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往谷中走得几步,一支暗箭射来,司马南阳翻身下马,箭几乎贴脸而过。他往四周一望并无人影,回头看那箭,正钉在一支竹上,箭身上缠着一卷纸,打开一看,上边写着“中谷禁地,闲人勿入”八个字。
司马南阳高声喊道:“在下司马南阳,欲求见洛掌门,投奔长生门下。”
喊了几遍,周围并无回音。想是无意触动了机关而已,司马南阳上马继续前行。不出百步,又有暗箭射来,这回司马南阳已有准备,一抬手,将来箭握住。箭身上依然有一卷纸,上书“再进着死”。
司马南阳心想,必定要闯过机关才能入谷见洛忘川,身负亡家之仇,何惧之有。将纸一扔,拔剑在手,警惕着周围,驭马慢行。又行百步,两杆削尖了头的竹枪从天而降,司马南阳急忙拉住马,竹枪直直插入面前的地上,左右两侧与马后又各有两杆竹枪射下,与最早的那两杆形同一个牢笼将司马南阳困住。
他刚伸手去拔两侧的竹枪,一声弓响,左右两侧各有九箭按九宫分布射来,司马南阳翻身向前飞出倒能轻松躲开,身后的马却中了七八箭倒地不起。
“长生门的兄弟,在下司马南阳诚心来中谷拜师学艺,希望能行个方便。”话音未落,前方又有箭射来,司马南阳用剑一挡,打落在一边。往前走一步,又有一箭射来,再一挡。如此前进了十步,射来十箭,挡了十箭。看看前面的路还不知尽头在何处,毫无人烟,在密林小道中行走,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到头,暗箭又射的极准,时间一久难免疏忽被射中。想到这里,司马南阳悲凉涌上心头,大哭起来。
其实,谷内早有值哨的弟子告知洛忘川有个带着修罗面具的人擅闯中谷,洛忘川并不在意,当又有弟子来报,说那人闯过了九宫箭阵,跪在地上哭时,洛忘川心想,这倒是稀奇事,一般人擅闯中谷到此必然知难而退,从未有人擅闯成功,而这人能过九宫箭阵,说明武艺不差,却不再继续往里走,在那哭着。
“有听他说什么吗?”洛忘川问那个弟子。
“他似乎说自己叫司马南阳,距离隔得远了些,没听得十分清楚。”
“司马南阳,莫非是云山司马高望的长子?一个富家弟子来这里做什么,你去带他来见我。”
那弟子得令去了。
司马南阳依然跪在那边哭着,见前面来人,便站起来。“兄台是长生门弟子吗?在下司马南阳,欲求见洛忘川掌门。”
那弟子朝竹林中装了两声鸟叫,说道:“你随我来吧。”
这竹林之中的暗箭停了,原来是有值哨的弟子埋伏于林中,见人警告不成便射,所以那南冥派来中谷刺探的弟子只能在谷外等着不能潜入谷中。每月初五,廉善、费季、陆疆、高柳这长生四子便会出谷收徒,此事周围村落人尽皆知,因此也极少有欲拜入长生门的人闯谷,洛忘川偶尔也出谷看看在谷外等着收徒的人,却极少收徒。司马南阳只顾赶来中谷未曾在周围村落歇脚,也就不知道长生门收徒的惯例了。
行了多时,竹林渐稀,眼前豁然开朗,山谷之中竹楼林立,地上繁花似锦,正中间一个大池子,几个泉眼喷涌而出,谷内各处都有长生门弟子在练习武艺、担柴做饭或浣洗衣裳。
“外面相传中谷乃是世外桃源,真是名不虚传。”司马南阳赞叹道。
那弟子呵呵一笑,算是回应,领着他绕过池子,来到正中一座稍大的竹楼中。
“你就是司马南阳,为何要擅闯中谷啊?”洛忘川正坐着独自饮茶,头也不抬。
司马南阳摘下修罗面具,丢了剑,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在地上:“我们司马家与南冥历来无冤无仇,家父却为左玄所杀,母亲与弟弟因此自尽,我愿拜在洛掌门座下,学艺报仇。”司马南阳有心杀虞朝宗,但若把义王府牵扯进来,洛忘川不收留自己的概率就大了。
“南冥乃是江湖第三大帮派,若你一心复仇,我收留你岂不是给自己埋下祸根?”洛忘川淡淡地说。
“深仇大恨不容不报,天下之大,却无我司马南阳的容身之所,若洛掌门不肯收留,便再无复仇希望,我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司马南阳说着,涕泪俱下。
“你这不是叫我为难么,若是收留你,我定然要维护你,但拿一派弟子的性命去为你对抗南冥,不合适吧。”
“在家中时,听闻南冥日益暗弱,而长生门日益兴盛,左玄忌惮长生门,因此多有猜忌防备,将来南冥与长生门定有争斗,在下愿肝脑涂地誓死已报。”
洛忘川不动声色,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丢在司马南阳面前。司马南阳捡起一看,正是虞天策给各大门派掌门的信。虽然相比京都,云山离令丘山更近,但司马南阳总要住店休息,而义王府的信差从京都出来,每到驿站便换人换马,接替传递,竞赶在司马南阳之前到了令丘山。
致长生门洛掌门,南冥派与云山司马家误生嫌隙,天策欲从中调停,若遇司马高望之子司马南阳望请将其送来京都义王府。虞天策亲笔。
“昨日义王府信使刚将此信送到,就算如你所说,长生门不惧南冥,难道还能违抗义王之命吗?”
司马南阳直起身子说道:“若洛掌门心意已决,南阳只好来世再为家人报仇了。”言毕,又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告辞而去。
万念俱灰,司马南阳将走到门口,洛忘川开口了:“你留下来吧。若我正式收你为徒,传出去定会惹出不少麻烦,不如就做些扫地锄园、挑水寻柴的活,等我闲暇时候自会教你武艺。”
司马南阳转过身,很是感激。
“只是你的相貌已被左玄所识,即使在谷中也须小心谨慎。”
“在谷中我会垢面散发,以愚钝示人,若出谷便带上修罗面具。”
洛忘川点点头,请来主管内务的长生四子之一高柳,说道:“这位司马南阳公子与南冥掌门左玄结下杀父之仇,不便收为弟子,先在你手下做些洒扫之事,你须多加照顾,不可使他人知道他的身份。”
高柳说道:“掌门放心,我都记下了。”
随即,高柳带着司马南阳出去,安排就寝之处,生活所用之物都命人送了去。
从此,司马南阳白日里打扫做饭,若有其他弟子使唤,他也唯唯诺诺,都恭顺听从。到了夜里子时,众人都已睡熟,便穿了衣服,轻轻出门,到谷中密林深处幽僻之所练剑,洛忘川时常也来林中向他传习长生剑法。司马南阳原本已有过人武艺,再加天资聪慧,剑技自然是日渐精进。而二人关系也日渐亲近,司马南阳便将虞朝宗、左玄上云山问罪,怀疑司马家毒杀虞平道的事告知洛忘川。在司马南阳面前洛忘川对此事不置可否,只是教习次数更多,也更加用心。
一日,司马南阳正在洛忘川所居竹楼外洒扫,两骑飞驰而来,到楼前停住,一年长者与一身宽体胖之人下马走进楼中。此二人正是之前楚瑶跟踪过的廉善、费季。
“哈哈,掌门,成了成了!”费季进屋笑道。
洛忘川正在看书,连忙释卷起身相迎。
不等洛忘川开口,费季继续说道:“此去猨翼山,给掌门向百里飞廉提亲,原本路上还准备了好些说辞,不曾想百里老将军一口答应了。他还请出千金百里暮雪与我们见了,真是如花美眷啊,这会我们这些当师兄的替你做主,是做对了。”
洛忘川听着也是十分欢喜:“只是,这与朝廷钦犯联姻。。。。。。”
“掌门不必多虑,这猨翼山已形同割据一方的诸侯,朝廷未必管得了。更何况与我们之前所想的一样,百里飞廉教习武艺十年,可不是为了打发时间,他确实创立了个门派,叫做星曜门,门中能人众多,实力恐怕在我长生门之上,若能成此姻缘,两家结盟,天下无人敢小瞧我们了。”廉善说道。
“百里飞廉为何要创此帮派?”洛忘川还是心有疑虑。
“这就不知道了,或许真是在山中无聊,一时性起罢了。”费季说。
“我觉得百里飞廉必有所图,只是现在还看不出端倪。”廉善说。
“既然已经提亲成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后面还要劳烦二位师兄为我操办婚礼。”洛忘川向二人致敬。
“我们最乐意做这事了,哈哈。”费季笑道。
“你们这一路上还有别的事么?”洛忘川问。
“南冥派的弟子整天在中谷之外晃悠,这次去猨翼山,就被个丫头跟着,直到羽山,出手杀了她的马,才把她甩掉。”费季说。
“你们没有伤到那个丫头吧?毕竟南冥是天下第三大门派,又与义王府走的近,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要动手。”
“掌门放心,那丫头没事。但话说回来,南冥只是徒有其表,有个天下第三的招牌而已,真斗起来,未必能赢我们。”
“但长此以往,我们与南冥之间难免会生出事来,掌门要早做准备。”廉善说。
“嗯,你们看楼外那个洒扫的。”洛忘川一指不远处的司马南阳。
廉善、费季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就一寻常佣仆模样的人。费季说道:“这是新来的吧,好像从未见过。”
“你们可知云山司马氏?”
“听说过,未曾有过交道。”廉善回答着。
“这位就是云山司马高望的长公子司马南阳,不久前,左玄杀了司马高望,他便到中谷来向我拜师学艺报仇,我虽没有正式收他为徒,但也教他长生剑法,平时做些洒扫之事掩人耳目。此事我打算仅限四位师兄知道,也希望二位能替他掩饰身份。”
“掌门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好棋啊。”廉善说。
“是啊,若是在我长生门实力足以震慑南冥甚至乾坤派之前,司马南阳的身份暴露,就会给南冥留下攻我长生门的口舌;若是身份不暴露,得到司马南阳,也就得到了司马家在朝中多年经营的人脉,将来能有大用处,若是这个好处落在别的门派手里,或许有朝一日就会成我们的心腹之患。”洛忘川回道。
“掌门考虑的周全,又胆识过人,若是换我,现在必然不会收留他。”费季望着司马南阳说道。
“这司马南阳在家中便学习武艺,剑术虽不足以杀左玄复仇,但不管放在哪门哪派都能算得上人物。他心志坚韧,天赋异禀,将来或成大器,此次我决意收留他,并不只是看中他身后的人脉而利用他,还希望各位师兄能与他诚心相待。”洛忘川继续说着。
听了洛忘川的话,廉善、费季自然对这个新来的陌生人高看一眼。
又说了些闲话,二人告辞出了竹楼,司马南阳还在边上专心扫着地。二人走过他的面前,司马南阳直起扫帚,略低着头,恭敬的站着。费季打量了一眼,冲他一笑而过。司马南阳也注意到这二人在长生门中定然身份不凡,微微斜过头,看了一眼二人背影,继续像无事一般扫起地来。
送走廉善、费季,洛忘川转入后堂,站在父亲洛熙的灵位前,灵位前的香炉上燃着三炷香,会有佣仆定时进来上新香。
“父亲,儿接手长生门之后,已获得参加三月三大会的资格,实力得到各武林大派的公认。现如今老义王死因不明,江湖定会动荡,希望父亲能保佑儿带领长生门乘此机会崛起。南冥左玄视我派如卧榻边的猛兽,将来必有一战,儿迎娶百里家千金与收留司马南阳,莫不是为此做准备,也希望父亲保佑儿将来能一战而胜。”洛忘川低声祈祷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