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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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兴阿看着脸上有些沧桑的丰升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这是一个死循环,因为你杀我,所以我要杀你。就算我放弃了去杀你,你还是要来杀我。不杀到一方灭族,就不会有完结的一天。

      “我们旗人常欺负汉人吗?”果兴阿对于满清的老底很是有些不齿,刚入关的八旗兵比鬼子也强不了多少。

      “大人,这不是满汉的问题。满汉一家已经多少年了,你看佐领里还能说利索满语的还有几个人。旗人不过是一群世代当差的汉人罢了!”丰升阿读过书见过世面,这些话赛尚阿他们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他们还是把我们当做鞑虏看的!”国父中山先生的时候,革命口号都还是是驱逐鞑虏,现在中山先生还没出生呢!

      “我们是鞑虏,可发匪也没饶了汉人啊!”丰升阿也知道满汉是个说不清楚的圈。

      “拉壮丁吗?”果兴阿刚拉了俘虏们的壮丁。

      “不从者灭门!”丰升阿咬着牙说道。

      “乱世啊!”果兴阿感慨道。

      “下官是个读书人!”丰升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啊?”果兴阿没能理解丰升阿跳跃的思维。

      “去年出兵的时候,老佐领是想让下官留守的。下官家里在京城有些亲戚,下官还能识文断字,出仕不难,可以不来的。”丰升阿有些自豪。

      “可你来了?”果兴阿也不理解。果兴阿和大家混了这么久,或多或少也知道些,这帮旗人都是在家混不下去了,才出来打仗混个前程,和闯关东的性质差不多。有亲戚还有学问的丰升阿出来打仗,可就有些奇怪了。

      “因为下官的先生给下官看了一篇文章。”丰升阿淡淡道。

      “什么文章?”果兴阿好奇心大起,什么文章这么给力啊!可以给政工干部们推荐一下的。

      “涤生先生的《讨粤匪檄》!”丰升阿几乎站起来鞠个躬。

      “谁?”果兴阿可不记得涤生是谁。

      “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丰升阿不理果兴阿,而是慷慨激昂的背诵了一段。

      “曾国藩!”这话果兴阿有印象。

      “大人,需称伯涵公或涤生先生,直呼名讳颇为不敬啊!”丰升阿看起来有点读书人的架势了。

      “你就因为这句话来的?”果兴阿有点佩服丰升阿了。

      “差不多吧!发匪杀人营野,掳掠无度,更可恨的是连读书都不许,不来怎么办呢!如果发匪得势,就算下官不是旗人,这天下又有哪里还能容得下我华夏的一方书桌啊!”丰升阿恨恨道。

      “他们也是被官府逼的吧!掳掠什么的,都是传说,谁又说的准呢!”果兴阿可知道张献忠屠四川这类把戏是怎么变的。

      “杀人有什么,行伍之中那个不是满手鲜血。成大事者,谁不是尸山血河里走过来的。”丰升阿这点到是明白的透彻。

      “那你还……”果兴阿有点绕糊涂了。

      “自古叛军那个杀人少了,远的有黄巢、方腊,近的有李自成、张献忠,背后里少不得有人赞一声英雄。可发匪不一样啊!”丰升阿解释道。

      “不都是农民起义军嘛!”果兴阿不小心秃噜出了现代词汇。

      “李自成打到曲阜,还知道祭拜孔庙。张献忠打到梓潼,也要去拜拜文昌宫。发匪呢?文章典籍尽数焚毁,文宫孔庙扫荡殆尽。就连关圣帝君、岳王爷这样千古忠义圣贤的庙宇,也是不能幸免于难,岳王爷和关老爷的神像都被砍了脑袋。不许读书,不许拜祖宗,发匪不是要杀我们旗人,他们是要断我华夏煌煌千载的根基啊!”丰升阿振臂怒吼的身姿,看着特像一个正宗的炎黄子孙。

      “他们信的宗教不让崇拜偶像。”果兴阿纳纳道。

      “不知礼义,不敬先贤,我们还是华夏之人吗?我们就是真的夷狄啦!难道真的到那天给他们刨了黄帝陵,刨了炎帝陵,才算完吗?”丰升阿十分愤慨果兴阿的不明事理。

      “孔孟先贤教化,懂礼仪知廉耻,中国方成中国,发匪弄了个洋人老头子给我们拜,我们也跟着拜,仁义礼智信都不要了,我们还是中国吗?”丰申阿连连质问着果兴阿。

      “自然不能信他们那套?”果兴阿可很珍惜中国人的身份。

      “不信他们就要杀你!你让他们杀吗?”丰申阿步步紧逼。

      “当然不能!”果兴阿又不是植物人。

      “那怎么办?”丰升阿一步不停。

      “杀他们!”果兴阿知道辩论赛自己输了。

      “所以发匪除恶务尽啊!”丰升阿点头道。

      “好吧!下月和军门的火炮到了以后,炮兵排磨合半个月,出兵剿灭周边发匪吧!”果兴阿不会被这么简单的话说服,他好像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

      “嗻!”丰升阿对于教育了意志不坚定的果兴阿很有成就感。

      果兴阿和读书人丰升阿搞辩论赛的时候,小郎中吴秀明在看望自己的老乡曹梦。新兵的集训结束以后,汉军也不能随意游走,今天刚好曹梦那个班在村口站岗,吴秀明借机靠了过来。吴秀明属于第一批投诚的,而且还懂医术,算是有一技之长的特种人员,被编入了杂务队医护班,还做了班长。集训结束以后已经可以算是有自由了,自由行动没了管制,自然第一时间来看望老乡了。被俘以后,他俩被分到不同的连队,根本没有机会说话。

      “大蚂蚱,最近怎么样?”吴秀明笑嘻嘻的看着曹梦。

      “大蚂蚱死了!”曹梦没有什么表情。

      “曹梦?”吴秀明不是很理解。

      “我答应李枝了,大蚂蚱死了!”曹梦依旧一张扑克脸。

      “没人会追究了!”吴秀明在杂务队混的不错,得到的消息也多一些。

      “大蚂蚱死了,在我心里就死了!”曹梦低下了头。

      “你的兵呢!”吴秀明急忙转移话题,大蚂蚱死不死这事看来是曹梦的心结了。

      “村口四个明哨,其他的几个暗哨不方便说!”曹梦对老乡也是谨守条例。

      “你不是把人都打发了,自己又想跑吧!”吴秀明开玩笑道。

      “别胡说,大人对我们天高地厚的恩德,老子死也得为大人尽忠。跑?我曹梦跑了就不是人养的!”曹梦的洗脑也非常成功。

      “你不想回家种地了?你以前不是天天想吗?”吴秀明虽然也上了洗脑课,不过还是不理解曹梦的改变。

      “种地也得让乱匪给毁了,跟着大人多好。咱们现在是官军,也是正经营生,以后立了功劳混个顶戴,比种地不强多了。”曹梦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你觉悟到是挺高!”吴秀明打趣道。

      “我天天晚上和指导员谈心,以前做了太多的错事了,现在能给大人尽忠,都是为以前的错事赎罪。”曹梦不无感慨。

      “咱们是吃饱穿暖有前程了,不知道何大乐怎么样了?”吴秀明想起了另外一个老乡。

      “他在那个连啊!一直没见他,小子当上班长了吗?”粗线条的曹梦看到吴秀明以后,一直以为何欢也被俘了。

      “他没在这!”吴秀明对于曹梦的粗线条有些无语。

      “没被挑上啊!这小子好得瑟肯定是被人发现是小头目,给检举出来了。那帮人都送江南大营了吧!估计现在在哪当苦力呢!”曹梦嘴上不饶人,心里也有些为何欢可惜,如果能留下来当兵,前程似锦啊!

      “他没被抓住。”吴秀明受够了曹梦的瞎猜。

      “什么?你俩那天不是一起跑的吗?”曹梦清晰的记得那天官兵总攻的时候,何欢是第一个跑的。而且何欢很够义气,拉起了被吓傻的自己,带着手下的喽啰一起去找吴秀明,生怕没有手下的吴秀明没人照顾。可惜刚找到吴秀明的时候,他们三人被骑兵给冲散了。曹梦看见何欢拉着吴秀明一起跑远了,而自己则被战马撞翻在地。再后来就是辨认头目的时候,才又见到吴秀明。曹梦一直觉得吴秀明既然在这,何欢也必然在这,没想到何欢还是逃脱了。

      “跑了没多远就给骑兵圈回来了,何大乐装死来着,结果逮了个空子跑了。”吴秀明也为何欢惋惜,如果当时没跑,留下来当个官军多好。

      “他还真就是个做贼的命啊!抓他来当官兵都抓不到啊!”曹梦撇着嘴,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乐哥说不定回家了,不会再做贼的。”吴秀明心里还希望何欢能有一条出路,别再陷在泥塘里。

      “不做贼,他要饭回家啊!就算要饭,他去找谁要呢!就算他要到饭了,你告诉告诉我,咱们家在那个方向呢?”被裹挟离家以后三人经历了太多,曹梦已经找不到家的方向了。

      “以后就剩咱们俩了!”吴秀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就剩咱们俩啦!小郎中,那天我要是负伤了,你可一定要救活我啊!”曹梦捏了捏手里的枪。

      “放心吧!”吴秀明看着远处荒芜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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