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纯阳门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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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矩豁然开朗道,“所以尽管他们有损失,但损失远不及我们预想的大?”

    “不错,”薛韧继续道,“但尽管如此,也可看出这契丹人恺趣我中原沃土已不是一朝一夕了,如果只是单纯为了侵占女真族,远不需如此庞大骁勇的军队,而且从他们后方充裕的补给来看,他们储蓄粮食也已很久了,所以他们不缺粮,缺的是兵。”

    “兵?”王矩不解,“他们军队如此庞大,破此雁门入驻中原甚至可成一方诸侯,怎会缺兵,将军何出此言?”

    薛韧摇头浅笑道,“狼子野心,岂甘寄人篱下?”

    王矩闻言一怔道,“将军是说…这契丹人有吞并中原之心?”

    “呵呵,番邦小国,无端养此大军,是要与我中原叫板啊。”薛韧眺望沙场,不由地由内而笑。

    王矩咬牙摇头不可置信,“痴人说梦,痴人说梦,这是不可能的!他契丹贼子只不过是借由我中原内讧之际,才斗胆造次的,只待日后中原统一,他小小番邦,怎能…”

    “不是痴人说梦,这个内讧,只怕不是十年八载便可解决的…”薛韧摆摆手道,“即便如今中原各个藩镇势力雄厚,但敢拍胸脯说可独力迫退此等契丹精兵的,怕也只有朱温与李克用二人,可偏偏这二人又是世敌,一山不容,日后必有一方会消亡,这耶律阿保机又似乎对中原情势十分了解,他便是看准了这点,想来知会李克用,共讨朱温,表面上虽只取得新洲小利,但实则是打开中原外三关大门,且消去强敌朱温,日后侵占中原,便不是不可能了。”

    “这…这……”王矩十分不愿相信,却奈何无法反驳,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这次镇守雁门一役对于整个中原是何等重要,也明白了为何昭宗李晔会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解散宿卫军,派出薛家军前来镇守雁门,一时间心头压力横生。

    “这么说…”王矩面色惨淡,喃喃道,“唐朝气数尽了,当真无救了么?”其实这点王矩心中早已有数,只不过此次是他第一次亲口说出罢了。

    “不见得,”薛韧忽地一笑,同样的问题,他此时的答案与神态同不久前回答李存勖时截然不同,“兵法之中,有一万能计策,以三十六计来破三十六计的计策,王将军不会不知晓吧。”

    “薛将军是说,”王矩一怔道,“将计就计?”

    “不错,既已知晓各自葫芦中所卖何药,那么谁的葫芦中能藏有别人不知道的计策,便是赢家。”薛韧的笑容中,掩盖不住那不曾有的朝气勃发。

    “王某还请将军赐教。”王矩当真对眼前的年轻人感到深不见底。

    “兵法之形,如水流莫测,有周易原理,阴阳之分,先天之象,难分难辨,却又相生相克,只要寻得其法,战场上是没有破不了的计策,打不败的军队,扭转不了的局势,”薛韧引王矩入了屋内,摊开战略图纸,继而道,“如今梁王在河西,晋王在河东,契丹军在塞北,我军在三者中央,他们三方各怀鬼胎,却又皆与我等相关,只要我等施以对策,便可扭转乾坤!”

    王矩看着地形图,思索了下道,“反其道而行?”

    “不错!”薛韧用力点头。

    王矩伸手指了下河东地域道,“依将军所言,这一切源头便是河东晋王所捣之鬼,他要朱温嗜君夺权,当如何破解?”

    薛韧笑道,“梁王朱温虽是英勇有余,计谋不足,但他麾下不乏智者,其军士敬翔便是其一,更何况…那位张大人更是聪颖绝伦……”

    “张大人?”王矩疑惑道。

    “没什么,”薛韧继续道,“所以契丹军大举入侵中土,梁王势必有所顾虑,不敢莽撞行刺,这便是他们为何将昭宗软禁于洛阳。”

    “那么契丹贼人想入我中原,何以破解?”

    “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让他们过去了。”薛韧道。

    王矩道,“这契丹大军若是当真强攻,我等如何守得住呢?而且敌军粮草充沛,我军兵士虽少,但…国库空虚啊。”

    “呵呵,王将军太看得起他契丹番邦了,”薛韧大手一落手指地图上岐山一处,“当年汉中兵强将广,粮草何其充沛,但诸葛亮六出岐山,皆需兵士在岐山多处耕种作物,设木牛流马,后也多次因粮草缺乏而不得不返回汉中,他契丹粮草便是如何充裕,也挨不到九月,届时他们必退。”

    王矩仍有疑惑,“将军,他耶律阿保机一年前已在河东多处开耕种田,学我汉人耕种之法,补给粮草了。”

    薛韧摇头道,“契丹游牧时节入冬便很难继续,所以他们秋至之后,若还攻不入中原,便要腾出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回去游牧蓄粮,留以过冬,如若他们坚持打到冬天,届时或许粮草不是问题,但腊月一过,他们便无处寻粮,便是本族也必已匮乏,只得入了中原寻李克用供给,这无疑将己方身家交给他人掌管,是不明之举,想他耶律阿保机是不会冒此风险的。”

    “但我军怎样坚持至那时呢?”

    薛韧嘴角一扬道,“山人自有妙计。”

    王矩闻言也没有继续问这个话题,语锋一转道,“那若是契丹败退,梁王不就无所顾忌,届时他势必会嗜主夺权啊!”

    “呵呵,”薛韧笑道,“这便是我薛韧葫芦中,他们所不知晓的那味药啊。”

    王矩闻言疑惑非常,但看薛韧的表情,王矩似乎猜出了些什么,忽地瞳孔一张道,“莫非…宿卫军!?”

    “不错,”薛韧点头道,“如今雁门一处乃中原焦点,朱温深知这个中矛头直指他的项上人头,所以这段时间朱温不会大举出兵,那两万宿卫军以假乱真,已追随昭宗入了洛阳,而且此番来雁门的薛家军并非全部,我留下薛家军长枪教头薛川以及五百薛家军于宿卫军中,日夜加以训练,届时虽不算精兵,但也经过半年之久的训练,到时若是东窗事发,这两万宿卫军可保昭宗于万一,直至我等班师回朝,那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虽已不复当年之勇,但也算得一处去处,他与朱温有灭顶之仇,彼时以凤翔为都,整合李茂贞之军,或可助我大唐度此难关。”

    王矩已听得身躯颤抖,激动非常,猛地双腿跪地双手抱拳道,“薛将军神机妙算,真乃我大唐之福,我唐有薛家神将,当真可回天转势!”

    薛韧笑着伸出双手将王矩扶起之际,门外忽有人来报。

    “报!!~~~”一名士卒冲进房内,单腿跪地,喘道,“禀报将军,城下,城下……”

    “城下何事!?”王矩听着着急,开口问道。

    传令兵道,“城外有一七尺长人,自称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要见薛将军。”

    “哦?”薛韧眼珠左右打转,揣测其意。

    王矩皱眉道,“他带了多少兵马?”

    “只有一赤面人,”传令兵道,“不过听探子回报,五里外山坡处藏有契丹兵马,有数千人。”

    “你下去吧。”薛韧嘱道。

    “喏!”

    传令兵出去后,王矩跟在薛韧身后狠道,“一定是那李克用,我军方才派兵前去征集武林义士,想不到他已将这消息高知契丹人了!”

    薛韧整理衣袖,浅笑道,“呵呵,契丹人于中原中也有不少耳目,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王矩皱眉道,“如今雁门军士加一起不过千余人,且大多是上次战役后的伤兵残将,这该如何御敌啊?”

    “哼,”薛韧嗤鼻一笑,迈开大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雁门不可无将,王将军你留守城中,去叫薛青与我走一趟。”

    城门之下,耶律阿保机与那位赤面祭司端坐长椅之上,耶律阿保机身前摆有四尺木桌,其上有茶水点心和象戏(象棋)。

    赤面祭司面色严肃,耶律阿保机却是静似平湖,斟酌茶水,慢条斯理。

    须臾功夫,雁门城门大开薛韧一袭蓝衫,身躯挺直,双手负背,大步如风,薛青一袭青衣,腰别长剑紧随其后。

    见薛韧近身,耶律阿保机也不起身,只是面上带笑,长臂大手一伸至方桌另一旁道,“坐!”

    薛韧嘴角微扬,轻扬衣衫端坐下来道,“想必阁下便是此番迭刺部的夷离英,耶律阿保机吧?”

    “呵呵,正是,想必你就是此番唐军主帅…”话未说完,耶律阿保机将刚刚沏好茶的杯子用内劲猛地一推,威势之猛,直直逼向薛韧。

    薛韧眼不观瞧,单手缓扬慢落,手臂一震,也不见其如何用力,茶杯便停于其手前,奇的是杯中茶水没有分毫迸溅。

    “…薛英纵将军了吧。”耶律阿保机这才把话讲完,心中赞许道,“好身手,刚刚这一推劲,我用了三成内力,常人沾则必伤,寻常高手也难保茶杯无损,此人竟接得滴水未溅,当真难得。”

    “哈~~”薛韧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回味道,“想不到在此荒凉之地,还能喝到这西湖龙井,当真难得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