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所携带的钱财在途中换粮草,将士们有饭食,马匹有草料,未曾中断。虽说远行军而来,且尚无落脚之处,但士气却很高昂。
或许也与未发生战事有关,不过百骑槃凰翼原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又历经昆阳、长安等数场大战磨砺,因而不同于冯异所带来的那数百以民众组织而成的队伍,当然这数百人个个皆是青壮男子,因而也是一支生龙活虎的队伍。
一路而来,是边行军、边令人筹备购粮之事,每次扎营也是购粮之时。
购粮小队卒携带钱财四处散开,就近购粮。
无论购得粮食与否,不管购得多少,限定时辰内必须返回。
开拔后,任何人都不得再离队,须齐心协力行军。
此时,这支队伍再次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购粮小队业已出发。
帷帐之内,邓禹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遥想当年,北方鞑夷入侵边境,不带军饷、粮草,其首领率骑兵、持大刀长驱直入。”
刘秀想了想:“以战养战,掠夺财物,抢夺粮食,如此则粮草军饷皆有了。”
邓禹轻轻摇头:“文叔只说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刘秀再想不来还有什么能充做粮饷。
邓禹语气很是沉重:“我大汉女子被北方鞑夷称作‘双脚羊’。”
“何意?”刘秀问道。
“北方鞑夷每占一地便抓获此地汉家女子随军,夜里行禽兽事,白天充做军粮。”邓禹说到这里,眼泪欲出。
贾复恼怒:“猪狗之辈竟敢如此辱及我大汉女子!这等野蛮胡人禽兽不如,何曾见过人与禽兽共处一屋,若能将狼驯化成羊则可圈养之,否则便尽数铲除之而不使其成势危及我大……”
刘秀挡之并言道:“君文此话过激,有损汉胡两国和睦相处,日后当慎言。”
“大司马,我……”贾复话到嗓子眼,又憋了回去,卡在喉咙真够难受。
邓禹使眼色不让其多言。
贾复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当初汉中王北上驱逐鞑夷,分化匈奴,确保了边界免于战火,并使得匈奴实力削弱,瓦解之使其内讧,分裂成南北匈奴,相互制衡、攻伐。
虽然那时已经跟随了刘秀,因而未曾亲身经历此战,但是听着都是那么带劲,贾复很是怀念跟着汉中王征战的岁月。
邓禹道:“据传曾有贤士离开故土进入北方草原投奔鞑夷被拜为国师,此国师得罪了鞑夷一个将军,然后全家女眷遭这个此将部曲凌辱。鞑夷首领闻之则训斥其国师无礼在先,而褒奖此将替天行道,此举乃是为其府中女子驱邪。后来这个国师谢主隆恩,并携重礼到那将府上道谢并致歉。”
“真有此事?”刘秀觉得荒唐不已。
邓禹望着盘中不到拳头大的一小块肉:“陈年往事,传闻而已,也不知是否属实。”
“所谓鞑夷就是非我族类,就好比虎狼,如果是两虎共居树林,则至多是争斗,抢夺地盘,称王称霸而已;若是一虎一狼相逢,则是生死之斗,不是你咬死我,就是我吃掉你,绝无共处的可能。”邓禹含蓄的说到。
无论何以恩惠四方胡人,到头来都是一个样子,强大时则臣服,羸弱时则恨不得致大汉于死地。
在九州大地上,鞑夷无论那一次侵入不是烧杀抢掠,灭种族,杀同胞,欺汉家女。
即便大汉强胜之时,鞑夷亦是时刻窥视华夏九鼎神器。
灭族、夺地之心从未泯灭。
曾几何时,送公主‘和亲’,年年‘岁送’财物,可是最终换得了什么?鞑夷的虎狼之心愈演愈烈。
取大汉民脂民膏而赏赐胡人,助其愈来愈强大,终于养虎成患。
尽九州财物美色而结交鞑夷,诱其越来越红眼,终于引狼入室。
贾复也不管刘秀神情,终还是忍不住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用谋略计策使不同种族之鞑夷相互攻伐,如此以来使其从强至弱,再从弱至绝迹,无论阳谋、阴谋、用兵、用策,只要能兴华夏、弱鞑夷,贾复即使粉身碎骨亦无憾,赴汤蹈火也不回头。”
刘秀静静听之,他也知道贾复性情,不说出心里话会憋屈的慌。
邓禹道:“话赶话说的,先不论这些了,目下的当务之急是在河北立足。”
刘秀突然想起:“时辰快到了,前去购粮的兵卒怎还不见一人回来?”
“文叔如此一说,我也觉得反常。”邓禹起身走出了帷帐,白茫茫一片,前天突降大雪,足有两三尺之厚,这两日又是晴天万里。
“天也反常。”遥望前方的邓禹视线转向天空。
这场大雪就好像老天打了个盹,一不留神下了如此大雪,睁开眼后又急忙补救,拨云见日,放出了太阳当空耀雪地。
这时,只见几个将士踉踉跄跄而来,走近后仔细一看,是购粮的兵卒被两名士兵搀扶着,这名兵卒身上没穿外衣。
“出了何事?”刘秀上前几步,邓禹、贾复跟随在后。
“刚入村庄便被一伙人围攻,将士们反抗,随后不断……有人涌出,拿着锄头乱打乱砸,我眼前一黑……就不知发生了什么,醒来时感觉全身麻木,后来知道是……兄弟们尸首压着,爬出来后……”购粮的兵卒惊魂未定,说话断断续续。
侍卫遂将这名兵卒扶入帐内坐下,并端来了热汤。
刘秀接过后亲手递给了这名士兵,并安慰道:“喝碗汤,慢慢说。”
刘秀看似心平气和,实则心里已有些凌乱,发懵。
初到河北之时可谓是顺风顺水,在拒绝刘林‘决堤列人、水淹赤眉’的献策后,离开邯郸北上,竟是噩耗传来。
“大司马……”好一会儿,这名兵卒稍缓了过来:“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无头鸟一样横冲直撞,进入村子里突然清醒,才发现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村庄,我当时站在一块空地上,周遭都被雪覆盖,只有这里没有一点雪。好多个破烂木桶,东倒西歪,一口枯井里传来腐臭味。我突然脊梁骨发凉,感觉瘆的慌,便往回跑出,怕再遇到这伙人被认出,就脱下了外衣。”
刘秀听罢遂问道:“木桶里有何物?身上所带购粮钱财是否还在?”
“木桶里,还有地上都是黑泥块,周遭地上锈迹斑斑。所带钱财不曾被抢夺,但是我不敢携带在身,就丢弃在了村子里。”
刘秀不再问话,随即令人扶这名兵卒下去疗伤、歇息。
“行刑营。”刘秀、邓禹不约而同说道。
新朝行刑营,王莽亲统,出现瘟疫的村庄封锁放血,村村皆有深井,故而尸体则投进枯井,泥土掩埋,不留痕迹。
邓禹稍作思索言道:“事先伏击在无人村的一众人,持锄头却出手如此凶狠、毫不含糊,也不问是非黑白,就是赶尽杀绝而已,购粮小队反击后,其竟有后援迅速而出,暴行之后未取走财物。”
“训练有素,出手狠毒,害命不图财,若非深仇大恨,就是有生死存亡之利害冲突。”刘秀说罢,遂自言自语:“究竟是何人主使?敌在暗处,我在明处,这伙人此刻是否在盯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