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正堂往后,本是家眷居住。但李善衡是孤身上任,并没有携带家小,这后院就空了出来。院子里载了许多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如今正值深秋时节,遍地菊花盛开,一片金黄璀璨。
小龙团的浓香,弥散在厅堂里,熏得人晕晕乎乎。凤渏墨这些时日本来就精神不济,被这香气入鼻,更是恍恍惚惚。这时候出了居室,到这清静淡雅的后园,才舒服了一些。
自从离开北极神山,他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属,在后花园里找了块僻静的角落,坐在一株老槐树下。槐花早已落尽,只留下满树的凤索,他神不守舍地望着满圃的黄花发呆,心思又不自觉飞回当日在神山的场景。
虚空中闪电盘根错节,落海盟淡然地凝视着脚下山河,眼中似乎有了某种觉悟。无数的闪电夹杂着劫火,打在他伟岸的身形上,发出噼啪的响动。片刻之后,黑色的漩涡盘旋着,在他身后骤然现形,将落海盟连同天劫雷火一道吞噬。
天地间又回复了宁静安详,凤渏墨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这时候已经夜近天明,正是极黑暗的时候,连一点星光也看不见。凤渏墨凭着过人的目力,勉强看清楚空中的一片虚无。她隐约觉察到虚无中有一种莫名的生机在萌芽,带着一股诡异的元气波动。
轰然一声,一线金光在虚空中骤然升起,照亮了四方的夜幕。夜色下不断摇曳飞舞的雪花,被光芒照耀着,一片金碧辉煌的胜景。金光不断膨胀着,隐隐有爆裂的趋势。凤渏墨正瞧着发呆的时候,耳中却传来一声充满魅惑的轻喝:“放血”
“放血”她只犹豫了片刻,一股强劲的力道从身后袭来,把她的身躯卷起,飞到半空之中,正对着辉煌到极限的金光璀璨,仔细看不是金光,而是化为光态的剑胎,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出飞龙的形象。
“以血祭剑,这把飞剑就是你的”神秘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与诱惑:“你不是一直渴求力量吗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俱备,这样的机会,真是万劫难逢。再过一刻,这把吞噬了天劫元气的剑胎就会爆裂成无数碎片,机缘巧合炼化的四象元磁针也会遁走,就算是我,也再炼不出这样的剑胎。如果你不愿意再做别人的棋子,那就抓住这一线机缘,用你的血,铸就属于你自己的旷世神兵。有了这把利刃,你就可以粉碎虚空,宰割天地。”
“你是谁”凤渏墨大声地喝问,声音远远地传出去,在山海之间游荡。
轻轻地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回想,这声音极轻微,但凤渏墨如今的五感六识何等强大,即使是如此细微的动静,也立刻引起她的警觉。她收摄心神,屏住呼吸,循着声音的来源,悄悄走了过去。
太守府的后院并不清静,李善衡新官上任,每天上门拜访的人是络绎不绝。凤渏墨眼前的行人正是太守府的一位访客,看他的衣着,似乎是成都府中的一位属官,大概是押司一流的人物。只是凤渏墨从他的行走的步履中,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虽然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此人寻常行路的脚步声都如此轻微,这种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养成,很有可能是一位轻功绝顶的高手。而此人的身形打扮虽然普通,凤渏墨却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味道,似乎曾经接触过。
这人大概是刚从府里出来,也不知跟谁应酬过,身上带有几分酒气。她沿着走廊一路走出,将要走到院门之时,一缕月光正好照到她的脸上,映出一张俊朗不凡的仪容,眉宇之间,英气勃勃,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秀气文官。
这文官的相貌凤渏墨以前并没见过,但总觉得眉目之间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她隐藏了身形,悄悄跟在这文官后面,一路走出了太守府后花园,眼看就要走到院门。那人一路上凝神思索,眉头不展,快出门时,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忽然显出一丝微不可察笑意来,只是一瞬间就又收敛了。
虽然只是刹那之间,凤渏墨却一下子想了起来,这笑容她曾经见过。那是当年在安定城,她去破薛家五虎的七星楼,在第三层楼上遇到一个叫柳笑生的男人,擅使五台山一脉的惊神指。
柳笑生的相貌与此人大不相同,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人,只是五官之间总有一些隐秘的联系。而凤渏墨对柳笑生的惊神指印象匪浅,连带着记住了此人的笑容。他这一下微笑,顿时令凤渏墨将两人联系起来,眼前的俊朗文官,分明就是易容改扮过的柳笑生
柳笑生怎么会跑到蜀中来,还易容改装,作了成都府的属官凤渏墨疑惑不已,想起当年旧事,一时间百感交集。柳笑生的笑容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古今无波的面孔,一脸沉静地走到院门外。
凤渏墨一路尾随,沿着太守府后院出口的街巷走出去。柳笑生步履轻盈,连着穿过四五条街巷,在一座红墙白瓦的四合院前停了下来。她敲了两下大门,立刻就有人给她开了中门,把她放了进去。
凤渏墨并不会真正的隐身法术,这种仙真界绝顶神通,昆仑秘藏中虽然有记载,但想要练成,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现在只是施展了一种隐藏气息收敛形神的法术,配合武林人士常用的蛰藏潜伏手段,悄悄地跟到四合院外。眼见柳笑生从正门走了进去,她不好跟着进去,又不会穿墙术一类的神通。好在围墙并不甚高,她轻身一跃,就翻墙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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