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们都被捆绑成了一串,一排一排的蹲在地上,旁边有一个连的清军看守,其他清军则在从容的打扫战场。一袭白色长衫的果兴阿随意的在战场上溜达着,他总是觉得这次的敌人有点特别,但是具体哪里特别他还说不太清楚。
“大人,这些俘虏怎么处理?”跟在果兴阿身后的显德问道。
“问问有没有愿意归顺的,其他的……”果兴阿有些不知如何处置了,不愿归顺的人他带不走。
“我去安排处理吧!”显德愿意做恶人,他也知道果兴阿不是不通事务,只是心里还是有太多的不忍。既然果兴阿说不出口,那就显德自己决定吧!
“……好吧!”果兴阿无奈的答应了一声。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语意含糊,但是他们就站在俘虏的边上,俘虏们怎么会没人听到。所谓说话听音,显德的意思,俘虏们又怎么会听不明白。
“大人,饶命啊!”就在果兴阿身前不远,一个年轻的俘虏突然哭喊着窜了出来。
“没人要杀你,以后当官军,好好打仗立功吧!”果兴阿随口安慰着,看着痛哭的人他总是不忍心。
“大人,我不想打仗,我想回家!”俘虏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小崽子,都由了你了!”显德在一旁斥骂道。
“这个不好吧!我放了你,你又回去造反怎么办,而且你也没有功劳,怎么赎罪呢!”果兴阿的态度要好很多,而且是一副讲道理的架势。其实他只是不愿相信财宝没了,希望能套一些口供出来。
“大人,小人不敢再造反了,小人也是被逼的。小人能立功,长毛的主帅被您抓了,小人刚才看见他了,小人给您指认。”俘虏亮出了自己活命的本钱。
“哦!你去指出来吧!是真的,我放你回家,还给你发路费,赏你银子!”对于师帅、军帅什么的果兴阿已经不感兴趣了,不过是战报里多个人名而已。
俘虏被解开了绳索,带着几个清军在俘虏堆里寻找起来。他路过地方,有人投来羡慕的眼光,有人唾骂,也有人默默不语。一番寻找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活命的希望。
“就是他,天二驸马钟万信!”俘虏指着一个痛哭流涕地年轻人喊道。
几名士兵把这个一直哭泣的人拉到了果兴阿的面前,让他跪在了地上。这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人并不十分抗拒,只是低着头一直哭泣着。
“驸马?”果兴阿疑惑的看向了显德。
“大人,他是长毛头洪秀全的女婿!”俘虏已经很乖巧的回来跪在一边,见果兴阿疑惑,急忙出言解释。
“你是洪秀全的女婿?”果兴阿把脸凑近了哭泣的年轻人。
“老子就是天二驸马钟万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钟万信猛的扬起了头,鼻涕几乎甩到果兴阿的脸上。
“你是洪秀全的二女婿?”果兴阿退后了一些。
“老子是天王的长女婿!”钟万信狂甩着头,鼻涕和眼泪甩的到处都是。
“你不是天二驸马吗?”果兴阿有点乱。
“老子是长女婿,受封天二附马!”钟万信有点狂躁。
“大女婿,二驸马……”不仅果兴阿,他身边的几个清军军官都在掰手指头,洪秀全的脑回路的确奇葩。
“大人,小人可以走了吗?”一边跪着的俘虏,小心的打断了做数学题的果兴阿。
“等等!”果兴阿一句话几乎吓得俘虏魂飞天外,他以为果兴阿反悔了。
“赏五十两银子,我们开拔的时候,你再走!”果兴阿心情很好,这个钟万信绝对能替他从朝廷换些实惠回来。
卖队友的俘虏跟着清军士兵去领赏银了,钟万信却瘫软在地上一直哭。
“别哭了,我不杀你!”钟万信口气挺硬,果兴阿也搞不清楚他为什么哭。
“呸!贪生怕死老子是你养的!”钟万信一口吐沫直奔果兴阿的面门。
身手还算可以得果兴阿早有防备,没费什么力气就躲开了,可是长衫的下摆还是脏了一块。果兴阿只能让人把钟万信押下去,好吃好喝的看着。他是果兴阿抓获的第一个有些名望的太平军将领,生擒洪秀全的亲戚,定然功劳不小。
钟万信就要被押走的时候,也跟着果兴阿视察的慕顺发现了一些异样。一直低头痛哭的钟万信,在路过俘虏群的时候,突然很关切的向某一处看了几眼。
“你刚才在看谁?”慕顺三两步就赶了上去拦住了钟万信。
“呸!”钟万信的回答只是一口吐沫。
发现不对的果兴阿也走了过来,拦住了准备动粗的慕顺以及跑过来凑热闹的哈坦,保护住了钟万信可爱的脸蛋,然后也开始用眼光在俘虏堆里搜索了起来。不过看得眼睛都有些酸痛了,还是一无所获。这些俘虏都是一副憔悴的样子,个个都是士卒的服饰,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还有谁想回家,出来!只要指认了大官,有重赏,而且立即放你回家!”没办法的果兴阿只能期盼再有俘虏反正。
虽然也的确出来了不少想回家的人,但是他们指认出来的不过是一些旅帅、卒长之类,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果兴阿给了赏银,打发了他们之后,看着人堆开始犯难。慕顺绝对没有看错,钟万信肯定是在看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可是这会是个什么人呢?
“嘭!”丰升阿突然对着俘虏堆开了一枪。
“你干什么?”俘虏们一阵骚动,果兴阿也被吓了一跳。
丰升阿没回果兴阿的话,而是快步走到了钟万信的背后,几乎把脸贴在了钟万信的脸上,从一个角度看向了俘虏群。
“那里!”丰升阿坚定的指向了几个人,几个士兵赶紧过去,把那几个人给圈了起来。
“你干嘛呢?”果兴阿再次问道。
“大人,您和我说过,人在最紧张的时候,肯定会看向自己最在乎的人,我刚才试试!”丰升阿解释道。
果兴阿恍然大悟,这办法还真是自己在一次闲聊的时候告诉丰升阿的,那次果兴阿说书一样给丰升阿讲了一个悬疑电影。既然找到了大概的目标人群,众人急忙押着钟万信赶过来辨认。
被圈出来的人有四五个,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都是一副俘虏兵的惨样。其中一个显然是被炮弹炸晕了,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除了昏迷的那个,几人都是一副轻蔑的神态看着众人,一脸的视死如归。
“是那个?”果兴阿看向了丰升阿,丰升阿则看向了钟万信。知道可能是自己眼神出卖了队友的钟万信,干脆把眼睛闭起来哭。
甄别一时又陷入了僵局,这些人都太年轻看着不像高级将领,但太平军少年勇将不少,谁也吃不准这些人里有没有刚提拔上来的高干。果兴阿向丰升阿求计,丰升阿也没了办法。
“娘的,把人拉过来一个一个审,老子就不信没人认识他。”搏日图暴躁了起来,抓了个驸马爷,他也认识到了跟着果兴阿的光明前途。
“嘴都硬着呢!”他的老伙计吉英提醒道。
“认不出就杀,我看是不是都不怕死!”对于上了钩的大鱼,搏日图急不可耐。
几个人相继的开始胡出主意,吵闹成一团,不过也都万变不离其宗,就是折磨俘虏,逼他们出来指认。
“你们休要牵连他人,老子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忠王裨将谭绍光。”一直半昏迷的年轻俘虏,强撑着坐了起来。
“兄弟,都是我害了你啊!”钟万信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知是果兴阿命好,还是谭钟二人倒霉,这片神奇的战场上巧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按理说太平军大部突围,身为主将的二人几乎没有被俘的可能,但巧合就这样奇怪的发生了。听闻后军遇伏,钟万信带着前军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然后就与突围的后军撞在了一起,导致败局一发不可收拾。已经无力扭转乾坤的二人与亲兵换了衣服,准备先突围再说。结果穿着显眼的将领服饰的亲兵都冲出去了,穿着普通士兵服饰的他俩却被堵在了谷里。一发炮弹刚好在身边爆炸,勇武的谭绍光当场被炸昏了过去。钟万信带着身负重伤的谭绍光左冲右突,最后还是落得个被俘的下场。来救援结果撞乱了自家队伍,换衣服结果人家不追将领,拼死决战又被炮弹炸晕,可以说谭钟二人一辈子的霉运都在今天爆发了。
“他是谭绍光!”果兴阿兴奋的问着钟万信,他对太平天国的将领有深刻印象的,也就是石达开、李秀成、陈玉成和谭绍光。石李陈自不必说,都是史书上大书特书的人物,谭绍光则是因为一件猛事。谭绍光曾经凭借着冷热兵器混合的部队,打败过戈登率领的洋枪队。
“哼!”钟万信不再言语。
“全军集结!立即开拔,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大本营!”果兴阿绝不能让到手的名将出任何的闪失。
“大人,战场还没……”显德觉得还有许多有价值的东西没收上来。
“都不要了,就一个字,跑!最快的速度跑回去!”果兴阿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清军抛弃了不愿投降的俘虏三百多人,然后全军开始狂奔,半天就渡过了姑溪河,全力向自己的老家飞奔。两昼夜甩开了三股追上来的太平军,果兴阿终于逃回了他的荒村大本营。而追击他的太平军却只能止步于丹阳,骑兵的速度优势步兵总是望尘莫及,就算是有着无数大车的骑兵运输队,也一样不是两条腿杆能够追上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