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石阵、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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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你还活着?”坐在上面的人问。

    “为什么你已经死了?”被坐在下面的人冷静回答。

    上面的人目光呆滞,望进了对方漆黑得看不到底的眼睛。

    “蠢货,这是幻术!”无论扬本人的意识如何叫喊,都无法把自己颤抖的身体从“魔术师”的控制之中叫喊回来。又成了废王,被关在只能仰望洞口的深井。

    “魔术师”曾经死去的身份——四处躲藏的法师马吉士,正活生生地被压在自己的身体下面。就连这幅身体,也在这种熟悉的体位下兴奋地颤抖。

    “魔术师”意识的控制下,扬的嘴角上扬。

    “一起来死吧!”

    被骑在身下的“马吉士”也露出了意料之中锯齿状的两排牙齿,“一起来死吧!嘿嘿嘿嘿……”

    已死之人,再怎么都不能复活,这是这个世界的守则。更何况是出现在这个和过去完全不相干的地点。毫无疑问是中了幻术,这次扬的意识很清楚。

    而局中人“魔术师”的意识并不清楚——他一看见活生生的自己,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干脆再次夺走扬身体的控制。

    真是个大麻烦!

    “石阵!”大地猛烈地震动,巨大的石块写过着泥土的气味,平地而起。还有一层岩石把“马吉士”保护了起来,把“魔术师”拨开到地上。

    紧急耸立起来的墙壁,把本来就不亮的天色,弄得只能看见人的轮廓。光滑的石壁排成了一条条狭窄的弧形走道,还有诸多岔路,看样子是生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

    “你~来~找~我~呀~”那个“马吉士”并没有乖乖引颈受戮,这是个好消息。

    “魔术师”似乎对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也很有兴趣,在迷宫中谨慎地摸着石壁行走,还认真地分辨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的位置。

    等他们再次厮杀起来,就有机会重新夺回自己的身体。

    “你在哪里?小老鼠……”“魔术师”的语气不紧不慢,好像一名诱拐小矮人的老巫师。扬听见自己的声音被人用这种口吻说出来,异常别扭。

    “我在这儿……”一个悠长的男声从迷宫的深处飘来。

    魔术师警惕地转过头,激动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毫无疑问,他倒是因听见自己过去的声音而兴奋得颤抖。

    “你别走……”他焦急地大步踩在死去的叶子上,朝着那个声音赶去。“窸窣”、“窸窣”的,迷宫里全是这种清脆声响。然而他连这个迷宫的走法都不清楚。

    “我不走,来找我呀……”那个声音说着不走,听起来却离马吉士更远了。

    “别走!”

    “我不走……”

    “别走!”

    “魔术师”咆哮起来。他终于发觉自己被耍了。

    这副身体,比他过去的身体敏捷得多,他伸长手臂,高高跃起,就攀在了石壁的上头——他看见,这是个极其简陋的迷宫,不过三四个岔路。只是墙壁太过光滑,他双腿登上去有些费劲。

    “咦?你这样有点犯规哦!”

    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声音,现在居然还在观察着这里。

    “轰隆”,“魔术师”攀着的那块岩石坍塌,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刚才那块墙壁也早就消失,好像从未存在过。

    “你出来!”“魔术师”恼羞成怒。

    “你过来!”那个神秘的声音也不甘示弱,“再尝尝这个!哈哈。”

    又是大地在颤抖,石阵再次运转起来,这次是石壁上生出了尖。迷宫一头,两侧的石壁猛地往中间碰撞,从远而近。若是夹在这两层尖石板中间,必死无疑。“魔术师”才喘了一口气,就惊坐起来,被这些自己动起来的石壁,朝着迷宫另一头狼狈逃窜。

    扬自己的意识叹了一口气,“对方又不会真的弄死你。”扬没有给“魔术师”说破。毫无疑问,“魔术师”正在被对方朝着既定的线路驱赶。

    “呼呼呼……”扬的身体早就在今天的追逐中疲劳不堪,“魔术师”的逃命更是把这种疲惫累积到极致。

    奇怪的是,扬估计“魔术师”已经跑了不下千步,可迷宫还是没有跑到尽头。

    “无限的迷宫”?

    要是那个人一边在制造石壁,一边在让石壁坍塌的话,很有可能。这样究竟会消耗多少魔力?

    莫非,这也是幻术?

    “魔术师”终于放弃了挣扎,趴倒在地上。倒不是他的力气用完了,也不是识破了对手的伎俩。只是他认为,即使此时自己能逃出迷宫,也未必就能和对手抗衡。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省电力气呢?

    坍塌的石壁,在“魔术师”的身后戛然而止。

    “魔术师”松了一口气。

    伴随着漫天的粉末,一个影子从烟雾里走来,还拎着一根粗壮的石头棍子。

    “魔术师”不顾尘土,用力喘了两口气,抬起了头,除了头,他的整个身子都在红色的袍子里。拎着棍子的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用的正是“马吉士”那张脸。

    “乖,抬~头~”“马吉士”笑笑,他用力向后抡起棍子,却发现对手也在笑。

    一种更诡异的笑,笑得他背后一冷,他的脖子上也是一凉。

    数十条细长的血红丝线,从那红袍子中延伸出来,紧紧纠缠住眼前不到半米处的对手脖子。

    “马吉士”把棍子抡了出去,狠狠砸中对方的脑袋,对方只是闷哼一声,不为所动。他蓄足了力气,朝着对手脑袋又是一棍,对方这次却在朝他微笑。他的力气越来越小了。

    “咳咳。”脖子上的红色丝线,缠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伸手去抓那些丝线,却发现根本抓不住。手指一碰到那些血红的丝线,它们就像血液一般分散开来,然后重新在他的脖子上聚拢,缠紧。“咳咳咳……”他痛苦地咳嗽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魔术师”站了起来,伸直了左臂,他的左臂上有三道极深的刀伤,大量的血液,大量血红的丝线正从那些伤口中生长出来,每根丝线长约半米,再往外延伸,就断成了血沫。“魔术师”直视对方漆黑的瞳仁,取而代之,他的手掐住了“马吉士”的喉咙。

    “咳咳”,

    “马吉士”奋力拍打对手的手臂,一层石甲艰难地自下而上,企图开始包裹他的躯体。

    刚才的血线,现在重新变成电流,把“马吉士”电得身体都成了弓形。

    “魔术师”用的血线,这无疑是血魔法,鲁斯特笔记中附加记载的血魔法。自己明明只是才看了几眼,这家伙是怎么学会的。扬的意识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向“魔术师”大声嘲讽,“省着点用啊!不是你的身体,就一点都不心疼,对不对?”

    扬怀疑对方根本听不见。对方的意识潜伏在身体中时,他也从未听见过对方发出的抗议。

    “怎么样?一起死吧?哈哈哈哈……”

    扬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又发出这么变态的声音。

    “咳咳,白怜……”“马吉士”扭过头,艰难地朝着密林里喊道,“我快……”他的手不在去掰自己脖子上的手,而是裹了一层石头,那粗糙的石头一层层把表层褪去,露出了细长而又锋利的枪尖,瞄向“魔术师”的腹部。

    “知、知道了……”一个怯懦的女声。

    那里有谁?

    扬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眼前“马吉士”的脸已经变成了那个红袍女子的脸,锯齿状的牙齿,惨白的面容,黑色的瞳仁。扬这才发现,她的头发也是漆黑的,剪得很短。

    “怎么会?”“魔术师”惊慌失措,松开了手。扬的脑袋和手臂一阵剧痛——趁机夺回了自己的身体。

    那女人把扬一把推开,“咳咳”,拼命揉着自己的喉咙,恶狠狠地盯住扬,“怎么了?你突然就要杀我?”

    “抱歉。”扬为不是出于自己意识的行为道歉,心有余悸地揉自己脑袋上的包。要不是自己松开手,那根石枪恐怕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白怜!白怜!”那女子喊叫起来,“你到底给那家伙看了什么?他怎么着了魔一样?”

    白怜?这女子刚刚一直在呼唤的那个名字,到底是谁?

    “大概是双重人格。”扬为了掩饰禁术的事实,只好这么解释,“说实话,我也很头疼,他不知不觉就跑出来了。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把他除了,就再好不过。”

    “双重人格?”眼前的女子歪歪脑袋,显然并不理解,“白怜!”她又喊道,“你快出来吧!”

    女子背后的林子,这才想起“窸窣”的声音。一个披着长袍的影子,从那林子里哆哆嗦嗦地磨蹭出来。扬发现,自己只要盯着那个影子,那个叫白怜的人连下脚都十分困难。索性转过头去,从裤脚上撕下一条布,绑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要是这点小伤都要用祭司大人的卷轴,那也太浪费了。

    那人影倒是很利索地躲到了女子后面。扬抬头,见怯生生地张望着自己的,是个不安的女孩子。

    “喂,白怜。你到底给那家伙看了什么,他怎么中了邪一样?”

    “是、是……是他最怕的东西。”白怜在女子身后瑟瑟发抖,像是做错了什么。扬见她穿了一件黑白色的袍子。

    “我自己没有什么畏惧的。”扬直视着白怜,“是我另一个人格所害怕的。这我也很苦恼啊,哈哈哈。”他试着故作轻松,缓和气氛。后者已经把脑袋缩回了红袍女子的背后。

    “说、说不定……”白怜的声音哆哆嗦嗦,扬不明白她在怕什么,“能叫那一个人格睡过去……”她后面的声音很轻,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什么?”他只好站起来,靠近对方。

    红袍女子躲闪开来,扬这才看清叫白怜的女孩的脸,似在哪里见过。随后又看着她伟岸的胸口,他才想起来。

    “你……不是就那个奔放的死灵法师吧?”他面露尴尬地伸手指着对方,这才想起来,那怎么可能呢?两个家伙的性格就完全相反吧。

    谁知道白怜一下子涨红了脸,“啊……”地惊叫起来,跑远了。

    “这下麻烦了呢?”红袍女子望了望白怜逃走的方向。

    “什么麻烦?”

    “这个麻烦!”

    扬只知道脑袋重重挨了一棍子,眼前一黑,直直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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