的‘帮衬’。这后面一段虽然是沈儆炌根据王星平的提点‘风闻言事’,但沐昌祚还是从沐启元的身边人那里知道了当日小公爷让段永基去帮他强抢民女的事情,沐昌祚暴怒之下将孙子提回来好生训斥了一番又加以禁足,然而气尤未消,他可不想这不肖的孙子步他老子后尘早死。
但这样细细一算几桩事情背后倒都有了王星平的影子,起先他也并未在意这个军户,但即便未加着意打听之下,王家小子的凶名还是渐渐传入了他的耳中,又让老公爷心头多出了几分诧异,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
“太慢太慢!你们他娘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龙登云平日看上去沉默寡言,然而一旦操练起来就是这般满嘴怪话,此刻整个校场上更只有他一个人的吼声。
自那日摸了沐氏在曲靖的勋庄,王星平便渐渐萌生了组建自家特别部队的想法,正好也有现成的教官。丁艺他们对于龙镖头也佩服得紧,那等黑灯瞎火的情形下居然能直接摸进庄子,没有惊动一名庄丁便将事情给办妥了,于是王星平安排龙登云对这些小子进行训练便没有受到多少抵触。
过去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王星平最近这一年一直没有多少时间花在军事训练上,甚至连训导官体系都还没能完全建立起来,这让他对军队的掌控多少还存了一丝担忧。
龙登云的训练以体能为主,但比之王星平往日的跑圈与队列训练显得更加科学,明显是经过仔细推敲更为适应这个时代。尤其是特种作战,对于士兵自身素质的要求则要更高,是以不仅要强化体能训练,更要加强文化教育,最近就连宋应星和张介宾都会时不时被抓丁为队员普及文化和医学知识。
好在这批队员并不算多,总计只选了三十人出来,其中许多都是山民,投军前是猎户的就占了小半,这倒让山地潜伏等科目轻松了不少。
陈之江今日无事也跑来闲看,他刚刚向王星平说了些改良土质的事情。
还有几个月才到春耕,他充分利用了这段时间与宋应星一道巡视了几处军屯,凡是适合栽种秋蚕豆的田地全都种了一轮,以往王星平虽然知道依靠四川的盐卤石和瓮安的磷矿石能够当作钾、磷肥,但并不清楚提纯与运用的具体法则,去年水窝寨试验田中的效果也不如预期,现在有了陈之江才算将这些问题解决,而且像宋应星这样的大才有陈之江帮着开解似乎于农事上进益更大的样子,至少比起自己那一知半解的农业知识要好上许多。
这段日子他们不仅组织农闲的军屯开挖了几条引水渠道还着手在土壤改良上下了极大功夫,等到开春之后当是能够见效。此番运来的农作物种苗因为时令的缘故暂时都还保存在王府内的温室之中,反倒是不用太过操心。
张介宾收获同样不小,王星平回来后在贵阳开了一处生药厂,将着采购的川药制成丸剂,一来在军中使用,二来则当作与一些土司结交的礼物。王星平对水东、水西颇为忌惮,但对贵阳南面的不少小土司则是怀柔,无他,只因这些土司领地细碎,目前看来对于水西水东的大土司同样有着防备,更何况以后世所分来看他们也并非一族,因为施药的这一举措,张介宾与他的徒弟们倒是很得土人信赖,这也正是王星平乐见的效果。
这些日子各地的消息倒也纷纷传来,土司清退军田的行动缓缓而行,倒是起了几场冲突,但并没有大的乱子,贵阳卫一动也就只是伤了些人,毕竟只要查实以往属非法交易的官府还会给钱赎买,当然若是卖家军户尚未逃亡的这钱自然也有去处,实在还不上的破落户允其投入王星平体系内,青壮入军,老弱的也能干点杂役,好歹不至失了生计。
至于京中,虽然有李可灼定期给皇帝进药,但朱翊钧的病情看起来也日益沉重了,加之辽东的消息不断,皇帝要是还能有个好心情那就有鬼了。但若是皇帝真的不行了,则还是要有所准备才好,只是再次上京却有一个麻烦。
新一轮的科举就要开始了——
至少明年秋闱前他都不好擅离贵州,只有有了举人出身再往来京师才会自由许多,好在如今傅小飞还在北方,靠着电台也还算方便。
不过京中也有好消息传来,那便是天津的军屯没有受到辽东太大影响,依然是在徐骥的安排下按照王星平传下的法子按部就班地练兵,徐骥也答应新训出来的人中颇有堪用的,只等来年王星平北上便可择优先带回贵州历练。
“名字想好了么?”王星平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却是陈之江在问他特种作战队的命名。
现在虽然人不多,不过以后必然也是营一级的建制,王星平为其解释道。
“至于名字嘛,夜郎营如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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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神宗显皇帝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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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黔草》郭子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