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兮现在何处?可否请来一见?」阴丽华甚是感激。
「当初援助刘玄军粮草,有位清秀的黑衣少年是否记得?」刘嘉问道。
阴丽华思绪往回想,当初在宛城下围城月余的绿林军几近绝粮,宛城内亦是饿殍遍野。
有一日,来一人到阴府,自称有粮草二十万石,欲借阴府之力送至刘玄军大营。
闻此话,以为是疯癫之人,战乱之时粮草极度匮乏,即便是金银珠宝与之相比亦在其次,而当属粮草为珍,有粮草便有军队,粮草充足方可立足一方,源源不断则可争雄天下。
阴丽华莞尔一笑:「陈俊将军初至府中,我便观之不凡,若是常人即便千言万语,我亦会当做疯癫之人,更甚则会误以为莽军细作所扮。陈将军在新野数日,抚贫弱,表有义,检制军吏,百姓皆歌之。」
阴丽华稍停片刻接着道:「将军所说黑衣少年甚是英气,不过我观之轻盈柔美却似女儿身,亦有几分名门闺秀气质。」说到此遂看向刘嘉。
刘秀在旁边则是一头雾水,不知两人所云。
不过,刘秀无论何场合时常听而不语,待一切了然后方才略述其见,故而在大庭广众常使人忽略刘秀存在。
仿佛在深夜,众人皆于大堂论事,而刘秀便在灯下黑的角落定坐不语,待诸人各述其见毕,刘秀突然一语惊人,众人惊愕,竟然早已忘记其存在。
刘嘉会心一笑:「依兮常黑衣打扮,虽英姿飒爽,却也难掩女儿态。就好比阴小姐风姿绰约表于外,兰质熏心藏于内。」
刘嘉说罢,看向沉默不语的刘秀,接着道:「阴小姐却非寻常女子,灵心慧性,颖悟绝伦,且观人极准,文叔有这位夫人,甚过精兵十万、可抵良谋十位。」
阴丽华轻语:「汉中王过誉,小女子可不敢当。」
「孝孙尚未说如何得知今日之事?」刘秀终开口,却未顺着话题说,
「无论治世与乱世皆躬耕田园且心平气和者多非常人,而文叔遇此变故却荣辱不惊,沉心静气,乃是非常人之中的非常人。」刘嘉说到此便止住而观刘秀。
三更方定当日大婚,尚未散席,数百里之外的汉中王竟入府贺喜,刘嘉何尝不知刘秀心思,迟迟不说只是等待其问,一则观其心境,二则观其心智。
文叔、阴丽华皆看向刘嘉。
刘伯姬急火火道:「兄长与少时一般,急人!」
刘嘉抿得一小口茶,随即看向刘伯姬亲切笑道:「小妹可否记得我少时不饮茶,少时一起在故乡喝山泉,时常一饮而尽,清甜暖人心,甚是痛快。如今不同,我得时常小口品之。」
刘嘉似意犹未尽,却未说下去,自小父母双亡,与同遭遇的刘縯、刘秀兄弟二人寄于刘縯叔父家中。后又离家远行,便再未归乡,时光远去,却难以忘怀清甜山泉。如今四方行军,名茶,却再品尝不少,却未曾有过痛快豪饮。
刘伯姬无忧一笑:「凰姐姐家中正好有一眼山泉,我去为兄长拎来一桶,让你喝个够,不过得等会儿功夫,流水甚小。」说罢欢快离去。
「小妹依然未变。」刘嘉欣慰笑道,转而又道:「至于为何得知文叔与阴小姐大婚,也是猜测。伯升亡故,文叔若祭奠则必被刘玄所害;若隐忍不发则必被宵小猜忌;而化丧为喜,阴府乃新野望族,虽无人在朝,却在南阳士绅之中名望甚高。绿林之辈又是以此地为根基,必然不敢加害。即便是宵小之辈不顾阴府,欲赶尽杀绝,而文叔兄亡弟死,又是大婚刚过,刘玄此人良心未泯,尚有一丝念及同宗至亲,且有王常、马武等耿直之士,其内部必产生分歧,一时之间尚且不会动及文叔。不过,三种可能皆险,因而在得知伯升亡故消息时,我便星夜率五十亲兵妆扮做商贾进驻新野,只是未曾搅扰而已,大军已在两日前到达新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刘秀听罢,甚是感激,但却流露出绝望:「生死由命,任其来取,孝孙日后打算如何?」甚是悲戚。
刘嘉闻其言,听其意,岂能不知弟死兄丧对刘秀是沉痛打击,人间冷暖、朝堂无情使其心灰意冷方有此哀叹。此时此刻却不能用暖心话安危,御龙氏后裔岂能俯首待斩,刘嘉厉声道:「伯升将军英灵不远,刘四将军冤魂未去,若见文叔如此消沉,闻得文叔此等言语,必然痛心不已,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汉中王所言极是,夫君曾耕于田间,却是何等豪气,如今大仇未报,却将自己生死交于他人,丽华他日若为强人所辱,何人可救?」阴丽华眼泪欲出。
片刻沉默,刘嘉和颜悦色道:「文叔观贾复其人如何?」只见其话锋突转。
说至此,竟点燃刘秀胸中烈火,曾经同昆阳十三单骑星夜求援被拒,却在绝境遇贾复;率百骑槃凰缘夜闯昆阳定军心,城楼观贾复一个时辰击溃十万围城大军……,尚历历在目。
刘秀意气风发:「奇锋震敌,远图谋国;骁勇称奇,溃围解急;刚毅方直,秉持大节;折冲千里之威,贾君之功,他人不晓,我自知之。」
阴丽华见刘秀恢复往日神采甚是欣慰。
刘嘉洒脱一笑:「君文随文叔身边早晚听令如何?」
只见刘秀出乎意料,阴丽华亦是未曾想到。
阴丽华问道:「我虽未见贾将军其人,却从夫君口中早有所闻,如此智、勇、义、德四者兼备之良将,汉中王舍得?」
「君文甚是敬佩文叔胆识、高义、雄略,我愿成全二位惺惺相惜之情。」刘嘉此话出,遂激起刘秀埋藏心中的雄心壮志。
阴丽华施礼感激,不仅是感激危难援手、屡屡雪中送炭,更是感激这位汉中王唤醒夫君刘秀。
「我已令君文将伯升遗骸从宛城绿林手中夺回,并安葬于新野城外。」刘嘉露出伤感。
刘秀心绪波动,刘嘉未让其言语,而是继续说道:「如今形势不容文叔前去祭奠,不过将军将会更安然,君文此次前往宛城一则夺回伯升;二则是震慑绿林宵小之辈。还有一事相告,我已派出密使分别前往天水、CD料想刘玄绿林一干人等无暇顾及你,再往后亦已谋划好,文叔以后便知。我尚有要事,不便久留,就此别过。」说罢起身告辞。
刘秀、阴丽华送至门口。
刘嘉上马回头道:「今日大张旗鼓来阴府还有一则缘由,便是告知昼伏夜出、黑白颠倒者:文叔若有闪失,无论何时,任其何人,不管何地,我必前往以礼相待之。」
刘秀、阴丽华欲言又止,但见此时刘伯姬风尘仆仆而来,竟然忘记了这个丫头。
「兄长,我接山泉,衣服都打湿透了,你不喝就走?」刘伯姬一脸不快,埋怨道。
刘嘉下马笑道:「小妹责备的事,皆是兄长疏忽,要事在身,我带回军中慢慢畅饮。」
刘嘉令亲兵将木桶封口驮于马背便离去。
刘秀等三人目送汉中王远去,直到数十人小队伍身影消失,方才依依不舍进入府内。
却说陇右天水郡治所平襄城隗嚣府衙,一兵士报:「禀将军,汉中王密使来歙先生拜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