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与其说是逃避戚慕公,不如说是在逃避他自己,他不敢正视自己,一个抢自己叔父家东西的自己。
直到黎茗衾的到来,他开始正视自己,也正视戚慕公。那些他不敢直面的卑微,在他面前都微不足道了。那些艰难他已经走了过来,以后的艰难有她和他一起面对,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黎茗衾沉思了一阵,问道:“只是不知皇上现在想不想动戚家和卓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把三个孩子送到别处去?”
她开口前一刻,戚慕恒心有灵犀地看向她,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看不如和梁家说说,你和他们三个一起去。就说要到塞外玩儿些日子,一旦……”
“我不去,我安排他们去。”黎茗衾毫不妥协,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决。
“这由不得你。”戚慕恒铁了心,看着她,不容她拒绝。
“不行,你就是把我捆过去,只要我挣脱了,就立刻回来。到时我搞不清状况,说不准更糟。”黎茗衾双手拉着他手摇了摇,小孩儿似的撒娇。
“你要答应我,不能轻举妄动、肆意妄为。”戚慕恒头一回对她这么严厉,他不是不相信她,可是她就是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好。不反悔。”黎茗衾笑笑,转头端了盘点心过来,“别的也吃不下了,随意垫垫吧。”顿了顿又道,“有件事,就是不知道你答不答应,或者答应了,会不会不高兴。”
“什么事?”戚慕恒看着她,她好像很为难,很忧愁。让他心里不禁一紧。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不让它更坏下去。二弟一个人,又在府里这么多年。他的情况是结交不了什么出的了力的,最能用的上的就是这府里的人。冯姨娘的事你也知道,你说要不要把他们分得远一点?我可不是吃她的醋,只是让他们无法联络,事情总会好办一点。再有。他们早一点分开,也就能少错一点,对他们将来也好。”黎茗衾道。
戚慕恒笑了下:“你啊,连消带打……口是心非。堂嫂怎么说?想必你问过了。”
她处事周全,不会做把握不了的事,也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堂嫂倒是没有意见。”黎茗衾讷讷地道。卓氏这么做倒不全是为了他们好,毕竟冯姨娘是定远侯府出去的,这样也算甩脱了关系。不会让亲戚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这事你说了算,只是安排妥当,不要再横生枝节。要送走,就送得元一些,我看就让她去南边儿吧。那儿我有个小宅子。以后便算是她的,也算是有所依托了。她若是知道好歹。她便知道这是让她重新开始。”戚慕恒道,他从前是这样想过的,可是他知道冯姨娘一定不肯。
从前他觉得冯姨娘毕竟是跟了他一场的人,又是个执着的人,若是就此放手,只怕会闹出一世的怨怼,甚至说不准冯姨娘还会寻了短见。可是现在,若是再不走这一步,恐怕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人就不是冯姨娘了。
有可能是他自己,有可能是耿太夫人,有可能是戚华月,也有可能是黎茗衾。想到最终可能害了黎茗衾,他便忍不住害怕。
黎茗衾倒是愣住了,此时竟还有点小小的同情心:“一辈子不回来啊,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这样不太好吧。”
“那你说如何安排才好?”戚慕恒问道,挑起眉,以为她是想着招儿的想折腾人,觉得她这时候使小性儿着实可爱的紧,忍不住伸手捏她的雪腮。
黎茗衾冷不防被他捏了一下,皱着鼻子躲开他:“我说的是真的,一个女人,一辈子一个人生活,又无儿无女,等老了得多可怜啊。”
戚慕恒没想到她是真的同情冯姨娘,也是,他的小茗衾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希望旁人也像她一样拥有这样的生活。
她不是不知道人心险恶,不是妇人之仁,只是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资格去追求这种幸福。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剥夺另一个女人拥有同样的这一切的资格。其实他们都知道,冯姨娘的最初没有错,左右逢源、辛苦求存,极力去依靠要与她一生融入休戚相关的男人。因此她更不会因为想要成全自己,而剥夺另一个女人的权力。
“好,如果这件事情过去了。三年,她能安分守己,我便给她自由身,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连带着那座宅子也送给她。”戚慕恒承诺道,这样也是给了冯姨娘最后一个机会。
“好,只是不要后悔,我怕你后悔。”黎茗衾越说声音越小,明明在谈正事,怎么就不好意思了呢,真奇怪。
“我去看看二弟,你去跟画意说说话,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可能毫不知情。”戚慕恒说罢便不看她,整了整衣服,抬脚去了戚慕公那儿。
定是故意的,戚慕恒没有等他一起,黎茗衾刚才才光亮了一点的心,一下子又黯淡下来。
画意的事她当然也想到了,可是画意是个很好的姑娘,她的错只是在于她爱戚慕公太深。但这件事她是一定脱不了干系的,冯姨娘只是被送走了,那画意这个更直接的帮凶,一个侍女,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黎茗衾没带人过去,直接走了。因为戚慕恒比她先一步进去,这时外面只守了几个护卫。画意想必是去奉茶了,没有在外面。
没一会儿,黎茗衾果然看见画意从书房里出来,她跟了过去,叫住了她:“画意,二叔他还好吗?”
“他,还好……”画意鼻子有些囔囔的,显然这些天的日子不好过。
“你的手怎么?”黎茗衾眼明手快地捉住她的右手,上面又一道一寸半长的伤疤,虽然结了痂,但显然是这两日弄伤的,“怎么这么不小心,走,到你房里上药。”
黎茗衾是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的,画意往不远处的书房望了一眼,也好,他们之间的话也应该是不想让别人听到的。
画意的房间虽然小,但很干净整洁,一些小布置上也看得出她是个灵巧的人。黎茗衾暗暗感叹,这样一个人若是服侍了这府里别
的主子,将来至少能配个得脸的小厮、管家或掌柜的,若是好运一点,还能脱了奴籍,再得一小笔嫁妆,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可是偏偏是戚慕公,一个前二十年命运悲苦,后面的日子也不会好了的人。
黎茗衾坐下来,也让画意坐下。画意推辞了一下,便应承了下来,她凄凄地道:“奴婢知道夫人想问什么,的确二公子做下这样的事,与奴婢脱不了干系。可是别的,奴婢也能说了。可是奴婢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任凭夫人处置,只是公子这里,奴婢知道奴婢人微言轻,可是奴婢愿意为他承担所能承担的一切,减轻他的罪责。”
“是你发现了来见姑奶奶的唐文渊?”黎茗衾想要验证她的猜测。
画意笑笑:“不仅是奴婢发现、告诉公子的,奴婢一直在为他们传信。还有那晚大火之前,唐文渊不知侯爷行踪,想要侯爷落单。也是奴婢跟公子建议,让他想办法确定夫人的行踪的。奴婢不想的,可是一想到公子这些年受的苦,奴婢就……”
看着画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黎茗衾浑身一震,心寒得很:“你是说二叔那天明知道我……我们都在那边,才让唐文渊去放火的?”
她知道戚慕公恨戚慕恒,但她一直以为戚慕公对她是不同的。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把那用针孔代替盲文做出的书册放到他手边,他轻柔但细心的抚摸时,是何等的陶醉。
“公子他当时看了一封信,那信上说他生母的死另有隐情,才一时昏了头,后来他就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为此打碎了药碗,手腕险些压在碎片上。”画意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了遮手腕上的疤。
“你替他挡了,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二叔他未必有事,有事的是你。”黎茗衾道。
“奴婢已经知道,恐怕是不行了,只要她好,奴婢这一辈子就好了。”画意低着头,傻傻地笑,她永远都记得是他给了她十年的平静和美好。
没有争斗,平平静静地十年,她这辈子足矣。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我明天就送你走。以后你也不要见二叔了,把他忘了,找个踏踏实实的好人过日子。”黎茗衾握紧的手松开了,到底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奴婢想跟着他,哪怕……”画意忽然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
“我不许,留下,早晚是个死,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他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早点清醒,过自己的日子去。你若是不走,明日之后,不要说侯爷和太夫人,我也不会扰你。”黎茗衾起身离去,若是那时她还没有离开,她也不会再因为同情她,而误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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