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落座,文德嗣便迫不及待地发布了第一道命令,似乎早前因为席亚洲的话损了面子。
不过席亚洲显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舰,并无法听到这句。
圣历3690年7月1日上午九点半,香港记者号在圣贝纳迪诺海峡东北方向发现了此次行动的目标之一——圣安德列斯号,这是去年美洲航行的老熟人了。
关于此船的情报倒是现成,排水量1020吨,轻重火炮38门,满载乘员437人。
随行的至少还有一艘大帆船,应该也在附近海域才对,至于船只数据当不会与这一艘差得太多。
这样的两艘风帆战舰自然不会如他们在菲律宾附近海域与荷兰人作战的‘同伴’一样保持满员,考虑到从美洲过来的白银,船上乘员数量当不会超过满载的三分之二才是,文德嗣心中甚至觉得敌人的数量也许只有满员的一半稍多。
当然,料敌从宽还是必须,此次行动有几个最大的问题是避不开的。
首先,既名为捕获便不能将敌舰击沉,军器监最近两年试制的各种原始碰炸引信类炸药便没了用武之地,不然若是不巧引起盖伦船弹药库殉爆那就得不偿失了。好在以天罡级军舰的机动能力和祝融乙型舰炮的威力,应付起这样的风帆战舰来还不算太难,只是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和精力罢了。
然后,是跳帮的问题,要捕获军舰便必然需要跳帮作战,然而天罡级军舰的满载人员只有人,每船战斗人员不到百人,这还没将炮兵算开,再除去指挥和必要的技术人员之外实际战斗成员并不算多,恐怕也是五五之数。而对面船上则至少拥有三百人左右,数量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且还需要在复杂的船体内进行艰难作战,无论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他们的船只总是有着三、四层的厚实甲板。虽然盖伦船的舱内作战伏波军进行过专门的复原场景训练,但那毕竟不是实战,很难让枢密院对其作战的可靠性有足够信任。
最后,则是比两艘战舰人数还要多的俘虏如何解决的问题,元老院是不会允许无意义屠杀的,这些人的结果应该和他们早前侵略文莱的西班牙同胞一起,参加元老院安排的必要苦役,或是交付一笔足以弥补伏波军物质和精神损失的赎金,而放在伏波军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将这两船人顺利而安全的运回大宋控制下的某处港口。
但尽管如此,会议室内的气氛依然十分轻松,毕竟这些让人快乐的烦恼只是稍稍增加了此行的一些难度,为元老们带来一些求之不得的挑战和调剂,且尚不足以否定此前众多参与部门的努力。
弥漫在室内的百合花香让人陶醉,冰镇的饮料更让闷得有些发慌的气氛多出些欢快。
“同志们,也许只是巧合,今天这个日子我们十二名元老汇聚在船上,除了南湖变成了南海,我总觉得这预示着此次行动给元老院的献礼将会异常丰厚。”
林深河用特有的语调调节着现场的气氛,熟悉他的元老知道这是在化解战前的紧张,那是一种即将开启一局新游戏的促狭感,与恐惧无关。
文德嗣继续通报着前方传回的消息,他需要掌握这场战役的主导权,以附合他如今的身份而不至落人话柄,“目标位置确认,东经124°35′,北纬12°75′,距离我们大概20海里,旗舰与射手号将展开一个5海里宽度的横队向目标位置搜索前进。”
香港记者号一直与圣安德列斯号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在肉眼之外却在雷达的控制范围之中,他们在等待时雨和射手的到来。
船上的侦测设备起先忽略掉了这个微弱而缓慢移动的光点,这是孙良宇犯的一个错误,也许去年的行动便是因为这个细节无疾而终,彼时他正操纵着其他空中侦察设备朝着西面而去,其他人则专注于此地海底水文的测绘,竟然是杨州这个最没用的人凭借肉眼最先发现了目标。
经过高倍观鸟镜的确认,桅杆上红白相间的卡斯蒂利亚王旗再次坐实了目标的身份,那的确是一艘来自美洲航线属于西班牙王室的大帆船。而有了这个发现,孙良宇也通过雷达很快在其身后15海里的地方发现了另外一个目标,同样信号微弱的光点,同样缓慢的移动。
20海里的距离对于天罡级军舰而言并不算远,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便与迎面赶来的香港记者号完成了汇合,杨州兴奋地朝着圣安德列斯号的方向上挥着手。也许是因为他最先发现了猎物,整个人的状态显得有些亢奋。
香港记者号优雅的调了个头,围着时雨号的舰尾划出一个优雅的弧线,很快又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指引着方向。
紧随着香港记者号,时雨在前射手居后两艘战舰重新排成一路纵队向着东北迎了上去,再往前靠上一些后香港记者号将离开队列绕到目标后方。游艇式的干舷实在太低,船上又没有像样的重炮火力,光靠自动步枪无法给大帆船的船身造成任何伤害,何况他的几个舱室中还存放着一些要命的补给,于是,监视另一艘帆船和向纳闽岛发送战况成为它的主要任务。
两艘战舰的主锅炉终于开到了最大并迅速开始靠拢,一刻钟后时雨和射手进入了步话机通话范围,文德嗣直接开始了指挥。
‘已发现可疑目标,舰队接敌运动中,风向东南,轻风,浪高一米。’
香港记者号向文莱发出最后一通电报之后,在时雨号舰桥上急切的指挥官们,终于从望远镜中终于看清了目标,像从水底升起一般,三根桅杆和上面的风帆映着炙热的阳光从海平面上渐渐提高,然后是尾桅、前斜桅,西班牙大帆船高大的艏楼和艉楼最后浮现,装饰上的金色似乎有些斑驳,昭示着这趟航程中经历的漫长旅途。
然而几乎满载的吃水终于还是让就舰上的元老们放下心来,这样的庞然大物决不会让他们白跑一趟。
‘升旗,准备战斗!!!’
12马力的辅助蒸汽机随即开机,配合着螺旋桨的推进调节着帆缆索具上的轮组,白色的风帆与黑色的船身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趁着肃杀的气氛。文德嗣的声音还在步话机中回响,几乎是在同时,启明星旗与‘准备战斗’的信号旗在两舰上升了起来,海风中猎猎飞扬的红色,让这命令变得生动起来,澳宋海军第一次完全使用本时空自主研发的海军装备进行的实战终于在这满满的仪式感中拉开了序幕。
‘全舰队注意!……以旗舰为基准,向右依次变向!’
话音方落,时雨号率先开始转舵。
‘全舰队注意!……同时左转!’
十分钟后,两舰展为了横队,向着远道而来的礼物加快了速度。
大帆船似乎终于发现了迎面而来的敌人,因为很显然的,它在企图左转逆风,圣安德列斯号的船长应该感受到了来自半里格外的威胁,相信看到时雨的速度之后他不会想要逃跑,因为那样的判断将侮辱船长对航海专业的自信。
各炮位的炮兵们正在紧张的使用带着瞄准器的角度盘测量与目标的距离,另两个人分别负责着风向标和风力计,所有计算的结果最终都汇聚到各个炮位的计算兵手中,他们开始在林深河的指挥下飞快地查找着射表中的数字,这一切做完大概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距离2000米,确认射击诸元!……装榴弹!……各炮齐射一发!’
除了舰尾,两艘军舰甲板上的十门舰炮几乎同时开火,但片刻之后,文德嗣的脸色开始精彩起来。炮弹的落点根本没有够到目标,而且散布得极开,只在大帆船前方掀起了几根可观的水柱。林深河同样有些尴尬,实战的效果似乎比起军器监试射时差了许多。但若是他将这事与苏尧抱怨,还不知要被臭骂到什么时候,海上实战,有各种干扰因素的缘故,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命中还能基本靠谱已属不易。
好在这对手不强,也好在时雨和射手的弹药还算充足。
‘更近接敌!’
林深河大声命令,文德嗣也在步话机中向射手号发出了同样要求,距离很快再次拉近。
‘1000米距离,装榴弹!……全舰队齐射!’
这次圣安德列斯号终于被笼罩在了水幕之中,而这个距离对方显然还无法开火。
舰队开始橫过了大帆船的船头,圣安德列斯号在时雨和射手面前笨拙得像个婴儿,因为转向实在太慢,自开战以来它的三十多门舷侧炮彻底成了摆设。
‘全舰效力射!’
第三轮齐射的命令紧随而至,有了前面的两轮试射,以更为精确的诸元呼啸而至的榴弹终于不负众望,除了仍然出现在了大帆船周围的五道冲天水柱之外,其余五发全部命中。被阻挡的视线甚而让文德嗣一度担心大帆船的水线是否已经受创,若是那样恐怕会对捕获带来不小的麻烦,但随之而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当硝烟与水幕散去之后,元老们惊讶的发现圣安德列斯号的中桅已被打断,大半截桅杆拖着帆具一声脆响重重砸在了甲板上,随即又是吱呀一声滑坠到了左舷。
“我尻……谁打的……”
不知是谁最先喊了出来。
那一瞬间,时雨号的前甲板上寂静无声,随即一阵欢呼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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