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能听清他们的说话声了,我停住脚步。
番邦的声音正兴奋激昂,毫不费力地穿透了纱窗的阻挡。
“御史大人家的金茶花真是极品啊,在我国也曾有人试图栽培,但均是尝试失败,今天可真长见识了。”
秦悦的咳嗽声:“其实这是刘御史第二次培植金茶花成功,不过据说他首次种出来的金茶花却命运多舛,似乎是被不懂花的人给糟蹋了……我记得当初刘御史还立了个花冢以示悼念。”
平姐姐:“对爱花人来说,这可真是件伤心事。”
骆子诚笑:“这一出我倒是给忘了……也亏刘御史和我略有些交情,我昨天一时没多想,就这么邀请大家一同去赏花……他这么爱花如命的,还好是没直接被打出来。”
番邦发愁道:“啊,原来是这样……那我们打扰了他那么久,实在是不太好吧……”
秦悦笑道:“刘御史平素倒确实不算好客的主,谁料想他还会主动邀约大家小住一晚……不过依我看他和艾斯你一见如故,既然是他盛意相邀,也就没什么不好的,想必是和艾斯聊到了兴头上。”
……
屋内好热闹啊。
众人的笑声不时从窗户处传出,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听了一会,才发现他们原来在讨论一朵花。
居然……什么嘛,为了一朵花,就把我给忘在脑后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想不通。
昨天已经忘了我一天就算了,今天仍旧要继续忘。
而且花园里也有那么多花可以讨论呢,你们怎么不追过来?犯得着叨念着一朵金茶花……这金茶花又不稀罕,小时候在府里我就见过,不经晒也不经浇水,我还曾经亲自照料过一株。
只为这么朵花而忽略了我受伤的心灵,可还真是让人懊恼。
我慢慢地向门框靠近,一边思考……是该直接闯进去呢,还是找个什么迂回委婉的表达方式,好让他们理解一下我的情绪?
突然,我的身子好像一下子失了依靠,整个人悬空向后倒去。
一人厉声呼喝:“是谁在外面偷听!”
“吱咯”的开门声伴随着我身体倾斜的弧度。
原来我蹭着蹭着,已经把整个人贴到了房门上。门向内拉开,我重心不稳,就身体倾倒摔了进去。
我手挥舞着哇哇叫,眼见就要四仰八叉、后脑着地,肩颈部猛地受力一顿。然后我被人轻轻推向前,头也被一只大掌稳稳托住,身体又恢复到了竖直的状态。
坐在地上发愣好一会,我才回过神来,抬头四向而望。
拉着门的是莽撞的米勒,救了我的头的是手脚飞快的秦悦,都默不作声地望着我,似有些莫名地立在旁边。
屁股好疼,我皱皱眉。
柔和的声音在附近响起:“蓉儿你摔疼了没?”
我瘪嘴,晃了下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骆子诚关切的眼神,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唰”得一下变得空白一片。
眨着眼感觉着痛处的火辣辣,心里十分渴望狠狠地哭诉一下,但脱口而出的却完全不是我的本意。
“没……摔到。”
骆子诚道:“那就好,可吓了我一大跳。”
他说着展开一抹微笑。
我又发愣了一会,才有些找回思绪,道:“刚才我在外面……啊……原来你们刚才去御史家赏花了,难怪我似乎听谁说找不到你们几个。”
骆子诚一怔,问道:“听谁说的?那人还说了什么你可记得?”
我想了想,摇头:“忘记了……呃,好像是梦里?”
我挣扎着从地上撑起身子,平姐姐过来搀扶我的手臂,替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摸摸我的脑袋。
她看着我笑一笑,帮着理了理鬓发,见我有些怔忡,不由温柔道:“想不出就算了,蓉儿刚才去了哪里,过来坐下和我们一起聊天罢。”
骆子诚点点头,笑:“嗯,是啊,还不知道蓉儿你最喜欢什么花呢。”
我说:“我……”
刚才在花园里,一直想着怎么表达我心情的措辞,这时却完全没有了。
大家都面带着微笑,聊得那么兴高采烈。
眼神里所期待的,是我同样的回应。
我心里突然什么也不想表达,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感蓦然浮现,十分压抑难受。
垂下了头:“我喜欢这里小花园里的花,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什么金茶花,我不喜欢……我还是走了,去小花园玩,你们继续聊天吧。”
番邦扯扯我的衣袖,道:“蓉儿你一定是没见过金茶花,这么美丽的花朵怎么会不喜欢呢?你刚才没和我们一起去真是可惜了,那简直是神奇大自然的杰作……”
管它有多神奇呢,我才不稀罕……
我摇了摇头:“我出去了……但我,就是不喜欢这个花。”
说着迈开步伐,大步跨出了屋子,又向小花园走去。
风迎面吹来,眼睛涩涩的,望着前路。
身后似乎有人注视着我,又似乎没有,我只是一往直前——然后,到园子门口,止步,拐个小弯,继续向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