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正聚在府城外的窝棚里,一边喝着领来的米粥,一边照看着严老爹。听到老中的嘱咐,陈六子大手一挥:“俺就是闻个香,谁耐烦喝这玩意。”他把汤给躺在窝棚里面的严老爹端过去,转过身面朝姚广:“老中,你说这世道,怎么就突然变了呢,这狗年月,啥时候是个头。”
姚广眼睛不离药罐,小心翼翼地盯着火候,听到陈六子的问话,他苦笑一声:“这天下又何时安宁过,早先武帝爷爷在的时候,官府还顾着几分体面,武帝驾崩,各种苛捐杂税就开始堆积。你们家前些年还有几亩水田,现在连租种都难熬,就算没有去年的大旱,又能撑几年”
窝棚外面忽然一阵人声鼎沸,陈六子好奇地往外张望了两眼:“好家伙,这凤姑娘真是万家生佛,你看这一府的流民,对他感恩戴德,等下咱们也去给他老人家见个礼。”
姚广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见沿着河岸走过一个灰衣少女,一路所经之处,百姓纷纷上前施礼,更有激动得就地跪下磕头的。这少女起初一个个去搀扶,后来不胜其烦,索性不管不顾,朝着自己所在的窝棚方向走来。
“这凤姑娘天生异象,一目双瞳,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仓颉、虞舜都是圣人,霸王、后主也是一时王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来路。”说话的是何望三,这少年在家乡一向以见多识广着称,读了些诗书,又有实干,乡邻都称呼他一声何秀才。
“何秀才,管她是什么来路,靠着人家咱们才能吃饱饭活下来,这份恩德,就得记着。若是这凤姑娘真有什么心思,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我陈六绝不皱一下眉头。”
姚广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陈六的话头:“我瞧着这凤姑娘不是那造反的豪杰,倒有些像我以前听人说的修行中人。”
陈六瞪大了眼睛:“啥,修行中人,那岂不是神仙”
何望三道:“就算不是神仙,也差不多了。你们也知道我大伯在五台山出家,曾对我说起这修行人的事迹,不止能飞檐走壁,更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他们五台山以前的两位老方丈,道衍大师和避尘大师,就是这般人物。”
“这我知道,”姚广也插话道:“我有个师兄,隐居峨眉山下,经常上山采药。听他说,峨眉山中就有仙家门户。三个月前,我们还在老家的时候,他就托人给我带了书信过来,说是天下将要大乱,要我舍了家业,跟他去峨眉山隐居。”
“哦,竟有此事”何望三闻言来了兴趣:“你那师兄可谓是未卜先知了,竟然提前几个月就料到这天下动荡,群雄并起的局面”
“那倒不是,我师兄没说这天下形势。”姚广一口否认:“他信里说的都是仙家之事,说如今妖邪遍地,百万妖魔云集西北,行将会猎昆仑。”
“会猎昆仑”这四字出口,姚广只觉得脸上忽有所感,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就见到那位凤姑娘驻足在窝棚正前方不足百步处,眼中精光乍现,冷冷地打量着自己。
西北,昆仑。
兵法有云: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罗侯对这段奥义推崇备至,如今昆仑山下的形势,就是这段话的最好注解。
五里一营,十里一寨,整个昆仑山就这样被纵横交错的军营围住,营与寨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似疏实密,将所有从昆仑通往外界的通道尽数封锁。罗侯以兵法御下,所帅众妖进退有据,如臂使指,有如一支千锤百炼的精兵。
他命部下围而不攻,已经三月有余,妖族军队不需要补给,军令的传达更是便捷。他帐下能人异士无数,对昆仑造成了极大的威慑。而他迟迟不肯发动攻击,更令人倍觉动向难明,高深莫测。
“昆仑高万里,岁尽道苦邅,唐人诚不我欺。”站在昆仑外围的一座高峰上,俯瞰脚下大地,更觉天地广阔,罗侯发出一声悠长的感慨:“昆仑号为万山之组,其巍峨博大,雄浑广阔,更胜秦岭。”
姬夜羽就站在他身后,紧紧追随着妖皇的脚步:“若是这次攻下昆仑,就把妖皇宫搬到光明顶,让天下更多人能看到,大人的雄才伟略。”
“难啊”听到自己心腹爱将的雄心壮志,罗侯一声苦笑:“昆仑传承数千年,原本是当年元始天尊开宗立派之所。那些杂毛修士不足为惧,但是守护山门的混元一气三清大阵却远不是我们所能力敌。世人将这法阵与峨眉晦明微尘阵、武当真武七星阵并称,其实大谬。”
他抬手指向光明顶所在方位:“当年本座曾经在昆仑偷师学艺,对这阵法的厉害至今心有余悸。真武七星阵与晦明微尘阵只是武当、峨眉开派祖师所传,虽然历代传人都加以推演,阵法威力不断增强,始终只是人间阵法。这三清阵法却是元始天尊遗泽,被昆仑始祖捡了便宜,乃是真正的天人大阵。本座今次回归,已经几番前去查探,始终找不到阵法的阵眼,更遑论破阵入山。”
“三百年前本座席卷天下,声势何等惊人,也不曾破过昆仑山门。如今虽然卷土重来,但昔日同道尚未聚齐,属下心腹,更是寥寥,要不是如今仙真界人才凋敝,又各怀剑人胎,坐观成败,哪轮到我们各个击破。即使如此,我们也只灭了几个小门小户,眼下虽然号称百万雄师,堪用之人却百中无一,若是不能攻破昆仑山门,覆灭也只在眼前。”
远处一道黄光疾驰而来,落在峰顶化成一个相貌猥琐的中年汉子:“妖皇大人,血神老祖突然离了营地,也不知要去哪里,属下阻拦不住,也不敢过问去向,赶紧前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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