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等血祭生魂的手段,实在太过残酷,这些生灵活着的时候,本来就是人间顶级的存在,继承自远古神兽先祖的血脉,令它们具有非凡的神通和强横的魂识,无论肉身精神都绝非普通禽兽和人族可以比拟。如今被落海盟猎杀,生前的怨气本就沉重,落海盟又将它们的血肉尸骨作为祭炼飞剑的材料,只怕这许多生灵阴魂不散,怨气会生生世世附着在炼成的飞剑上。可以想象即将出炉的这一口飞剑,固然是威力绝伦,却也是一把大凶之器。
落海盟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不管不顾地倒出他乾坤袋中积累的众多妖兽遗骸,送进铜炉下方的烈焰中,将火势催动得愈发旺盛。等他最后连山谷中堆积的极光犼尸身一并投入炉火中时,凤渏墨背后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她想要出言制止,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因由。她所能想到的不妥,落海盟心中自然早就有数,既然她坚持这么炼剑,一定有她的考量。愿打愿挨,自己又是何苦来由。
落海盟直等到那炉火将连同极光犼在内的海量尸骨消融殆尽,火光已经有冲天之势,右手衣袖张开,弹出一道黑气来,赫然是仙真界秘传的六道化神符。他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符咒,黑气扩散开来,有铺天盖地之势,当中藏有无数剑人哭神嚎,却是他一路收摄的生灵冤魂,被他以绝力收拢到化神符箓中,此时尽数招出,祭炼到炉火里,与这些生灵的遗骸交融。
火光的颜色不断变换,看得人眼花缭乱。化神符释放的黑气被炉火尽数收摄进去,凄厉的呼号声有如山呼海啸,令人胆战心惊。落海盟做下这一路的惊天杀业,竟是为了祭炼这一口飞剑,这等疯狂的行径,令凤渏墨一时无法接受。
两人一路走来,虽然是敌人多过朋友,但落海盟素来淡定从容,大气优雅,一派前辈仙人风范,仅有的几次失态,凤渏墨扪心自问,换成他自己只会更加凌乱。然而这一次落海盟出关以后,性格大变,这连日来得屠戮竟是为了炼剑,令凤渏墨有如锋芒在背,渐渐开始怀疑落海盟的来历。
她心中的困惑在升腾,落海盟却已经将连日杀戮的成果尽数用火融解。他伟岸的身形高高跃起,悬浮在虚空之中,扬手打出一道赤红色的光华,正是先前被他炼化的定海神铁。
定海神铁一出,空中的元气都隐隐有流动的趋势,似乎在被神铁吸附。红光投入炉下,在火中一入即没。落海盟双手连连挥舞,口中念念有词,火光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跳跃。
这炉火显然不是凡品,从初生之时的纯黑,已经演变过无数种颜色。火光中蕴含着磅礴的元气,这种气息的味道,令凤渏墨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落海盟全神贯注,目不斜视,全力操控着炉火的演变。他为了祭炼这一口飞剑,足迹遍布五洲四海,收集天材地宝,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年月,始终找不到令他满意的剑胎。一直到他无意中发现,定海神铁的存在。
这太古流传至今的神物,已经被祭炼成至精至纯的先天庚金之气,在这诡异的炉火中若隐若现。落海盟手捻法诀,脸上神色庄严肃穆,口中高声吟唱,声如雷霆:“西方有精气,浩然曰太白。造化炉里炼,元始手中摘。两仪定五行,一元分三才。亘古一长夜,鸿蒙天地开。”
这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余音绕梁,久久不绝。凤渏墨听得心潮澎湃,目视落海盟宝相庄严的面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落海盟所作所为,绝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近乎邪魔,然而在这一刻,他身上释放出来的气势却有如道祖神佛,令人战战兢兢,气势稍弱一点,几乎就要屈身下拜。
这种气势,这种魅惑人心的场景,凤渏墨也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就是那位化身吕员外的通灵大圣,虽然两者修为天差地别,双方情势也是截然不同,然而内中隐隐有一些味道,很是相似。
炉中神火跳跃,将神铁所化的精气完全吞噬,火焰周围已经隐约有一层光晕浮动。落海盟收了口诀,挥手在虚空中一招,牵引出一截有如活物的青光。这青光在炉火边盘旋,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声响。只见落海盟眼中闪过一道决绝的光,挥手将青光打入了炉火。凤渏墨虽然分辨不出模样,但却从气息中猜到,这青光必是落海盟从她乾坤袋中取走的梧桐木,想不到被炼化成这般模样,隐隐有一些心痛的感觉。随即她面容一肃,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这时候落海盟已经再一次施法祭炼,口中念念有词:“日出起桑榆,月落挂梧桐。天界三足鸟,人世火中凤。湖海洗胸襟,山河照影踪。一花一世界,一树一枯荣。”伴随着他语声起伏,火光中衍生出无穷幻象,有如大千世界,万物生长,这情景倒映在半空中,令人感觉到无限的生机。
落海盟第三次伸手,取出先前在天一湖底石窟中收集的玄冥真水。这万水之母溶入火中,火势不灭,反倒越发旺盛。凤渏墨早就知道这炉火不是凡品,但见此情形,还是大吃一惊,心道自己终究是低估了落海盟的本领,玄冥水母都无法浇熄的火焰,只有传说中那几种天界神火可以做到,其中最有名的,自然首推道祖老君炉中的三味真火,其次则是西天灵山佛国大雷音寺,佛陀座前的心灯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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