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雪野黯黯的天色,满地积雪,映着黄昏时候的淡云,一层一层春蚕剥茧似的退去,慢慢退出明亮严肃的寒光来,嘁嘁喳喳私语的短树林里,穿过尖利残酷的寒风。一片空旷的冬原、衰草都掩没在白雪里,处处偶然露出些头角,随着风摇动,刷着雪丝作响。上下相照,淡云和积雪,像是密诉衷肠。
古道上,一个人影迎着寒风,迎着漫天的飞雪却潇洒奔驰着。宽大青色的披风在风雪中飞舞,飘扬。仿佛就是雪白世界中一只自由青色的鸟。披风里面是一袭灰色的道袍,高高束起的长发像自然而然的道冠,英挺的剑眉上粘着白色的雪绒,俊朗刚毅的脸上却没有因为风雪而潮红。白净中只是透露着淡淡的红润,看不到他眼睛的神色,因为一副黑色的墨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手提着一个古色的药箱,一手握着一支翠绿翠绿的手杖。脚步踏在道路厚厚的积雪上,却看不出软陷下去的脚印。
那人飘飘拂拂的停在一个山包之上,长长的呼出一口热气儿,此时英俊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开怀的微笑,他取下鼻梁上那黑黑的墨镜,举目眺望。雪花,翩翩联联,轻轻悠悠,像洁白的鹤羽,装点着水瘦山寒的世界。一忽儿,银海一样的大地,玉龙一样的山峦,白珊瑚一样的树挂,缟素鳞鳞状的瓦棱,你映着我,我衬着你,真是个明光耀眼的玉雕的乾坤!
他就是黄啸天,来华北有好几天了,一直都奔波在华北的农村和城市。现在,他要去的地方就是清宁市。正好赶上这场大风雪,啸天有些欣喜若狂。小的时候,他一直被赵大他们带着在南方,很少有机会在北方感受这漫天遍野的大雪。不过就算那时有这样的雪,他也无法真切去感受,因为那时他的眼睛还看不到东西。所以他不愿意放过这次欣赏大雪的好机会,他让流星先背负着黑妞赶到清宁市等他,自己则一个人徘徊在这北方的古道上,领阅这自然界给人们带来的纯洁美丽。
雪还在飘飘洒洒,纷纷飞飞地落着,啸天感觉差不多了,于是又迎着雪花和寒风,向清宁市的方位掠去。这次不是欣赏风景,而是赶路,所以他的身影风弛闪电般,仿佛就像把整个身躯融合到那无边无际的风雪之中,使人的肉眼无法观察到他身影的变化。
在清宁市城西的一间旅馆,黑妞打开窗户,让冰冷的风吹了进来。脱去厚厚的外套,里面是紧身的橘黄色毛衣,把娇小玲珑的身躯裹得分外妖娆。看着外面飘飘雪花,黑妞有点凝神。她在想:啸天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这次啸天哥哥游历江湖,原本是不会带她来的。因为啸天哥哥说要去的地方会有危险。但她硬是缠着哥哥,甚至哭着喊着要跟着来,实在没有办法,啸天哥哥才勉强把她带上。
“黑妞,雪美不美?”突然从后面传来熟悉得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但黑妞还是完全没有想到此时有人会出现在自己的后面,并且自己没有感觉到一点响动,所以她条件反射般地抖了下。
“啊!哥哥吓我一跳,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黑妞娇娇的故意叫出声来,美目带着一丝惊喜,被寒风吹得红红的脸蛋儿自然的露出羞涩的表情。
“呵呵,如果我说我从你打开的窗户口进来的,你一定不会相信。”啸天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把披风解下来放在旁边的沙发上,边说边侧过脸来对着黑妞笑了笑。
“不是吧?我可一直面对着窗户的,我不信,等等,我来试试看看我能不能做到。”黑妞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大大的眼睛一转,马上把头伸出窗户,看看四周没有一个人,于是就大胆的把道力运转周身,从窗户口掠了出来。啸天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好奇心蛮大的。”
“快点说,哥哥,你看见我进来没有?”黑妞从窗户口跃了进来,马上对着啸天嚷道。
“嘿嘿,你以为哥哥真的是瞎子啊,我当然看见你进来的。”
“不是吧?为什么我看不到你进来,你却可以看见我进来呢?”黑妞一副诧异的模样,“那你说说我进来的动作是什么样?”黑妞还是有点不信,所以向哥哥追问道。
“你进来时是紧靠着窗户的右边,落地的时候,你的右脚尖先着地。”
“哇,这也看清了?哥哥,我和你都是使用同样的伸法,为什么结果却是两样呢?”
“呵呵,你坐下,哥哥慢慢告诉你原因。”啸天抖了抖道袍,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笑着对黑妞说道。
“那好,不过我得先沏一壶热茶给哥哥先。”黑妞熟练地从自己随身带的包包里掏出一包茶叶来。黑妞是个特别细心的女孩,她知道哥哥喜欢喝茶,闲着的时候更以品茶为乐趣。所以她出门前,专门挑了几两上好的碧螺春带在她的包包里,并且随包还有个古香古色的青花瓷杯。
黑妞先从开水瓶里倒出滚烫的开水于玻璃杯中,再倒点开水给青花杯消毒。再从茶叶包里倒出一些茶叶放入青花杯中。等玻璃杯中的水稍微凉了些后,再把玻璃杯中的水倒进青花杯中。碧螺春是华夏名茶珍品,以“形美、色艳、香浓、味醇"四绝闻名。叶形卷如雀舌的碧螺春倒入开水后,茶即沉底,瞬间白云翻滚,雪花飞舞,清香袭人,碧清、香郁的一杯碧螺春在黑妞的芊芊小手的传递下,落入啸天的手中,轻轻抿上一口,立即一股暖暖的清香充斥着口腔,喉咙,肠胃,乃至全身,不由让人全身精神一震,一种强烈的舒适感油然而生。
啸天对黑妞的细心和体贴很是欣赏,不由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黑妞,虽然我们施展的是同样的身法,但各自的修为境界不同,能力不同,熟练度不同,施展出来的效果也就不同。而修道之人,信仰的是太上之道,它是无形、无色、无味、无声、无情、无信的,又是先天地而存在的,并无世不在,无处不有,是生化天地万物一切有形的本源。道家修为越高,就越可以融合于天地之间万物之中。而你是个道门初学者,你所领悟的境界还只是起步状态,你不能发现我进来是情理之中的事。而天地之间,许多修道之人的道行修为是高不可测的,也喜欢隐迹于尘世之间。所以开始我不赞成你跟我出来是有我的道理。不过现在既然你已经出来了,你就要秉记,不要轻易流露出你的道行,任何事不要冲动行事,稳重是万事之本。而这次出来,你主要学的是医术的实际治疗知识,以及社会游历的基础知识。至于道术方面的修炼,你只要把我教给你的那些道法熟练化,彻底领悟后,你就是位高手了。”
啸天说到这里,又端起青花杯,细细的抿了口茶,见黑妞听得认真入迷,就接着继续说道:“黑妞,你要记住,在我和你的游历期间,在外人面前,你千万不要对我有任何的亲昵表情,也不能叫我哥哥。你要做到面无表情,沉默无语。在外人眼里,我是个盲道医生,而你是帮我引路牵杖的女童,徒弟。在我医治病人的时候,你除了细心观察外,还要做一个盲人医生不能做的事情,比如拿药,配药,煎药,望诊等。虽然这样很委屈了你,但这也是保护你的最好办法。因为我在明,敌在暗,当敌人衡量着我的能力时,他们先会找出我的弱点之处。那比如上次先绑架你,再用你来当诱饵,陷我于被动之中。因为你就是我最大的弱点。如果你的表现只是我的一个普通药童,那么他们就会认为你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就会舍弃你来全力对付我。黑妞,你现在明白了吗?你愿不愿意这样委屈跟着哥哥?”
“哥,你这样一说,我就完全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做到怎么去做的,我绝对不会认为这是黑妞的委屈。黑妞真的感激哥哥为了黑妞,想得如此的周全,黑妞一定不会让哥哥失望的。”
黑妞听完啸天哥哥的话,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原来哥哥的思维是那么的周密,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全部考虑进去了。想想自己要学的实在太多。这番话就给黑妞上了一堂至关紧要的社会经验课。黑妞年龄虽然小,但也个特别懂事,也特别坚韧的孩子。
“还有一点,清宁市是现在青天教最为活跃,势力最为庞大的一个地方。就在我们的周周围围都是敌人的眼线,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踏进了虎穴。我之所以用盲道的身份出现,目的就是想引起青天教对我的注意。哥哥和方竹大哥他们有个计划,我就是按照这个计划行事的。我这样做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牵动敌人,让敌人处于惊慌之中,敌人只要有所行动,他们背后真正的目的也就随之浮于水面。清宁市一行,我们也许会随时都有危险。所以我要你记住,当敌人对我发动攻击之时,你千万不要有所行动。你一定要装作惊恐慌乱的样子来迷惑敌人,让敌人对你失去警惕性。然后你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并且把这个佩带在胸口之上,自然就有人联络你,到时候,你再和联络之人说明情况,那样,哥哥的后援力量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哥哥的安全系数就会大起来。”
啸天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枚树叶胸针来,这是方竹势力最原始的联络标志,拿到现在,也是最紧急状态的联络标志。啸天把胸针递给黑妞,黑妞拿过来,小心翼翼的纳入贴身之处。她并没有追问什么,她知道,哥哥所说的就是最好的事情解决方法。啸天对黑妞的这点也极为欣赏,黑妞领悟能力很强,和自己也很有默契感,尤其对重要的事情从不多问,这就说明她对哥哥彻底无条件的信任。
兄妹两人为掩耳目,分房而睡,一夜无话。第二天大清早,两人就洗刷一番,匆匆带上药箱,走出旅馆。大雪已经停了,天也微微有些放晴,大地被银白的大雪素裹下,显得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纯洁无瑕。
啸天还是昨日的那身灰色道袍,英俊的脸上架着墨镜,更显得有些神秘的色彩,右手拿着那根翠绿的手杖,左手却执着一块幡帐,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医字。而黑妞完全一副小药童打扮,一手提着药箱,一手牵着哥哥的手杖,神色肃然地在前面领路。
清宁市是北方的一座大城市,工业比较发达,交通便利,并且距离京城不远,所以各方面都比较出色,是一座现代化的北方大都市。
清宁市重型工业工厂多,所以人口也比较密集,人口一多,所带来的商业效应也随之增大。城市的街道并没有因为大雪而受影响,早上起来上下班的人们匆充忙忙,街道两旁的早点小吃店也不时穿来吆喝声。在黑妞的牵引下,啸天跨进一间收拾得比较干净的小店,要上两份简单的早点。豆浆,油条和馒头。
正当两人埋头吃早点的时候,有个人走到啸天的面前,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这位道士兄弟是不是医生?”
啸天抬起头,“不敢,只是晓懂点医理而已,不过这位兄弟年轻力壮,说话中气实足,脚步稳健有力,节奏均匀,不像是个需要求医之人啊。”
“啊呀,今天真是幸运,早上出门就遇到高人了。想不到您双目无光,仅从我说话和走路的脚步断定出我身体的健康状态,实在是不简单啊。”那人说着,双手很有礼貌地拱了拱,然后拉开黑妞旁边的一张凳子,就坐了下来,抬眼把啸天认真的打量一番。与此同时,啸天也将此人看了个究竟。年龄不大,二十二岁左右,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高大威猛。但长相俊秀,衣着光鲜,举止彬彬有礼,一看就知道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子弟。
“这位道长,是这样的,我是没有病,但我家中有个亲人身体状态不好,我见道长神态儒雅,气度不凡,又见道长的药箱和幡幅,是个医者,所以才上前一问,没有想到道长能力非凡。我想请道长前往我家替我亲人把把脉,如果可以医治的话,酬金绝对不会吝啬,不知道长您意下如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