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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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穷当先而行, 他虽修为不济, 但惯于同灵兽为伍, 在这般的密林中身形并不比往日迟滞多少, 倒是贺祺然趔趔趄趄的随在身后,好几回都险些踏入那泥泞的沼泽中。

    眼看两人已是来到了入夜山的正北面, 即将要离开此地时, 未穷忽然放缓了脚步。一边的贺祺然也似有所觉地慢了动作,二人一道向前方警惕地望去。

    果然,没一会儿一片漆黑中就隐隐的显出了两道幽绿的光芒,那东西一步一步走近, 正是一只八卫犬, 而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羊山派的弟子。

    成功的在此发现到了恶贼的踪迹,羊山派弟子自然要通报他人, 只不过他这嘴还没张开,喉咙就被几片叶子给划破了,一同下黄泉的还有被他牵着的那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的狗!

    未穷一怔,看了看地上落下的那沾了血的嫩叶,又回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贺祺然。

    贺祺然捂着胸口害怕道:“这、这是幽鸩……教我的。”

    未穷未言,只是继续向前走, 却不想没行多远又遇上挡路的,而这回比方才更多了。

    八卫犬对于异味格外灵敏,虽然那一人一狗死得极快,但是几滴血沫就已足够八卫犬察觉不对了,果然那些人紧跟着顺势摸了过来, 更糟的是,贺祺然他们还注意到这些羊山派的弟子身后竟然还有人带来了除狗之外的东西。

    银色的皮毛,血红的兽瞳,利齿尖爪,四肢粗壮,身形高大,竟然是三只银沙狼!

    没想到羊山派为抓人也算下了血本。

    几只狗发现到人,立马变吠了起来,而这回贺祺然和未穷已是阻挡不了了。狗一叫,那三只狼也嚎了起来,立时引得林中禽鸟乱飞,群兽皆惊!

    两人的踪迹已经是彻底暴露了。

    未穷连忙退后一步,挡在贺祺然面前,小声对又捏着几片叶子的人说:“你的气息不稳,这个法子没用了,不如我来引开他们,你继续往前跑。”

    贺祺然看着面前那人的侧脸,道:“你一个人能行?”

    未穷颔首:“你切莫小看这丛林,每个地界都有每个地界的法则,银沙狼和八卫犬一个善猎长于山巅一个善捕惯于家养,虽都各有本事,但在这林中,却还远到不了称王称霸的地步。”

    话落,未穷在那几个羊山派弟子攻上来前,就先一步吹出口哨,然后一排粉末撒出去,不一会儿,贺祺然就觉踩在脚下的地面生出了起伏的异动,低头一看不禁一惊。

    就见四面八方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不少只蜥蜴,色泽黄中带绿,一看便是生于此地的灵兽,纷纷向那鬼吼鬼叫的狼、狗而去,一下就扰乱了对方攻击的步调,几条狗和狼都被围困的一时分|身乏术。

    只不过这儿动静那么大,他处听见召唤的修士也正朝此地赶来,总有几个人能寻到空处对贺祺然和未穷动手,未穷虽有准备,但脚下速度已是连寻常修士都抵不过,且他脸上还蒙着黑布,在那些人眼里自然不知他是青鹤门的长老,只当他是那恶人的同伙,必要一同诛杀,所以一个不察就被人一剑刺在了臂膀上。

    未穷手里的几个瓷瓶一抖,摔进了沼泽中。

    贺祺然不知从哪里摸到了一根藤蔓握在手中,正甩得似模似样,暂时逼退了不少上前的人,他回头看见未穷时眉头一皱,三两步来到了他的面前,一鞭子就把那人给抽晕了。

    “你没事吧?”贺祺然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未穷看着他强撑的模样,正要摇头,却在余光瞥到那几个羊山派之人的动作时,猛然低叹了一句。

    “糟了!”

    贺祺然循之望去,就见那些人见自己这方占不了上风,便开始寻觅别的法子,三人一队,分立三边,当胸持剑,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疾风阵?”

    贺祺然认得这个阵法,此乃修士入门的基本阵法之一,没什么大厉害的,不过就是刮起大风,能让阵中人迷眼、定身,再了不得些的就是的吹得地动山摇而已,力道多大,单看使阵之人的修为如何了,而眼前这些弟子是绝不可能弄出太大的后果的。

    可是未穷却拉着贺祺然一边找地方躲,一边频频摇头:“入夜山用不得这个……用不得……”

    贺祺然起先不懂,但当那风吹起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若说那狗叫狼嚎只扰得一些鸟兽游走,可这大风一刮,树叶翻飞,旁的更细处的东西就要被惊动了。

    果然,枝桠摇晃间,贺祺然就见地上的黄土开始开裂,沼泽中冒起汩汩的水泡,下一瞬,各种蛇虫鼠蚁密密麻麻倾巢而出,有些被风吹散了,而有些则比那藤蔓粗树更为坚韧,无穷无尽地向地上的其他活物攀爬而去,就像一片行走的黑布。

    那些狗和狼原本还在和蜥蜴战斗,好容易处于上风,结果却又再遇惊骇,其中有两只不知何故忽然凄厉地惨叫了起来,就地痛苦地打起了滚。

    那些修士也被吓得不轻,纷纷凌空而起,竟无人再敢上前。

    贺祺然还未反应过来,面前的未穷忽然伸手在他额头重重抹了点什么,又要去掰他的嘴,把一粒丹药塞进去。

    贺祺然回神,紧紧地抿住唇,莫名又倔强地盯着未穷。

    未穷安抚一笑:“这是解药,那些蛇虫不少都有剧毒。”

    贺祺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硬是拉开了一些,问:“你只有一颗?”

    未穷道:“我还有。”

    贺祺然:“那你先吃。”

    未穷不动。

    贺祺然睁大眼瞪了过去。

    未穷苦笑。

    “药方才丢了,祺然……我们耽误不得。”

    贺祺然和他对视,大风将他的乱发吹得更是四散飞舞,露出一双灿亮的眼眸和越拧越紧的眉心,贺祺然忽然问:“为什么?”

    未穷侧了侧头,像是不明。

    贺祺然一甩开了他的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未穷将贺祺然自两只毒蝎边拉走,头也不抬,“知道你不是他吗……”

    贺祺然一呆,握紧了拳头。

    “嘉赐,”未穷忽然改了称呼,在对方意外的目光中,眼明手快的掐着他的下巴将药抵了进去,“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认识的祺然,从来不会骗人……”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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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  常嘉赐只觉舌尖一片辛辣,再回神,那粒丹药已在口中融化了。

    “你早就猜出来了……”他不敢置信道,“那你为何还来?”

    未穷伸手捋了把他的头发,就像曾时对待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凡人一样:“因为我知道,你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不会出此下策的……”

    说着未穷低头看向常嘉赐的胸口,虽然衣衫脏污,但内里透出的血色依然掩不住了,将整片前襟都染成了深色,还在迅速扩大中。

    “我刚才探你脉时,就知你心脉受损,你伤得很重,能维持住气息不散已是不易。我不管你和祺然是什么关系,又同其他人有何恩怨,我既然决定来了,便会保你安稳离开……”

    少年脸上的无辜和纯澈已然全全褪去,换上了一种深重灰暗的阴翳,明明是同一张脸,却与方才完全判若两人,他看着未穷的目光复杂恍惚,一时像是连自己都摸不清心摇摆到了何处。

    早知这么容易会被戳穿,就不该把焦焦留在林外的。

    正欲说些什么,那大风忽然止歇了下来,而常嘉赐却被未穷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摔倒在了大片沼泽中。

    常嘉赐大惊,抬头看去,却见未穷也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背心处则插了一把长剑!

    “未穷……”

    常嘉赐踉跄着起身,向那长剑来处寻去,就见地上已躺了好几个修士,个个全身紫黑化脓,显然是中毒所致,原来有些毒蝎竟然会飞,哪怕他们离了地,依然难逃追击,而那柄剑则是一个修士死前奋力向此处掷来的,真是死也想拉他们垫背。

    常嘉赐看着那些尸体,又去看那剑刃,发现两方闪着一样的青紫色泽。

    剑上有毒……

    常嘉赐呆愕之下,直觉地就去拉未穷,企图扛起对方的一条手臂带着他离开。

    未穷却不断摇头:“算了吧……”

    常嘉赐咬牙:“是我把你引到这鬼地方来的,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我就算要你的命也没到时间,你还不能死,不能死……”

    未穷看着他憋得通红的脸,无奈一笑:“我是不知道,但是你若现在不做,可就要来不及了。”

    常嘉赐却不听,只拖着人费力向前,未穷方才不知给他弄了些什么,那些毒虫虽也近他的身,但却奈何不了常嘉赐,然而未穷就没那么好过了,才没多时,他的脸就灰了一层。

    “嘉赐……嘉赐……你听我说,”未穷喘了两口气道,“我很疼,你把我放下来吧……”

    那语气温软中带了一丝哀求,终于让常嘉赐住了手,他瞪着未穷,眼睛已变作了赤红。

    未穷却还是笑着的:“你刚才看到了,这种毒毒发极快,但是死相却会很惨,是死是活不重要,到时被人捡回去还被议论笑话一场才最丢面子啊……我不想这样,看在我大老远过来辛苦一场的份上……”未穷的手臂从常嘉赐纤细的脖颈上滑了下来倒在了一棵大树下,“给我一个痛快吧。”

    常嘉赐没动。

    未穷捂着胸口重重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了黑血:“难道你想等青鹤门的人来吗?嘉赐……”

    常嘉赐身形一晃,僵硬的手终于动了动,一道红光划过,天罗刀已在手。

    “你还有一点修为吧?一点点就该够了……”未穷的脸颊已裂出了血痕,他疼得想闷哼,却还是忍了下来。

    常嘉赐上前一步,直接用刀尖开始在地上绘起了阵法。

    未穷默默看着,半晌低低地问:“你见过他了吗?”

    常嘉赐像是明白对方在说谁一样,点了点头。

    未穷艰难地勾了勾嘴角:“他好吗?”

    常嘉赐一顿,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出来见你一面,更多的是……我的私心,我知道……今生怕是无缘再与他相遇了,所以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了。”未穷看向速速绘完阵返身而来的常嘉赐,坦然一笑,“说起来,该是我谢谢你……”

    常嘉赐慢慢蹲下身,收了脸上的戾气,换上了真挚的模样,轻轻问。

    “你还有什么,想告诉他的吗?”

    未穷摇摇头,只呢喃了一句:“我只希望他平安,你也是……”

    常嘉赐怔了下,面上闪过一丝扭曲的神色。

    未穷话落却猛然间痛苦的翻滚了起来,整个皮肤渐渐开始起泡,眼见就要溃烂。

    常嘉赐手里的刀握了放,放了握,却迟迟没动,直到未穷朝他大喝,常嘉赐才用力落下了手……

    一瞬间,整个林子便静了下来。

    天罗刀的刀尖淌下艳色的液体,常嘉赐麻木地站了片刻直到耳边幽幽传来脚步声才想到要催动阵法。

    而随着那绿光从未穷的体内飘出,常嘉赐心口一疼,险些也跟着栽倒下去。

    他抖着手盖上那白色的瓷瓶,收起天罗刀,又看了地上人一眼,眼前隐约掠过曾时初见那个不羁落拓的潇洒男子,他对自己微笑,敲自己的脑袋低声骂着“小骗子……”

    常嘉赐转过头,深深吸了口气,踩着满地的尸体,蹒跚着向前而去。

    许是如未穷所言他在之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又许是常嘉赐今夜运气实在不济,这才行了没几步,追兵又到。

    来的还是羊山派的,一见门中人横尸遍野,他们自然大怒,那些人手里也牵了狗,更察觉到是有毒物扰人,于是纷纷有了防备,一半先对付那蛇虫,一半则在弟子的掩护下向常嘉赐下手。

    常嘉赐虽然身受重伤,但此刻也轮不到他多思,祭出天罗刀正要和对方来一番拼死恶战时,这手还未抬起却猛地一顿!

    常嘉赐其实已觉出异样了,可是他的身子早已跟不上自己的神思,待回神时已经晚了。

    常嘉赐震愕的低下头,看着那支自背后穿过自己胸口的箭,来不及回头看是谁攻击了自己,整个人一软,已向那巨大的沼泽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便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