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叫喊声把所有人都吸引了来,病房门被推开,医生,护士,程嘉琪,宋远洋,丁晓辉,一下涌进来的十来个人围住了病床,因为念安也在不停的哭喊,母子二人不知怎的就被两个护士给推了出了病房。
病房的门关上了,房内的瑞康还在撕心裂肺,痛苦的喊叫,叫的她心胆俱裂,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她害怕的紧紧抱住念安,亲吻着念安,想从念安那小小软软的身子上得到一些安慰,这是她和瑞康唯一血脉相连的人。
哄了好久,念安总算是在母亲的乳。。。。汁的滋润下缓缓睡去,而病房里似乎也安静了下来。若君的心一直都是卡在喉咙口,她不知道这安静意味着什么?他醒了?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心中一紧,忙站起来,正要推门而入,门却开了,丁晓辉和宋远洋走了出来,丁晓辉看到梅若君焦急的表情,说道:“没事,他已经苏醒,可能脑颅里还有淤血未消,需要继续用药,医生替他做了检查,打了止痛针,先缓解一下疼痛。明天会安排一个更为全面的检查。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哦……那就好……”她的两条秀眉在眉心打成了结。
丁晓辉深看了她一眼,沉默着,宋远洋在一旁看了看情形,知道他们之间有着重重纠葛,也就知情识趣的告辞离开了。
医院的走廊又回到了一片安静,她心虚的抬眼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丁晓辉,他的脸像一本深奥的书,写满了各种复杂的密码,难以破译。
“你想留在这,还是回去?”他沉着嗓音问她。
“我……”她抬起睫毛看他,转头看了看那扇白色的房门,他摇摇头,眉毛越蹙越紧,忽的一甩手,不再看她,转身大踏步往医院大门走去。
他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太阳的光芒中,眼前一片朦胧。
是要奔向晓辉,还是留在这等待瑞康?她愣在病房门口犹豫着,没多久,房门又打开了,医生和护士们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一堆病情和治疗方案从她身边走过,好似完全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似的。
她只能从被拉开的门缝里朝里看了一眼,他平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嘉琪坐在他身边,关切的看着他,和他说着什么。
房门又缓缓关拢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她一人,医院那雪白的墙,光亮的地板把那份孤寂晕染的无限大,她发觉自己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多余。
自己唤醒了他,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可笑的是,今天本是她和晓辉的结婚日,而晓辉的愤然离去也似乎在预告她即将失去他。
梅若君一步一回头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她没有勇气敲门进去,她答应过嘉琪,只要把瑞康唤醒了,自己就离开的。终于,她还是背着熟睡的小念安,踩着沉重的步伐悄然落寞的离开了医院。
重庆的大街小巷都有人在残垣断瓦中努力的重建家园,由于战线的变化,日本人对重庆的轰炸减少了,人类的愈合和生存意志是强大的,重庆这个美丽的山城在哀痛和哭声中缓缓的再次站起来。
梅若君独自一人缓缓的爬着窄窄的石阶,回到了小木屋前,不知为何,这小木屋让他害怕起来,她不知道丁晓辉回来没有,如果他没回来,她怕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如果他回来了,她怕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那么多年,他两之间哪怕没有爱情,也有了深厚的感情,相依为命,彼此照顾,惺惺相惜,谁说这种感情就比爱情虚弱了?
如果说,和瑞安之间的感情是一种同情和怜悯,那么,与晓辉之间的感情就要复杂深厚的多,她和晓辉之间共同经历过很多,虽然没有与瑞康之间那样刻骨铭心,但是却也难以忘怀。
她叹了口气推门,门却“嘎吱----”一声开了,丁晓辉为她打开了门,他眼睛通红,像似哭过一般,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回了屋。
若君安静的回到屋子里,将小念安从身上解了下来,小念安又哭了起来,若君有点烦躁,她很累,也很混乱,只得再次抱起他,想哄他睡觉,可是小念安就是哇哇乱叫,若君怎么也哄不停他。
丁晓辉走过来,一把从她怀里把孩子抱了过去,皱眉道:“我来吧。”
说着把孩子放到了自己的床上,手脚利落的打开了孩子尿布,原来是念安脏了尿布,所以才哇哇大哭,若君赶紧拿起木盆要去舀水,却被丁晓辉夺了下来,看都不看她,自己跑去舀了半盆水,又倒了些热水,试了水温,拿了小毛巾沾湿了给小念安擦洗干净,撒了些爽身粉,拿了干净尿片将他包好,他换尿布的手势比若君还要熟练,若君只能毫无用处的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
他将小念安紧紧的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吻,那种慈爱是发自内心的,他爱这个孩子,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晓辉,你是不是在生气?”
他不理她,只是紧紧的抱着念安,小念安挥舞着小拳头,对着他笑。
“我明天一早走。”他淡淡说,恋恋不舍的把小念安放回摇篮里。
她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愕然的看着他。
他没看她,只是拿起了木盆和脏尿布,走了出去,她愣愣的跟着他走出了屋子,看着他在蹲在地上洗着念安的脏尿布,她的心震动不已。
“你要去哪?”
“有关系么?”他皱着眉,头都不抬的说。
“为什么?因为我把瑞康唤醒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也希望他能醒过来,只是……只是…我没想到,你真的有能力让他醒过来。”
“我也没想到……”
丁晓辉侧着头看她,站起身来,甩干了手,专注的凝视她的眼睛:“我看的出你很想留在他身边。既然他醒过来了,程嘉琪也知道你在这了,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一夫二妻的日子。我知道我是多余的,我是阻碍你回到他身边的一堵墙。所以我走,我离开,好成全你们。”
她惶然的看着他,不停摇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谁说你是多余的?谁说我要回到他身边?什么一夫二妻?晓辉,我知道在医院里我做的不好,但是我只是很担心他的病情,我不想他死去。”
“对我说实话吧,若君,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要他还是要我?”丁晓辉眉间满是哀伤,双眸深邃的犹如黑色的宝石,深不见底,却有种说不出的力量。
梅若君也紧紧的看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迎着他的目光,诚恳的说:“我要你。”
他的心震动了,他没想到她会回答的那么干脆简练。
“真的吗?真的吗?”他无法相信。
她踮起脚,捧住他的脸,吻在他的双唇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吻他,他受宠若惊,紧紧的将她拥进怀里,长长的吻,柔柔的吻,深深的吻,把两人的心都融化了。
“晓辉,今晚我们就成亲吧,只要你不嫌弃我和念安,不嫌弃我的过往。”她攀住他的脖子,轻声说。
他皱着眉看她,审视她,剖析她,但是她就像一个迷,令他迷惑却又深深的被吸引,她有着简单的追求,却又有着复杂的情感,柔弱又坚强,痴情又多情,坚定又矛盾。
“我想我是中了你的毒。”他叹道,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前。
“别这么说,就算你要离我而去,我也是明白的,我真的不配。”她伏在他胸前轻轻的说。
他皱着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我愿意尝试一次。但是若君,珍惜我,爱我。我已经不年轻了,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勇气。”
她抬起睫毛郑重的说:“我知道,我既然决定嫁给你,自然不会负你。”
他一把将她抱起,回到小木屋中,两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蜡烛和酒菜,交换了庚帖,拜了天地,携手作了一首小诗:
“情浓浓,晓寒深处待君来,
意绵绵,花开篱舍结双蕊。
恩不绝,深山松柏万年青,
义永存,烟锁梅稍伴晨辉。
----丁晓辉,梅若君,民国三十年十二月初十,结百年之好,岁月悠悠,情义永存。”
两人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相视一笑,饮了交杯酒。
丁晓辉微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你身子好些没?”
梅若君的脸在大红喜烛的映照下,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娇羞的点点头。那天夜里,他很温柔,很小心的拥有了她。
就这样,梅若君正式嫁给了丁晓辉,她和周瑞康的过去似乎彻底切割了,她被丁晓辉强壮的手臂围绕着,感觉很舒服很安全,他已经沉沉睡去,她却无法入睡,看着窗外的夜色,她不禁叹气,自己和瑞康真是缘浅之极,他结了两次婚,自己也结了两次婚,却怎么绕也绕不到一起,她突然想起曾经周太太的诅咒:“你永远也得不到他……”
或许是周太太的诅咒灵验了,是的,她永远也得不到他,永远也无法和他在一起,他只能永远永远住在她的心里。
一想到周太太的那阴冷的表情,梅若君就不寒而栗的一颤,丁晓辉在睡梦中将她更抱紧了些。丁晓辉,简直就是她的天使,一个来搭救她的人,一个来弥补她的人,她转了个身将他紧紧抱住,丁晓辉迷迷糊糊的醒来,亲吻她,笑道:“若君,你真的爱我吗?”
“是的,是的,晓辉,我怕失去你。”
“不会的,只要你爱我,我就会守着你。”
两人又亲热的了一番,才一同进入了梦乡。
婚后的丁晓辉更加温柔体贴,梅若君在他的宠爱下,终于明白爱情并不一定要轰轰烈烈,**,并不一定是充满泪水的,爱情是可以美如朝霞,甜如蜜的,丁晓辉虽然没有周瑞康的热情和幽默,却细致深情的令梅若君每天像泡在糖水里一样。
他们的生活很简单,粗茶淡饭,却相亲相爱,丁晓辉除了教书,也开始用自己的医术在山下的小村庄里替人诊病,收入渐丰。梅若君在家里带孩子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做着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只有在夕阳西下的那一刻,她会抬头望望天边的晚霞,想想那个人。
她不知道瑞康恢复的怎么样?心底里依然很记挂,但是程嘉琪没有再来找自己,想必瑞康已经无恙。她暗暗祈祷瑞康能够早日康复,与嘉琪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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