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苗欣率虎贲校忽进忽退,进则不入弓弩射程之内,退则消失在守兵眼界之外。
如此这般循环数次,但见垣墙所立兵卒欲下墙不敢,久站却又难以支撑。
就在攻守双方对峙之际,半晌未见踪影的汉中王刘嘉忽然现身。
只见前殿守将明光将军问道:「敌军阵前乃是何物?」
明光副将茫然若迷:「似车似弩,不曾闻得,更不曾见得。」
明光将军又问:「这支敌军为何以骑兵列阵。」
明光副将囫囵半片:「莫非用骑兵跃墙,自古至今却是闻所未闻,骑兵攻城真乃是可笑至极。」
且说,明光将军与其副将是同胞兄弟,家中颇为殷实。
兄弟二人年少时皆厌倦读书,整日游玩乡里,方圆百里无人不识。
二人喜结交官人差役,好宴请文人名流,乐施舍乡里乡亲。
一日,其父母见年幼女奴为恶霸虐待,遂为其赎身,却不知何人告官,言其买卖奴隶,犯王莽所定大法,皆被押解而去,不久惨死牢中。
兄弟二人失去荫蔽,遂有里长、亭长夺其地、占其宅;再有高朋、雅士断恩情、不屑顾;并有乡间、邻里白眼观,闭门羹。
家道中落,剩得一间茅屋遮风避雨,却不知修葺,风吹雨打,眼见摇摇欲倒。
家业衰败,留得一块瘠土糊口活命,却不去耕种,坐吃山空,眼看米缸见底。
「自家田里的一点菜,别嫌弃,顿顿不食菜,身体如何受得了。」一妇人出现在门口,背得小筐菜,但见其衣不蔽体,却是干净整洁;瘦弱憔悴,却是和蔼可亲。
人穷志短,也顾不了那么多,便笑纳了。
「家里老鸡下的蛋,多补补,二位公子别跨了身子。」不多日,寡妇再次出现。
岂能亏了身子,二兄弟如此想,便皆要了。
「所藏铜钱买的肉,炖得一大碗,快快趁热吃了。」过得些许日子,寡妇又来了。
二兄弟随手端过,遂狼吞虎咽。
「屋子再不补漏便要倒塌,我有些气力,干粗活亦是把好手。」一段日子后,寡妇也不等二兄弟回应,便架梯上得屋顶。
「乱糟糟的,当好生拾掇拾掇。」说罢,寡妇便径直入门,犹如进自家一般。
两兄弟端端站立,甚是恭敬。
「我兄弟俩曾待你孤儿寡母甚是过分,为何如此照顾我二人?」
「我儿离开之时安详的很,欢笑而去。」寡妇淡然一笑,甚是感激:「若非二位公子恩施铜钱,我儿便无钱求医问药,将在煎熬而去,我学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话,苦记了几日才说好,却是道不出口。」说罢,脸色绯红,年芳十八便丧夫失子,青春年少则已守寡,如今二十有八。
二兄弟闻言,羞愧难当,记得当初寡妇入嫁时,姿色惊乡里,却未料想,怀胎半载未到,其夫暴病而亡。
二人闻之遂送钱送物,只因兄弟常施舍相邻,故而众人皆不为奇。
二人后又常出入寡妇家,久而久之便传出谣言蜚语。
二兄弟极重声望,故而附会众人,言寡妇乃扫帚星,如此云云。
寡妇产下一子,虽有兄弟二人所施舍铜钱物什,却不曾用之,而是自力更生,穷养其子。
子尚幼小,却得急病,用尽草药,皆不见效,愈来愈重。
就在这时,有一老医者见之,只言无药可救,仅剩一年阳寿,或者痛中熬过,或者乐中而去。
寡妇未流泪,挖开地窖取出二兄弟所赠金帛,换得安乐丹药。
「二位公子从未索取金帛,如此大恩,这辈子亦不敢忘。」寡妇苦笑:「我之所以接受二位之钱物,是为儿所留,我家族寿命多不过三十,对丈夫、儿女来说,我自知乃是罪孽,我一生之愿却是做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孩子他爹知我命短,不嫌弃,可未曾想他先我而去,因而两位所赠,我是来者不拒,儿子日后有得活命之资,不料。」话至此,难以自持,泪如雨下,浑身颤抖。
二兄弟不知如何安危,遂不语,陪这位母亲落泪。
不多久,乡里闹瘟疫,全村更是危殆,仅兄弟二人与一寡妇尚存,因王莽井田制,故而三人圈禁于“王田”当牛做马不敢出。
田地荒芜,如此下去便是死路一条,万般无奈,便烧得房屋,假做失火身亡,遂逃至深山。
三人打猎采桑为生,未出两年,百姓口传山里有三怪人,两夫一妻,后又传女怪人失去踪影。
再后来传闻两男怪人悄然下山,不知去向。
「大仇未报,王莽****,难解心头之恨。」明光将军道。
「鞭尸亦不能。」明光副将道。
「也算大仇已了,今守得明光宫,战死最好,既报得功罪王收留之恩,亦可随父母及义母而去;倘若不能,则自刎而去。」
言至此,二人遂不再言语。
却说,苗欣见得刘嘉现身,下意识望向其身后,惊讶道:「这便是将军所说之神机弩车。」但见上百槃凰翼缓缓推出十台神机弩车,上搭踏橛枪箭,遂一字排开于阵前,约莫四百槃凰翼骑马列队于后。
「正是此物,今日却是派上用场。」刘嘉言罢,遂细细观前殿情形。
要说神机弩车、踏橛枪箭为何物,可如此这般道来:
“横弓着臂,施机设枢;一枪三箭,排地钉墙;踏橛攀缘,神速登城。”
「将军真乃异人。」苗欣观之神机弩车并赞道。
刘嘉淡淡一笑:「此器乃春秋时楚琴氏初造,我仅是效仿古人,略加改进而已,并无甚异能。」
虽说如此,苗欣依然是敬佩不已:「所造之物可速卸成件,又可速装成器,十台弩车,不分彼此,各件通用,即便是精益求精者王莽亦不及。」
「“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工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穷其情。”此制乃秦时吕不韦首创,我亦是采纳古制,为己所用罢了。」
「将军谦恭仁厚,人正心正,令苗欣钦佩。」苗欣拱手道。
刘嘉不再多言,遂屏气凝神扫视前殿阁楼、城垣。
虎贲校已按刘嘉战前部署而分两队列于槃凰翼两侧。
「擂鼓呐喊!」刘嘉话音落,虎贲鼓号响。
前殿守将明光将军守得一夜一昼,只见眼前兵卒忽隐忽现,不进不退,却又在箭弩之外,甚是恼火,又无他策。
一干前殿守兵亦是无精打采,几欲掉落垣墙之下。
忽见城下开始布阵,又闻鼓号齐鸣,甚是振奋,终可刀兵相见,不用再折磨,否则,天色暗下,在城垣挨冻再站立一夜,即便是石人亦得倒栽而下。
守城将士虽筋疲力尽,此刻反而精神抖擞,仿佛自家援军到了一般。
「怎不见动静?」明光副将言道。
明光将军似未听到副将之言,依然是目不转睛注视城下,只闻鼓号震天,不见一卒近前。
鼓声嘎然而止,忽闻鸣金,怪哉,未曾进兵,何以鸣金收兵。
未多久,金声终止,如此折腾,城下兵马却未曾进退一步。
本已疲惫的守军士气刚刚被激起,却突然再受打击,犹如回光返照之人再次倒下。
一片寂静,再次对峙,又是耗得一个时辰,城垣守军皆是一蹶不振。
悄然中,虎贲校上前乱箭齐发,守城兵卒还击之,双方皆有伤亡,遂见城垣守军退入墙内。
雷电霹雳,槃凰翼用神机弩车齐发踏橛枪箭,引机发之,玄铁为头,坚木为杆,铁叶为翎,八牛之力,成排成列钉入墙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