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丛嘉一早就给他准备了一套乌金甲,更能衬托他的气质。结果这位李丛嘉的忠实手下,竟然用这套盔甲和庞赛雷换了一套旧甲,只因为那旧甲是亮银甲。
在关中边陲生活了十几年,留着两撇短须的拓跋蒙皮肤黝黑,但不足三十岁的年纪仍然透着青春朝气。不过比起在丹州刚投效李丛嘉时,这一年多锻炼,让他气质凝实干练,如水眸子有一点锋芒毕露,更多的则是坚如磐石。
训练陌刀军的三个多月,他看惯了生死,见惯了悲欢,身上多了四五处伤痕,连脸上都多了一处箭伤,显得他黝黑的表皮有些血色,透着一点狰狞。
银甲黑汉手中握着一杆大戟,弯月般的亮钩中闪烁着几许幽光,在黄昏之下更有一种沉重压力。身后三千兴唐军一声断喝,随即停下脚步,整齐的队伍、全身铁甲,让城头的耶鲁尔汗有些不由自主地战栗!
耀州城头静悄悄的,左右三里外的小寨里一声没有,除了远处唐军安营扎寨时的打夯声再无一丝异响。
远处兴唐军的战马嘶鸣,数千民夫提锹携镐疲惫而来,他们和最后的一万兴唐军终于赶到了,在左侧大寨前开始挖沟!
天色渐渐昏暗起来,北风吹着雪花,一片片撒落城头。身侧的卫兵述律扬天伸手接了几片,喃喃自语:
“不会又像前几天那样下大暴雪吧?要是那样的话,唐军就不可能攻城了吧?”
这是一种美好的期盼,却在后半夜变成了真事:暴风狂啸,大片雪花铺天盖地,不足二更天,已经厚有二尺!
站在营寨内,读着赵普的亲笔信,李丛嘉的心头一阵阵发冷,连红火的篝火都驱除不了他内心的寒冷!
整个北方三州的处境比他想像中更艰难:坊州的粮草不足以支持一月,赵普已经有些压不住军士的厌战情绪了!要是李丛嘉再不攻下耀州,这些士兵恐怕就要抢粮四散了!
至于鄜州,因为城中百姓早就疏散,缺粮的问题看得并不明显,却也不足一月之数,至于各县城、村镇的百姓,能熬到春天的不足六成——这还是没有遭受兵灾的情况下!
至于丹州情况稍好些,当地出身的大族已经统一口径,坚决不肯借粮给慈、鄜两州了!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不见南方粮至,三州必乱!至于北方的延州,赵普已经不作多想了:他们愿意来抢也罢,不愿意来也罢,反正三州已经无粮,谁作奈何?
李丛嘉盯着送信的小校:“北门有多少兵,领军的是谁?”
听说是原来坊州的刺史朱瞻,他一向懦弱,却被赵普强行绑上了大唐的战车——家眷都扣在坊州城,又有心腹战将潘佩跟随,相信他不敢有二心!
李丛嘉提起笔来,唰唰写了几张纸,夹起来递给小校:“告诉朱大人,破城只在几日间,一旦城乱,让他火速攻城,晚了的话,粮食可就没有了!”
听到粮食二字,那小校的眼睛雪亮,如同吃了药般兴奋起来:“朱古托哈可是抢了周围不少粮食,耀州城一定存有万石粮食,足够坊州吃半年了……”
打发走北门来使,李丛嘉连夜骑马赶到耀州城下,盯着高达四丈的城墙,脸色越来越严肃!
天快亮时,李潮派人送信过来:长安北城辽军大营没有太大动静,出营的数百骑军都被水丘竽涛带人击杀!目前周光逊亲自坐镇,辽军任何动向都在监视之下!
李丛嘉看着刚刚走出营寨的王琰,一声清笑:“王将军,今天攻城,你可敢第一个冲上城头?”
王琰一脸不爽:“不过一个右寨,才三丈多高,一跃而上,有什么难的!要是攻上耀州城才是真功夫!”
李丛嘉一声大笑:“我说的就是耀州城!左军三千人盯住左寨,右军三千人盯住右寨,剩下的弩手掩护民夫堆平护城河,我要在中午时分兵临城下!”
清晨的雪花没有减少,相反更激荡几分。西北风打着旋从城头滑过,带着一片片瑞雪落在城门之外,消失在幽深的护城河里。
一队队兴唐军持盾而立,每队士兵前面是数十民夫,推着几辆拒马盾雪撬缓缓而行,再往后,是拉着霹雳车的雪撬,每隔十几辆,就会有一驾骡车拉着八牛弩。
神臂弓手站在拒马盾后,远远的瞄着城头探头探脑观察的辽军哨探,不时发出爽朗大笑。手持望远镜的数个将领站在后面高高的巢车之上,对着城门处指指点点。
离护城河不足二百米时,城头上的辽军终于动了,一架架仿制的霹雳车从城垛间露出头来,几千汉军披散着头发,来回当着搬运工!
看着城头上的石块,所有人都沉默了:霹雳车技术并不是什么秘密,最关键的钢结构的轴承等,辽人虽然仿得不好,只不过是影响寿命罢了!至于射程,应该和兴唐军的差不多少!
城下,一杆红旗高高举起,在巢车上左右摇摆,行进中的兴唐军忽然停了下来,上千辆蛤蟆车被推了出来——原本车上的粮食都换成了冰块!
无数的民夫和士兵混杂在一起,迅速从旁边装着雪,而装满树木的雪撬车也从后面快速奔了过来!
三百步远,就算城上的霹雳车现在发射,也不过落在阵前,难以发挥它的作用。看着兴唐军止步,耶鲁尔汗有些遗憾:要是唐军再猛冲一下,他定会让他们尝尝自己制造的武器威力!
就在他以为兴唐军虚张声势,目标还是右侧城寨之时,那高高的巢车之上,红旗忽然落下,一杆蓝旗迎风而飘,上面一个汉字赫然是“攻”!
随着鼓声震天响,雪花之中,百余架霹雳车忽然扬起高高的梢头,随后呼啸之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城头上空出现了碎石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