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开门帘的是一个昂然老者,剑眉虎目,一大一小,右侧眼眶上斜卧着一条刀痕,如黑红色的蜈蚣,狰狞可怖。一身青色外套,斜挎一短刀,身后跟着两个捧剑女子。
李丛嘉听话音,猜测他就是李金全。
果然,李金全目光炯炯,盯着李丛嘉,眼睛一眨不眨,一股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李丛嘉毫不畏惧,装作不认识,盯着他看了几眼,然后转向明魁:“表哥,他是卫圣军的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明魁吧嗒一下嘴,马上介绍道:“李将军不要见外,这是家母表妹的儿子,李丛嘉!她们刚刚从金陵而来。算起来也是因为咱们南投大唐,全家遭了无妄之灾,幸好逃得快,在洪州落了脚!”
李金全鄙视地盯着李丛嘉:“小子,你别告诉我,你来江都不是为了借点光的?”
李丛嘉心头一抖:借点光?莫非李金全认为自己想借明家之势,分得一杯军械军粮的利润?
要知道,卫圣军加上整个镇海节度使所辖淮南诸府,都比较富裕,军队也较多,人吃马嚼的,耗费极大。如果能供应一小部分,就是一块丰腴的“蛋糕”!
现在,明府门外的很多人,就是想和明魁合作,供应军队所需物资!
想到这儿,他微微点头:“这位李将军猜测差不多!不过我们李家主要是来认亲,至于生意的事情,能成则成,不成也罢!反正自古扬州美,人娇如花蕊。骑鹤到扬州,一生也无悔!全当游玩罢了!”
李金全哈哈一乐:“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手上有粮食、麻帛、铁器或者其他军用物资呢!原来是探探路子,白瞎了我一份期盼的心思!”
李丛嘉苦笑:“谁能想到将军如此着急,如果容个三五天,我倒能从金陵匀一批过来,不过价格……”
演戏就要演得逼真!一个商人就要把自己的本份表现得淋漓尽致!
明魁让人搬来椅子,重上酒菜,也不招呼屋内的杨清铉,任由她与老母亲闲谈:在这个世界上,男女的地位还是极悬殊的!像做卖买这种大事情,通常是由男人做主的!
他理所当然地认定,李丛嘉才是自己表妹一家做主的少爷!
喝了一杯酒,李丛嘉故意抬头看天:“这天气有腥气,恐怕梅雨季节要到了,军队训练也少了,不知道李将军为什么还要如此大量的粮食铁器?”
“哈哈,小子关心倒挺多!我说我要造反你信吗?”李金全说完,嘴角含笑,眼睛斜瞟了一下李丛嘉。
李丛嘉微微抖了一下,随即又将一口酒喝下去:“李将军莫要胡说,此间虽然人少,但难保人多嘴杂!说别人造反我信,说你我则不信!”
“噢,年轻人是如何判断的?我老李还有这种信誉吗?当年因为杀了几个痞将,被人污蔑反了石敬塘,现在还背着叛变的罪名呢?”
“李将军是李金全?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传说中的李金全脚踏青龙,手握长枪,动起风云,卧占苍海呢!”
一面开着玩笑,李丛嘉一面站起来,拱手向西:“大唐元宗英明神武,不曾有半点亏待李将军的,我不知道你有何理由造反?难道是嫌呆得太安稳?”
“难道不能有人给我更好的条件?”
“哈哈哈,那是扯淡!”李丛嘉猛然端起一杯酒,“所谓扯淡,就是无稽之谈!占据着神州最富饶之地,有最美的姑娘,最大的盐场,还有着一方土皇帝的荣誉,还想干什么?当皇帝,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说到这儿,他不管完全呆滞的明魁,轻轻扳着手指:“第一,当皇帝就要自己赚钱养兵,还要安抚百姓,与他国勾心斗角,多累啊;第二,江都这弹丸之地,无山川之险,无江湖之凭,拿什么抵挡三国夹击?第三,将军叛过晋、伐过吴越、打过海盗,又有儿子在金陵,难道有什么退路吗?”
看着李金全捋须微笑,李丛嘉又道:“最主要的,李将军根本控制不住当地的兵将,更无得手文臣,白手起家,根本就不是想当皇帝,那是想找死啊!”
明魁猛然抬手,想制止李丛嘉的论断,却被李金全喝止。
他来回徘徊:“你说了不反的理由,但你想过没有,金陵那些贪官污吏会向你这样想吗?万一圣旨到了,让我人头落地,我难道是案板鱼肉,会任人宰割吗?不反也得反啊!”
明魁怒道:“那贾崇明显想控制军队,分明就是要下手的征兆!李将军,不能犹豫啊!要么放弃一切,当个富家翁,要么就揭竿而起……”
就在他还要继续论述之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声声拍巴掌的声音传来:“明大哥说得对啊!李将军稍微犹豫,就是人头不保,全家死光!当皇帝的有好人吗?只要起了疑心,必然下狠手!”
外面进来的是三人,李丛嘉一搭眼看到最末之人,脸色瞬间铁青,他迟疑了一下,立即站起来拱手:“曹兄弟还在唐国流连未归?看来我们兄弟有缘份啊!救命之恩未曾感谢,今朝见面,让我敬你三杯!”
最末一人也愣怔起来,听李丛嘉如是说,他脸色阴晴变幻,好半天才拱手:“那时无意救你,说不得感谢,要是知道当初不是劫匪动手,我才懒得管你们呢!”
二人的话都隐藏了许多信息,但在外人听来,无外乎李丛嘉因事与人争执,被曹彬救了!
李丛嘉与他碰了一下杯子:“我来表兄家作客,没想到遇上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识相知风雨中。如此有缘份,不如咱们结拜为兄弟,守望相助如何?”
曹彬脸色胀红,好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外面又有人声传来:“明大爷,高邮、仪征、兴化、六合四县团练使在厅前求见,说粮草不足,无法开拔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