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念儿看着清减了不少啊,听说你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绕着院子跑圈圈,然后举石锁,练刀剑, 不吃不喝的,这不是要成仙了?虽然瘦了点是好看些, 但二妹妹要注意身体啊,二叔和二婶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他们怎么活?念儿,大姐劝你还是悠着点好。”马车缓缓驶向皇城,柳春池一双美目在淼淼身上不停打转。
淼淼今天穿了一条靛蓝色的裙子,用银线绣了很多竖条的暗纹, 再配上深红色的束腰, 原本这种略显成熟的颜色极少年轻女子喜欢, 但这条裙子经过柳莺歌一双妙手, 不但巧妙地掩饰了淼淼的身形, 还凸显出她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韵味来,端庄大气,特别适合今日的场合。
本来东西两府都各自备了马车,西府李氏及三个女儿一辆,东府淼淼独自一辆,但出门前,西府的三个池子借口与淼淼很久没见,硬是一起挤到了她的马车上,又嫌她太胖,没人愿意和她坐一排。她觉得今天替她拉车的马真可怜,本来拉她一个就够累的了,现在还多出三个来,真是天降横祸,她觉得有必要替她家的马出口气。
她舒舒服服地独占了一边马车,靠在软枕上懒懒地看着非要坐她对面挤成一堆的三个池子,“大姐姐说的是,可咱这不是心里着急嘛。”
柳碧池好奇地眨着大眼睛,“二姐姐着急什么啊?”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淼淼已经摸出了规律,这三个池子,大的那个负责长姐范,最小的那个负责天真及捅娄子,中间那个专门负责做丑人,果然柳月池马上一脸不屑地道:“切,她还能急什么啊,还不是着急想嫁人,最近宫里不是开始替晋王物色王妃了嘛,她自然着急。”
柳碧池又是一脸天真地问:“咦?二姐姐都被晋王拒绝过了,难道还不死心?”
淼淼巴咂了一下嘴巴,流着口水道:“想那晋王天人之姿,但凡见过他英姿的,别的凡人又怎么入得了眼?尤其正月初一看烟花那晚,他身穿一身银甲铁衣,尤如天神俊逸不凡,当时他离我只……”她伸出两只胖乎乎的肉掌比了比,“只这么远,我连他眉毛有几根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他也看到了我,还朝我笑了,啧啧啧,那一笑,真如阳春三月的太阳,世间万物都在那一笑里冰雪消融了。”
她的包子脸上一片痴迷之色,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眼角偷偷瞥了一眼柳春池,那晚和晋王失之交臂一直是柳春池这段日子最大的遗憾,果然见她两手用力绞着帕子,好好一条帕子几乎被她扯烂,偏偏脸上还要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又继续道:“大姐姐当初说得没错,我看太后和安贵妃都是体态丰腴的人,晋王自然也不喜欢瘦不拉叽那款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抚远侯和沈尚书两家的姑娘了,那晚她们也在,一年多不见,两人都出落得仙子下凡似的,晋王一见到她们,眼睛就没从她们身上挪开过。说句真心话,她们虽然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我这心里还是急啊,万一我来不及减到晋王喜欢的肥瘦适中的体态,被她们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办?哎,这不,今天那两位小姐定也要到宫里观礼的,晋王见到她们,魂儿定又要被勾走了。”
这下柳春池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脸色白白的瘆得慌,偏偏淼淼又加了句,“大姐姐,我看你最近好像苗条了不少,胸都没了,这前胸贴后背的身板,太后大概不会喜欢,你得多吃点炖猪蹄子补补,别让那两家的比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宫里,柳春池果然见到抚远侯和沈尚书家的两位千金也来了,两人也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十分礼貌地和她打招呼,让柳春池心里恨得出血,却又不得不顶着张虚伪的脸应酬两人。
丹阳公主自从那晚和淼淼“重归于好”后,便不时派人到永宁侯府请她进宫玩,有两次甚至还约她去郊外赏雪,都被淼淼拒绝了,今日早就命人等着,淼淼一进宫,便被人请了过去。
“念儿,你终于来啦,我可想你了。”丹阳一见到淼淼便扑了过去,她的大脑壳上梳了髻,扣了个繁复的钗冠,淼淼很担心她会头重脚轻一头栽地上。
“淼淼你太不够朋友了,你和二哥哥去看戏居然不叫我。”
“你是公主哎,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让贵妃娘娘知道了还得了?”
“你和二哥哥都能去,我怎么不能去?我不管我不管,你下次一定要叫上我,我最喜欢听戏了。”她拉着淼淼的胳膊使劲摇,“你答应我嘛念儿,你最好人了。”
“你咋不叫你二哥哥带你去?”
丹阳撅着嘴道:“我叫了啊,但他被太傅说了一顿,说他耽于玩乐不务正业,他哪里还敢去嘛。”
“那就叫你的鱼刺表哥带你。”反正不能烦我,淼淼心道。
丹阳夸张地叫了起来,“那个大喇叭怎么能信得过?要不是他向太后请安时说起这事,又怎会让恰好也在太后那儿的父皇知道,父皇为此还把二哥哥叫去训了一顿。所以二哥哥最近都乖乖地留在宫里念书。”
真可怜,十八岁的少年,不正是鲜衣怒马到处撩骚的年纪吗?连看个戏都被人责怪,淼淼心里有些愧疚,又暗骂皇帝这个当爹的真是偏心,明明他就没给越王什么正业,叫人家怎么务呢?
丹阳又八卦地问:“对了,那个红娘如今怎么样了?没被人发现绑回去嫁给糟老头做妾吧?若有何困难,念儿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事我罩了,我会帮她出头的。”
那日在梅花雅苑,晋王等人走了后,虽然越王没有问,但淼淼自觉地编了个故事,说燕飞本是一富户家养的歌姬,被那个老得牙齿也没剩几颗的家主看中,非要纳了为妾,燕飞抵死不从,撞柱明志,老头子嫌晦气,让人偷偷将半死不活的燕飞扔到城外偏僻处等死,恰好被上香回城的柳千锦遇见救了,有感于她的傲气,柳千锦本打算把她收留在柳府,但燕飞不愿寄人篱下,养好伤后便投靠梅花雅苑自力更生,硬是把燕飞描述成一个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世间奇女子,而自己则是个路见不平助人为乐的大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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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敷衍了她几句,有宫女来催公主,说吉时已到。
丹阳公主是皇帝长女,又是安贵妃所出,她的及笄礼极其隆重,长安所有公子王孙都前来观礼,男宾站左列,女宾站右列,很快站满了整个观礼场地。离站在正东的皇帝和安贵妃最近的,分别是皇长子晋王,次子越王,他们身后还站着六七个弟弟,大的不过十一、二岁,最小的才三四岁。
晋王今日虽不用当值,依旧是一身黑衣,深红色的交领,绣着金色祥云纹,两肩各有麒麟护臂,腰束白玉带,将他颀长笔挺的身姿展露无疑。站在对面女宾席里的年轻女子,无不伸长了脖子拼命往他所在的方向瞧,好不容易窥到了他的一角衣袂,不料人影一晃,越王那庞大的身躯十分不解风情地把视线给挡了,让一众千金们急得直跺脚。
“哎哟,这大冷的天,小姐怎么可以只穿这一点?要是冻着了怎么办?”月娘进来,无视她诡异的姿势,只看到她身上薄得可怜的短打。
这人来人往的,看来得考虑专门辟个练功房,淼淼缩回手脚,活动一下身子,换了另一个姿势,“膘多,耐寒。”
宝枝睡眼惺松地端来早饭,月娘点着她脑门骂:“眼圈被烟熏过似的,昨儿晚上做贼呢?还是又偷偷跑到西府见你阿旺哥去啦?”
“哪有!”宝枝小时候是和同村的阿旺一起被卖到侯府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揉着脑袋喊冤,“难道你们昨晚都没事?没人听到那声音吗?”
阿黛问:“听到什么?大清早的,别吓人。”
“猫叫啊!昨儿半夜我起身上茅房,不知哪儿窜来的野猫,在墙头吼了一夜,昨晚北风飕飕的,那风声和着猫叫声,可瘆人了!这野猫真是坏死了,发情也不挑别处发,害我一晚没睡。天煞的,今晚我让阿旺哥守在咱们东府墙外,一旦看到那只野猫就抡棍子赶,不然都没个安稳觉睡。”
她这么一说,阿黛和阿嫣都说隐约听到了,没人留意到淼淼的眼睛倏地睁大,身上的肥肉也因激动而颤了几颤,“不许赶!”
四人愕然回头,同问:“为啥?”
淼淼瞪眼,顿了顿才道:“人家不过发个情,借地儿找相好的,何必棒打鸳鸯。都说猫有灵性呢,它肯来咱们侯府,说明侯府是旺姻缘的福地,你的阿旺哥赶野猫,小心把自己的姻缘也赶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