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磊老爷满心欢喜地下朝回来。在进入磊府大门的片刻,嘴里还安哼着戏里大词的曲调,一副蹰踌满志的样子往客厅里走。
在入门的一霎哪便瞧见磊夫人李氏端坐在了大厅中央的大师椅之上,一脸春风满面。磊老爷心里顿时诧异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呢,不禁四下里望了望,没错便往里走。
磊夫人李氏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去,嘴里说道:“老爷辛苦了,奴家已备好晚善,就等老爷回来一同用餐了。”
磊老爷蓦然惊疑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夫人李氏大惑不解。这是那打那的好日子呀,夫人李氏今天变得如此温顺体贴,只怕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老爷,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啊?这是你的家啊,我是你的夫人啊。难道老爷连自己的家和夫人也不认得了?别愣了,赶快过来用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磊夫人李氏温软如玉的叫道,让磊老爷好一阵受用。
“嗯,夫人,今日你是闹的那一出啊?花这么多心思来哄我啊。夫人,不会安什么特别的‘好’心肠吧?”磊老爷还在疑惑的问道,慢慢迈上饭桌边坐了下来。疑神挂虑的样子 仿佛心中的惊悚还是没有完全放下诫备来。
磊夫人李氏斟满了一杯酒,举到磊老爷的面前笑意盎然的说道:“老爷辛苦了,妾身敬老爷一杯,祝福老爷步步高升,家宅昌盛,福寿双全。”
磊老爷惊喜不已的迎接道:“夫人多礼了,咱们都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还用得着这么生分吗?还是随便些的好,自在些,无拘无策。”
磊夫人李氏接着话荐道“啊,还是老爷说得好,咱们都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还用得着这么生分吗?”突然话峰一转,手中的杯子往桌面上一崇,厉声喝道:“既然老爷自己亲口说的用不着这么生分,那你就老老实实清清楚楚的告诉老娘,这段时间你磊府那个狐狸精董嫣芷都做了些什么手脚?若是有半句虚假的话哄骗老娘,小心我拆了你这个泼皮的骨架。”
顿时,磊老爷心中大是惊恐,果然夫人李氏这翻做作没安好心肠,一翻脸就不认人。磊老爷要想辩驳已是唯恐不及,只得苦着一张苦瓜脸低声下气道:“夫人,你,你这是那里的话。你看你就像一只发怒的母老虎一样整天蹲守在大门口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别说是个狐狸精就是个小蚊子飞过也被你发现了。我若是有个什么样的异常举动那不是早被你灭了,那还轮得到夫人你演这一出戏。”
磊夫人李氏一摆轻蔑地笑道:“哈,哈,老爷啊,你这个泼皮猴千不该万不该吓唬下人丫环来瞒着我啊。你想收妻纳妾也罢,你想金屋藏娇也罢,你想光宗耀祖也罢,你得跟我商量商量谋画啊!谁叫你自作主张了?今天若不是老娘问起这事来,说不准你还在装糊涂哪?不说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老爷自己说。”
“夫人啊,老夫实在是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叫为夫如何说啊。况且咱磊府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李家梁王府恩赐的,老夫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是那个下溅之人在夫人的面前瞎说老夫的坏话,叫他出来,老夫恨不得宰了他。”磊老爷气得咬牙切齿的怒吼道,好像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悲愤模样。
“哈,哈,是了吧,在老娘面前一提起此事就想杀人灭口了。难怪别人说的,谁坏了老爷的好事谁就没好下场。这回我是看清楚了,只怕我把这个人叫出来,老爷是下不了手的。” 磊夫人李氏又傲慢娇横的说道,再不瞧桌旁磊老爷一眼。
磊老爷此时真是有苦不能言,有冤不能诉。弊着一肚子的怨气,恨不得立马去追杀了那个造谣生事的家伙,解了心中此间的怨气。他壮着胆子向磊夫人李氏囔道:“母老虎,你把那个该死的东西叫出来,我剁了他,省得受冤枉的气。“
磊夫人李氏又是一声冷笑道:“好啊,你砍吧,你剁吧,老娘一旁看着呢。天异,你出来,看看你爹这个泼皮猴是不是要剁了你啊!”
磊夫人李氏的话语一落地,磊天异霎时就大模大样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副毫不在意特别夸张的样子杵在一旁。
顿时,磊老爷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自己今天无缘无故白白挨了夫人李氏一顿闷棍,全是这小子在背后搞的鬼,全是为了董嫣芷那个小丫头。不顾父子之情,谦耻之义,争风吃醋,搬弄是非。
磊天异没怀好意地在磊夫人李氏的面前,满脸堆笑地向磊老爷打招呼道:“爹,近来可好?可是过得春风得意,柳色生香啊?”
“呸”的一声,磊老爷狠狠地向磊天异吐了一口水,算是回答了这个逆子的问话。
磊夫人李氏却又不冷不热的在一旁讽刺道:“老爷,这一回你没话可说了吧?你不是口出狂言,要剁了告状你的人吗?这会儿,你怎么不剁不杀了呢?”
磊天异见状,知道娘亲有意在偏袒自己,随即不恼不怒反而笑喜喜地向磊老爷说道:“爹,你暗地里偎香软玉也别忘了分孩儿一杯羹啊!得了好处总不能一个人独吞的,也不能拿人来开刷啊。”
磊老爷不禁一声长叹,泪眼汪汪地呆在了当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磊夫人李氏把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丢,没好气地带着丫环春香走入了后院的房中。
厅堂中就只剩下了磊家父子两人,一个看似神情哑涩,百口莫辩;一个看似扯高气扬,得意洋洋。
烛火的红光照亮了董嫣芷的秀房,透过窗棂的格子射上深秋的夜色,黑暗像浓重的铁幕一样压向磊府的这一角。
董嫣芷一袭桃红倚在窗台上眺望着黑色的夜空,眸子里放射着闪亮催餐的光茫。
她的脑际倏忽间又闪过了李秋生和刘脂儿的影子,她记得在这样的夜晚李秋生总是倚在琴台一角默默地看着她抚琴弹唱,嘴角露着夸奖的微笑,眼眸里绽射着灿烂的光芒。而老鸨母刘脂儿和青衣小丫头则好奇地独坐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对年轻的少男少女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董嫣芷想这也许是她们几个人在青花绣楼最开心最美好的日子,而现在她只能与这些远去的岁月说声拜拜,在心里树起一片记忆的海洋。
董嫣芷从又走回了案桌前座下,拿起桌上的一本琴谱细心地看起来。这琴谱之书是前段时间磊老爷打发马管家在外寻求琴师,指教董嫣芷时祝琴师
所赠的。当时董嫣芷并不知这祝家琴师的来头,再加上那时自己并非心某情愿进入磊府受训,所以并不在意这位琴师到期底是何方神圣。因此,董嫣芷也差点和这位琴师失之交臂,避与貌离。
今晚细看起这琴书来倒让董嫣芷有了一翻感慨,这书中精妙奥秘尽在这音律之中,是董嫣芷以前所没有接触和研习过的。她现在终于明了当初第一次面见这位琴师时的画面,这位琴师当下就给了董嫣芷很高很精典的赞誉,和一般街头市角之徒的婀姨奉迎没有什么区别。以致董嫣芷觉得这琴师也不过是一位市井酒色之徒,付于轻蔑之笑一了了之。
如今夜静风轻,细看之下竟是如此曲拆经典。董嫣芷一边拭书以待,一边抚琴轻弄,她已隐隐感觉这位陌生琴师的授意。并不是当初相谋面时的笑意轻薄和肤浅,只是在别人面前这琴师不能直说真意。董嫣芷暗暗感激起这位谋面相浅的琴师来,暂时忘了心中那一处坠入磊府深潭的怯意。董嫣芷的心一下子感觉安定了许多,再不显得浮燥肤浅。
而房子的窗外,镶钳着一双鼠眉贼的磊天异正枕眼怔怔地透过窗棂上的小缝隙往里窥探,嘴角下勾起的浅笑充满了自得的淫笑。他蹑手蹑脚步的往窗户边移了移,尽量靠近窗户下窥看得清清楚楚一点,希望能给心里火烧火燎的憔渴处境一丝春雨般的滋润。
磊府的迎客厅上,一片烛火迷蒙,摇拽明灭。旁边已没有服伺的丫环下人,连同一直鞍前马后的马管家这时也失去了踪影。
磊老爷静静地独自一个坐在当中的大师椅上,沉默不语。他终于举手抹了抹眼中干涩的泪痕,心有所悟地想,与其这样无端的被家中这个母老虎休休耻耻,不如一咬牙把这个董嫣芷扔出磊府外自生自灭,也犯不着现在闹得父子离间,府里不和。
夜风吹来,磊老爷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可是连连打了几个冷颤的哈喇。虽然他觉得自己一生为了名利和地位做了很多见不得阳光,甚至连自己都觉得不齿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一件事情像现在这样让自己左右为难,甚至还被夫人李氏骑在勃子上大耍威风。那个不肖子为了得到董嫣芷偏偏又来个斧底抽薪,在母老虎面前添油加醋。
发生这们的事情真的令磊老爷大失所望,他想即使他是一个十恶不赫坏人,他在心底里面的渴望及幻想和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他也渴望有安享天伦子孙满堂的愿望。
一声叹息,磊老爷终于吹灭了厅堂上最后一支闪着亮光的红烛,缓缓地走向了后院的厢房。
“想好怎么做了?你这个泼皮的才能猴。不会让我再动用家法和怒气来惩罚你了吧。”磊老爷在刚刚踏入厢房的霎哪,磊夫人李氏就撕破了嗓子在床上冷冷的喝道。
“想是想好了,就是不知道夫人准许不准许为夫这样做?”磊老爷低声的答应道,似乎很是惶恐的样子,不敢高声大语。
“噢,那你说来听听,我来为你参详参详一翻。但是别跟我耍小心眼,我可不是跟你这个泼皮闹着玩的,也不想浪费口舌在这些下溅歌妓的身上。”磊夫人李氏又冷冷地从口中崩出这几句,弥漫了整个倪红的房子。
“嗯,夫人。老夫想过了与其与天异这般争风吃醋的总是僵着,不如把这个董丫头逐出磊府放到咱们的戏班子去。这样一来既省了与天异朝夕相处,又省了老夫的操心,最主要的是省了夫人你的挂虑啊。”磊老爷没好气的说道,那有什么心思的说辞啊。
“哈,哈,倒说到期老娘的身上来了。我且问你,一个歌妓能与天异相配吗?与咱们的门风相对吗?一个山鸡怎么可能变成凤凰啊,就是做你的小妾啊,老娘还嫌丢脸呢?别说天异这孩子了,也不知你俩父子是着了那般的迷,居然为了一个名不见经的丫头片子闹成了这般热烈,传扬出去啊,只怕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往那儿搁了,别说我家梁王府的颜面了。”磊夫人李氏还是慢吞吞的吊着胃口说道,不冷不热的样子在磊老爷面前尽现傲慢。
“是,夫人,教训的是,为夫错了,其实不应该把董嫣芷诓入磊府的。”磊老爷犹是低声下气的说道,心中的委屈多少没能尽情发泄开来。
“嗯,知道就好,老娘不和你谈论这个了。老爷,那个董嫣芷的事情从明天起你就别操心,老娘替你操下这份心了。我累啦,要睡了。”磊夫人李氏终于打起了呵欠轻啪着胸口缓缓说道,好像根本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自己可以随意支配一样。
磊老爷霎地又一次瞪大了他那阴鸷的眼睛,呆呆地立在了当中,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嘴里却慢慢道:
“老,老,老夫,就,就,就没有,化事的一点,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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