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太后正站在花架旁,痴痴地望着笼子里的一只鹦鹉,那鹦鹉也痴痴地望着太后,幽幽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起话来——说话的语气与太后一模一样:
“姐姐,姐姐,你在天上恨我吗?你不要恨我,你不应该恨我,你有什么理由恨我呢?是,那次皇上在咱家瓜地吃瓜——遇见了你看上了你——并且让你当上了皇后;可是姐姐,你可别忘了,那天你只是替我去看瓜——那天本来应该是轮到我去瓜园看瓜的——所以那天皇上遇见的应该是我他看上的也应该是我那么当皇后的当然也应该是我呀!我只是拿回了本应属于我的——又有什么不应该的吗?啊?姐姐!我的金瓜亲姐姐?”
在鹦鹉的学舌中,太后的思绪飞回了26年前,飞回了滦平县金山岭长城脚下的一个叫金沟屯的小山村,飞回了爷爷的家,飞回了那个决定她和姐姐命运的早晨……
那天早晨,爷爷刘老汉似乎心情很不好,吱吱地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袋,然后用烟袋指着双胞胎美人儿老二说:“银瓜,该你去瓜园看瓜浇水了!快去!别偷懒!这两天西瓜正大喷儿的熟,别让人偷了!”
银瓜窝在炕上就是不想动弹,撒赖説:“爷爷,让金瓜替我去看吧!我今儿个……来那个了!”
刘老汉一听顿时很生气,啪啪地烟袋锅敲得炕沿儿山响:“我说银瓜!嗨,瞧你爹给你们起的这破名!说什么咱家是种瓜的,不能忘本——我呸!你说你爹,大小他也是个县太爷吧,那也是金榜题名,当过举人哪!就不能给你们起个什么金枝呀玉叶的名字!再说了,这没几天你们姐俩儿就该进宫选秀了……嗨,就冲这破名儿人家皇上也看不上啊……”
银瓜撇了撇嘴儿:“看不上更好!我就跟黑牛哥……”
刘老汉大怒,烟袋锅差点儿敲到银瓜的脑袋上:“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快起来看瓜去!你也太懒了!竟叫你姐姐去替你!没完啦?你那个都来了几天啦?还装!你今儿非去不可!好吃懒坐不干活。银瓜,今儿你再敢说不去,老子拿扁担打你去!”
“爷爷,你就是向着金瓜,她说啥你都信,我说啥你也不信……”
“我就是不信你!你一句话八个谎!哪像金瓜,心实在得像个溜轴。你快去!别等我拿扁担量你!”
银瓜假装委屈地哭了起来:“哎哟!我不想活啦!爷爷好偏心呀……”
“呸!就冲你这浑身的懒筋,还银瓜哪?我看叫大懒瓜还差不多!你说你哪如你姐一丝丝儿好哟……”
银瓜没好气地说:“我姐好,你就让她给你养老送终,少找我啊……”
“你!今儿我非打死你……”
“爷爷,您别打银瓜,我去就是了。还没听说活儿能把人累死呢。让妹妹歇着吧。您也消消气儿……”
说完,金瓜戴好草帽,扛了把铁锹,招呼一声,大黄狗跟在她后边出了院门……
太后望着鹦鹉,心中感慨万千,轻轻叹了一口气,声若蚊语:“唉,我要是知道那天在瓜园里将会遇见皇上,将会有一个皇后的宝座在那里等着——不要说那天我本来是假装来了那个在家逃避干活儿,即便是真的来了那个——我,我也会去瓜园看瓜的!就是爬,我也会爬去的呀……”
门外响起宫女婉儿的声音:“太后,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乾隆已走进门来:“给皇额娘请安。”
“免了。”太后转过身来,望着乾隆,伸出一只手,摸着乾隆的脸,“皇儿,你瘦了。”
“瘦了吗?也许是因为苦夏吧?皇额娘身体可好?”
“托皇儿的福,皇额娘身体还好。只是皇儿要多注意爱护身体。国事繁重,但也不要拼命。你要知道,你这身子可金贵哪!”
乾隆笑道:“皇额娘的话,皇儿都谨记在心。皇额娘唤儿臣来,可有事儿吩咐?”
“也没啥事儿。不过是有三、五日不见皇儿,皇额娘心里有些挂念。”太后拿出一顶小帽儿,珍爱地戴在乾隆头上。“我给你缝了一顶小帽儿,看看合适不?”
“合适!合适极了!”乾隆心里一阵感动,不由握住太后的手,“皇额娘,皇儿一有空,会时时过来陪伴皇额娘。”
“时时倒也罢了。只是皇额娘若是几天不见我儿面,这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不踏实……”
“皇儿也是,一天不见皇额娘,便觉得吃饭不香,睡觉不甜哪……”
太后卟哧一声笑了:“你呀,从小就嘴甜,讨皇额娘喜欢。皇儿,最近又出宫去了吗?有什么新鲜事儿讲给皇额娘听听,皇额娘身处深宫,好寂寞啊!”
“要说新鲜事儿……皇额娘,还真有一件事儿跟皇额娘您沾边儿呢。”
“哦,竟然还与皇额娘沾边儿?倒要听听。”
“前天皇儿在北郊青苹果客栈,与人……嗯练武戏耍……那青苹果客栈一老妇人竟上前认我,口口声声称我是她的皇儿……皇儿当时很是诧异——世上竟有这等事儿?怎么她恰恰猜中皇儿的身份?更奇的是,她家人竟管她叫主子妈……而且,皇儿虽没仔细观看,只是偶尔瞥她几眼……皇额娘,您猜怎么着?皇儿突然发现她虽然面容憔悴,满面沧桑……可她身上竟然还真有点儿大家风范……而且……皇儿此刻细细思来……嗯,皇额娘,她竟然与皇额娘您说不出哪儿真有些惊人的相似呢!皇额娘,您说这事儿奇不奇呀?”
太后目光中似有丝丝缕缕的惊惧飘忽不定,脸上闪过一阵阵疑云……不可能啊,你已经死了二十六年啦!再说当时我已经开棺验看过……可你怎么又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你怎么又会来认你的皇儿呢?难道是你阴魂不散,又来闹鬼儿吓唬我……
乾隆梦呓般的喃喃着:“说不清楚……有些地方……与您那么酷似——好像您的双胞胎姐妹哩!皇额娘,您有双胞胎姐妹吗?”
太后浑身一震,半晌才说:“有啊……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姐妹……可她已在皇额娘生你的那一年生病死啦……”
“死啦?真可惜,要不我会有一个跟您一模一样的皇姨哩。皇额娘,您的名字叫金瓜;要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妹,那自然是叫银瓜呗?”
太后不由地一抖:“你!你怎么知道?”
乾隆不解地问:“知道什么?”
太后审视着乾隆的脸,半晌,才缓缓吐了口气,慢慢说道:“是,皇额娘那个双胞胎姐……妹妹,她……她就叫刘银瓜!这是当初你那个当滦平县令的姥爷给我们起的名字。你姥爷他爹也就是你太老爷我的爷爷是个种西瓜的,你姥爷就说这俩丫头就叫金瓜银瓜吧——咱家是种西瓜的——不能忘本哟——就给我们姐妹俩起了这么两个怪怪的名字。你太姥爷活着时,常骂这名字起的不好听,骂你姥爷白当了回举人还骂你姥爷不配当那个县太爷呢……唉!”
乾隆笑道:“金瓜银瓜——这名字很美、很好听呀!”
太后神情有些恍惚:“是吗?美吗?”
这时,鹦鹉突然在笼子里叹了一口气,像极了太后的声音:“姐姐,姐姐,你恨我吗?你……”
太后一听,顿时脸色煞白,指着鹦鹉斥道:“吵吵什么?你给我闭嘴!”
鹦鹉不服,回嘴顶撞道:“吵吵什么?你给我闭嘴!”
乾隆被逗得哈哈大笑,指着鹦鹉逗它道:“大胆!你好大胆!”
鹦鹉歪头看着乾隆大叫道:“你好大胆!来人!掌嘴!”
索府大厅。
索伦坐在太师椅上,水烟袋吸得咕噜噜响……身前身后,四个丫环捶腰敲腿,忙得正欢……
竹帘外,一群舞女翩翩起舞,一群美女吹拉弹唱……
索伦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师爷进来,悄悄走到索伦身边,俯身小声禀报:“爵爷,您的总兵外甥又来了,要见您。”
索伦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不见!”
“做啥子不见呢?”随着话声,熊泰已走了进来,“大舅,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是咋的?连亲外甥都不见?”
索伦睁开眼睛,瞧了瞧熊泰,哼了一声,脸上的皱纹痉挛了一下。
熊泰凑到索伦耳边,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问:“大舅,咱们那事儿您跟皇上说了吗?皇上批准了吗?大舅,我越盘算心里越高兴!大舅,咱爷们儿这回要发大财了!”
“发你妈个脑袋!”索伦重重的一记耳光抽在熊泰长着浓密络腮胡子的大黑脸上,“你这混帐东西!死猪脑壳里还能想出什么聪明主意?!你弄个屎罐子扣到老子脑袋上——让皇上和那死罗锅子,还有和珅那小白脸儿,一唱二和,在大殿上,在众文武面前,说相声似的数落我,说修长城这想法儿有多么多么蠢,比猪猡还蠢!还说我吃回扣,说我三七分成……”
熊泰气愤地捂着脸语带讥讽:“哇噻!神啦!三七分成——他们怎么猜得这么准啊?唉,我说我的亲大舅喂,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啥,难道他们说得不对吗?他们冤枉你了吗?咱们本来商量好是要三七分成来着——你七我三么……”
索伦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瞪着熊泰骂道:“三七个屁!还敢跟老子耍贫?哼!我现在就给你个三七分成——来人哪!”
“有!”两排家丁侍立门外。
索伦厉声喝道:“家法侍候!把这浑帐东西给我拖下去——重打三七二十一军棍!”
“是!”众家丁轰然答应!
熊泰“妈呀”一声,赶忙跪地求饶:“大舅!亲大舅!饶了你外甥吧!我妈可是你亲老妹儿呀!大舅,你打狗还得看主人哪……”
家丁们一看老爷眯着眼睛不做声,一齐上前架起熊泰,拖了出去……
索伦听着熊泰杀猪似的一声声惨叫,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悠然地吐出一口烟……
一顶大轿在刘府门前落轿,和珅从轿内走出。
看门家丁一见,忙迎上前:“和中堂驾到,容小的禀告我家老爷来迎。”
和珅优雅地一挥手:“不用禀告了,正好看看死罗锅子没事在家都干些什么……”
家丁为难地说:“这……”
和珅向院里一指命令道:“带路!”
家丁只好前面带路。
和珅步履潇洒地跟着走进院子……
刘墉驮个大罗锅子,戴个大草帽子,穿个大裤衩子,光着大脚丫子,满脸大汗珠子,弄只大粪勺子,正在菜园里给菜地施肥……
和珅夸张地用一只手搧着鼻子,撇着嘴说:“哎哟哟!刘大人好雅兴哟……”
刘墉故做吃惊状也夸张地寒暄道:“哎哟!和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和珅捏着鼻子似要呕吐似的:“恐怕不是什么香风吧?”
刘墉挥了把汗珠子客气道:“和大人,请堂内品茗。”
和珅摆了摆手,耸着鼻子:“刘大人,我看此刻品茗——至少也不能叫作香茗了吧?面对您这五谷轮回之桶,实话实说,我也没这雅兴。”
刘墉爽快地说:“好,那您这牛不喝水咱也别强按头了,和大人想必有事儿?”
“无事不登三宝殿,和某确有一件难事儿特来向刘大人请教。”
“请教不敢当,和大人请讲。”
“就是皇上在早朝上给我出的那道谜语对子的考题呗。嗨,我呀,也真是服了他了——你说他出的这叫什么对子呀?简直莫名其妙嘛!什么高来什么低?什么东来什么西?……这,这我怎么知道他什么高来什么低?又上哪儿知道他什么东来什么西呀?不过,还是得给他猜出来对上呀,谁叫人家是皇上呢!唉,不瞒刘大人,打皇上一给我出了这个题,我就想呀想呀,连午饭都没心思吃,可我这笨脑袋他就是猜不出来也对不上啊……唉,难死我啦!难死我啦!给这神神叨叨的皇上当差他就是难哪……没法子,我是憋出犄角也想不出来了……这可咋好呢?即此走投无路之际,脑瓜儿里突然灵光一闪……”
“想出来啦?”
“是呀,想出来啦……”
“你怎么对?”
“对子没想出,但我想起一个高人,此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貌虽比不上潘安,可才却不让子建!还曾金榜题名,高中榜首……”
“够牛的——谁呀?能让和大人这么高看?”
和珅诌媚地望着刘墉:“这个人呀,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老百姓特别喜欢他——都管他叫宰相刘罗锅!”
刘墉哈哈大笑道:“和大人你这套确实难练,怪不得皇上他待见你。我说和大人哪,你也甭筛①我了——你不就想让我帮你对这个对子吗?”
和珅嘿嘿笑道:“哎哟,要不怎么说这宁给聪明人牵马坠镫,不给这糊涂蛋当祖宗呢!刘罗锅,你真聪明!兄弟此来不为别事儿,就是请你快帮我想想怎么对上皇上他这个谜语对子——我有预感,皇上他很可能明儿一升朝就要问我……”
刘墉指着满园的翠绿,轻描淡写地说:“对那个对子呀,这也太容易了吧?不用往别处寻,你看我这园子里不就有个天然的答案嘛……”
和珅莫名其妙地随着刘墉的手望着翠绿的菜园:“什么?!这里就有答案?哎哟喂我可看不出来!刘大人,还请不吝赐教!”
刘墉随口而答:“黄瓜高来茄子低,东瓜东来西瓜西。”
和珅大吃一惊,随即挑起大拇指赞道:“刘大人果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和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想出这个对对,刘大人却脱口而出——真是才华横溢!绝非浪得虚名!兄弟我佩服——佩服之致!”
刘墉一笑说道:“和中堂太夸张了吧?哎哟!这大太阳底下晒黑了你的小白脸儿,我这儿可没有大宝增****蜜哦——要不还是进屋坐坐吧?”
和珅又捏起了鼻子:“不不!兄弟我就不打搅你这农家乐了——告辞告辞!”
刘墉拄着大粪勺子呵呵笑道:“我这样子无法送客了啊!”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和珅掩着鼻子逃出刘府。
青苹果客栈西山崖。
武烈河在这儿转了个弯儿,又向远方逶迤而去……
一叶孤帆渐行渐远,恍如消融在水云之间……
清澈的河水,一眼见底,一群群的小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丛灌木枝头,站着一只红嘴巴水鸟,叽溜叽溜地叫着……
层峦迭障,绵延的山峦由深绿变成淡绿变成浅蓝变成淡蓝变成梦一般的似有若无的眼睛蓝……
从这里可以遥遥望见青苹果客栈袅袅的炊烟……
沉雷般的轰鸣声中,瀑布飞流直下,在阳光的照射下,雪浪飞溅……一道彩虹时隐时现……
瀑布的下边,有一个深潭,水从潭里流出,形成一条蹦跳的小溪,融入不远的武烈河……
崖下是一片碧波般起伏的草坪。
黄土高坡与金小喜、金小欢三骑立在瀑布前,看着眼前的美景,三人一阵惊叹……
金小欢往一边指了指,命令黄土高坡:“喂,你上那边去!”
“为么呀?”
“这潭水不错,我们要戏水。”
“戏水?”
金小喜解释道:“就是游泳……洗澡哟——这都不懂。”
黄土高坡勒转马头,嘿嘿笑道:“那好吧。可惜俺不会戏水,天生一个旱鸭子——要不,这么好的水,正好与你来个鸳鸯戏水。”
金小喜脸一红,嗔道:“你胡说些什么呀?整天胡说八道!等你师姐来了,和你师姐去鸳鸯戏水吧!”
黄土高坡嘿嘿一笑:“哎,你俩可得快点儿,别忘了大哥要咱们去热河大酒楼相聚!”
金小欢揶揄道:“你就好好的站岗去吧——别让外人靠近!”
“你呀,就放心地戏水吧。你长得那么丑,谁希罕看你?”
“你才丑呢——你个丑八怪!乡巴佬!土老冒儿!大蠢牛!大笨熊!”
黄土高坡向一旁走去……
金小欢一个漂亮的入水式,鱼儿一般扎进碧水潭里去了……
金小喜也唰一声鱼儿一样扎进水中……
清澈透明的碧水中,两个美人儿如同两条美人鱼在水中嬉戏……
轰然的瀑布声如同阵阵惊雷,瀑布飞下深潭,溅起千万朵雪浪……
黄土高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脚下又是一个碧水潭。
黄土高坡拔下一根水草,在水中蘸了蘸,脸上溢着甜蜜的笑容,在平滑的石面上写下三个字:
金小喜
字迹很快被阳光蒸发了,只留下浅浅的不易觉察的淡绿水痕……
金小喜头发湿漉漉地从潭中出来,好似凌波仙子般向黄土高坡走来。
黄土高坡眼睛的余光看见金小喜向他走来,嘴角边露出一丝坏笑,站起身,突然好像脚下一滑,“卟嗵”一声摔进水潭,溅起好大的浪花……
“救命呀!救命——”
黄土高坡在水面上拼命挣扎着,看见金小喜正加速向自己跑来,又扑腾了几下,便像一只坛子沉向碧绿的深潭……
“别害怕!我来啦——”
金小喜飞跑过来,站在大石上向下一望,还可望见正在下沉的黄土高坡,一个优美的入水式扎进水中……
金小喜飞快地向黄土高坡游去……伸手刚要抓住他时,似乎是水流的涌动,黄土高坡又离开她一段距离……再要抓住他时,黄土高坡似又被水推了一下……金小喜屏住呼吸,身子优美地快速摆动,像一条鱼一样绕着黄土高坡游了一圈儿,把他圈在中间,这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拽着向岸边游去,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黄土高坡拖上岸边青石板上……
金小喜把手往黄土高坡的鼻子上一搭,突然惊叫起来:“二哥!二哥!你怎么啦?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呀——小欢!小欢!你快来!黄土高坡淹死啦——”
黄土高坡偷偷睁开眼睛,笑了笑,赶快又闭上眼睛……
金小喜喊了几声,也没见金小欢的影子,再看黄土高坡时,只见他嘴角冒出一股清水,金小喜用力一按黄土高坡的肚皮,一股清水箭一般射在金小喜脸上……
“你这家伙,死了也不老实点儿。”
金小喜擦了把脸,又按了几下,又有几股清水射在金小喜脸上——金小喜怎么躲竟都没有躲开。
“你这家伙!死了还想欺负我!”
金小喜唠叨着,看看那边,金小欢仍没动静,再看看四野,空无一人,只有风声、水声和鸟声……
金小喜脸儿一红:“唉,顾不得了,救人要紧……”
金小喜俯下身去,芳唇儿对准黄土高坡的厚嘴唇,鼓起双腮,用力向黄土高坡的嘴里吹气……
黄土高坡突然一阵抽搐,伸开双臂,抱住了金小喜;同时,睁开一双澄澈的眼睛,柔情无限地望着金小喜……
“小喜!做俺的老婆吧!俺……俺好喜欢你!”
金小喜脸儿红红的,有那么一会儿,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但她突然像是梦醒了一般,从黄土高坡雄壮的臂膀中挣脱开,站起来,呼吸急促,柳眉倒竖……
“你!你好坏!你……你装死!你这下流坯!你无耻!你这无赖!我……我……”
黄土高坡嘿嘿一笑,动情地说:“小喜,你的救命之恩,俺黄土高坡终生难忘!”
金小喜仍在恼羞之中,娇嗔道:“呸!你这家伙!装得老实巴交的,还挺会演戏!装蒜!赚人的便宜……”
那边柳林中传来一阵阵马嘶声……但两人正在争吵,谁都没理会。
黄土高坡含情脉脉地望着金小喜,装着糊涂:“俺怎么演戏了?俺怎么装蒜了?俺赚你什么便宜了?”
“你赚了我……”
金小喜说不下去了,脸涨得更红,气得一跺脚,向柳林那边跑去……
这时,柳林中又传出“呼雷虎”的怪吼和另外两匹马的哀鸣……
黄土高坡一听,脸色骤变,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直向柳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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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筛:承德方言,类似于东北方言“忽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