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易识陌路人,骸堆难认亲朋骨。
世人易识难知心,骸骨难认易现形;
身入人世再度日,魂离骨骸复投胎。
大无私不畏脱衣,不染尘无惧洗尘;
台面上人人皮厚,关门后个个骨露。
庙堂门圣贤云集,醉梦院君子聚首;
擦肩而过不相识,同殿之臣牢记心。
左右手两本帐册,功罪者明录暗载;
晋职涨俸有说法,罢官夺爵勿埋怨。
利泽朝廷必为用,翻开明册言功德;
弊殃社稷岂不弃,搬出暗籍问罪过。
朝廷朝会高如山,知书达礼议利害;
社稷君臣深似海,求同存异缓矛盾。
悬丝把脉问病根,一简两字同药方;
专医人性切肤针,百治人心抽髓药。
接前回所说,来歙听闻汉中王之言遂问道:“常言说对人不对事,观汉中王此次好似反了过来?”诸将在汉中王面前向来不会有尊卑之分,这会儿来歙也不避讳,爽朗一笑:“倒是不像汉中王性情了。”
“好似?君叔说得客气了,我此次确是对人不对事,以人之招反用于人,当然招数得胜三分,否则就得被人反制。”
龙儿睥睨嘟嘴:“就是说比狠毒之人还要狠毒的善人呗?”
来歙道:“龙儿错解了,在这非常之世,大仁大义可不拘小善小节,当以权衡利害为先,而非……”
汉中王摆手接其话道:“主病之谓君,佐君之谓臣,应臣之谓使。君一臣二,制之小也;君一臣三佐五,制之中也;君一臣三佐九,制之大也。视病状而对症下药,主次有序,或是以毒攻毒,或是缓治重症,倘若死搬医籍不知变通而误了病情,耽搁了病患者那可是……”
龙儿忍不住问道:“汉中王也懂医?”
“不懂,也是今日在《黄帝内经》见得。”
龙儿笑得合不拢嘴,半天缓过气:“我还以为汉中王哥哥只知兵书,生来就是为了杀人,还真不知也看医书,懂救人的道理。”擦拭着笑出来的眼泪:“略观医书,精通兵书;稍知医术,深谙兵法,莫不是既救人又杀人,汉中王哥哥有意思。”龙儿似觉察到什么,轻声问道:“《黄帝内经》?”
汉中王对龙儿亲切一笑:“今日去你那里,案上锦帛记载此言,甚是有趣,便记了下来。”
龙儿稍显惊讶:“我怎未发现?”
“仅仅从案上扫视而过,龙儿怎能发觉。”
“扫一眼就记住了?”龙儿小嘴一撅:“不是说诗辞歌赋怎么都记不住么?”
汉中王道:“兵法倒是可以记住。”
龙儿三分疑惑、七分认真:“这是医籍,不是兵书。”
“我在这之前也这么认为,今日却有了不同看法,世之治与乱、人之安康与患疾,国之兴与亡,人之生与死。治世也有弊端,安康之人也难免有小疾,人之生死乃是命理,国之兴亡乃是天数,医籍或许也藏有兵法。天地人合一,人心、人性与世间、国命……”尚未说完却陷入了沉思。
龙儿呆若木鸡,随即笑出了声:“老丞相说得果然不差,汉中王哥哥为乱世而生,若是在治世可是非常无趣之人。”
“平当老翁过誉。”汉中王随之问道:“还是不明白,龙儿可否给我讲讲君、臣、佐三味药?”
“好呀好呀!”龙儿笑嘻嘻的,想了一会:“君药主养命,对病症之药。臣药主养性,匡君之不迨,也就是强药性,数多量轻。佐药兼症且抑制或化解君臣二药之毒性及邪气,数不定,量较之前者则更轻;病症若是拒药则加以反佐之药,比如说真寒假热,真热假寒,则治热以寒,温以行之;治寒以热,凉以行之。在此三药之外还有一味是使药,调和诸药并引之入病根之位。”
汉中王笑道:“医者与兵者,还是咱家龙儿看得透彻。”随之道:“当今起兵者多是打着汉室旗号,而视王莽为篡逆,人人成了拯救苍生的英雄,然则,王莽……,王莽眼里或许普天之下皆是造反贼寇,起兵者个个都是祸害人间的恶鬼。世人皆以利害论好恶,世上何人无病?就像我这般可是病得不轻。”
龙儿一脸认真,关切问道:“病了?”
汉中王道:“谁人身上没个病,我也是各种毛病。”
“哦……”龙儿似懂非懂。
来歙等将一笑了之。
回想当年,汉中王在一处官府驿置马厩谋了个马倌混得一碗饭、半席安身之处。
驿置虽小,却也是管着一处地界的过往,不管来往人马是住上一宿天明再走或是歇脚用过饭食即走,总之说来虽不如衙役那般有油水,也不像门吏那般风光,却也是个官,因而习得州牧郡守那般手段,手里握着两本册籍,一本明册,一本暗籍,前者记录功劳于面上,后者记载罪过于底下。
这一明一暗可是大有名堂,倘若要晋升奖拔谁,那就拿来明册,反之则搬出暗籍。
这一旦当了官,那可就是身不由己了,虽说如此,世人还是挤破头抢着当官。
不管怎么说,上面总得给当官的一点甜头,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这没了好处还有谁愿意当这个官去伺候在卧榻酣睡的老虎,都撂挑子那做个光杆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驿长虽说管着一亩三分地,且只是管着过路,捎带点吃住的营生,看着不那么带劲,然而驿长却是有本事,硬是把驿置搞得风生水起,声势甚是浩大。
驿置里里外外收拾的甚是光彩,不过驿置还是那个驿置;驿长、巡检到驿卒、仆役衣服光鲜的要紧,过往者见之虽是多了分笑,笑得却是怪异的要紧,然则驿置上下却也是很受用。
要说啊,朝廷即便搁在破庙里那也是朝廷,驿置就是放到了天上那也是驿置,臣民会朝着破庙叩拜,谁知天上还有一座伺候过路人的驿置。
往事如烟,汉中王略加回首,遂自嘲道:“马倌就是穿着龙袍也不过是马倌,天子即便裹着破衣那也是天子。”
如此这般各自牵着马说着话,走了一段路后上马朝着蓝田大营奔去。
飞骑卫再次送来紧要情报,执行此次任务的将士也早已准备就绪。
“收网!”汉中王下令到,收服终南山貓潴睺的行动开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