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卓氏来府,黎茗衾早早地到了耿太夫人处,请按后笑道:“图纸昨日母亲已经看过了,如果今日谈得顺利,再将中间的一户陆家庄买下,便可连成一片,到时这就好比一座小城池。”此时的她有一种小孩子在愉快地搭积木的感觉。
耿氏笑道:“这倒是好的,只是这金陵城外突然多了一座‘城池’,怕是朝廷里有人不答应。别的人都好说,有姚大人帮忙自然能高枕无忧,就怕云家生事。我前日听说,云家闺秀已经上了新妃拔擢入宫的大礼单子,入宫即是妃位。卓淑妃尚未生产,不知这一胎是龙是凤,估计这时松口,也是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就是怕云家不肯善罢甘休。”
“侯爷也提点过妾身,妾身的想也许只能真正接近了,才能知道她们的弱点。若要钳制云家,若要让堂兄堂嫂与咱们府上真正交好。如若能拿到把柄,当然最好。如若不能,恐怕只能合纵连横。”黎茗衾一面斟茶,一面笑盈盈地小声说。
太夫人沉思了一阵,叹道:“你也是侯夫人,按理说早该入宫请安,只是碍于你姐姐的事,恐怕见了皇后和淑妃,要尴尬了。如今也过了一年光景,你姐姐的事也暂时没了生息,你是该入宫请安了。以后每月初一,你随我入宫。”
“是。”黎茗衾把茶盏和蜜饯放下。
太夫人尝了口茶,忽然若有所思地放下了,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黎茗衾会心一笑,没有说话。
“呦,才几天没见弟妹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用了什么好东西可得告诉堂嫂,都是亲戚,你不能藏私。”卓氏进来了。头一次如此热络的寒暄,旁人听着非但很不自然,还有点诡异。
黎茗衾和跟太夫人相互使了个颜色。假作没有察觉,好像她们原本就是这样一般。
“如今天凉了,你也穿得太单薄了,我这儿刚好有几匹做秋裳的料子,正合适你用。一会儿给你送府上去。”更太夫人笑道。
“给堂嫂见礼。”黎茗衾微微福了福身,笑道,“我那小店最近用芦荟和金盏花做了脂膏,还没有送到铺子里去,只是我忍不住拿来试试。一会儿也给堂嫂送些去。堂嫂皮肤娇嫩,这脂膏不止用在脸上。用在身上才叫好。”她委婉地一笑,别开头去。
卓氏又对茶点一阵夸赞,说到好似无话可说了。才道:“若说这片庄地原本是不卖的,只是府里最近用钱的地方多,想着这地在我们这儿也是砸了,不如交给你们这些会打理的。我回去之后跟侯爷商量了,一次卖了也好。只是这商量来商量去,怎么也要八万两银子。”
“十万两?”黎茗衾手头上钱不少。毕竟还有从梁家借的银子在,只是不还价,被卓氏予取予求,日后想想都会不甘心。
何况据她所知,那些庄地因不适合耕种,又没有养马和家畜,当初只花了不到五万两。这些年那里也疏于打理,一是因为定远侯府不懂打理,甚至觉得打理庄子、做买卖是丢脸的事。二来也是当初买地时一味地想着日后地价上涨,想了种种强硬的方法把地强行买了过来,周围的庄户一直对此不平,以至于庄子上一打算有什么动作就会出种种纰漏。
以至于周围的地价升了,那些庄地倒反而大不如前了。
“区区十万两而已,弟妹这价一点也不高。若不是咱们是亲戚,十万两我还不卖呢。”卓氏装腔作势地道。
“茗衾,你堂嫂是实在人,不会诳你,你倒是说说怎么就觉得高了?若说得在理,我这老婆子给你做主。”耿太夫人打呵呵道。
“那我就要要请母亲说句公道话了。”黎茗衾俏皮地一笑,伸着纤纤玉指一点点算账,“这其一这些庄地除了极少的一部分,都不能耕种,若是蓄养家畜,附近又没有草场。其二,我想问问堂嫂,不知堂嫂可还记得,前年金陵城东的王老爷曾经下了定金,想买下其中一座庄子。到庄上看看,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打破了头,吓得人家连一万五千两的定金都不要了,可有此事?”
卓氏脸色一白,尴尬地干笑道:“是吗?王老爷啊,那是有人加固屋子,掉了块儿砖,砸的,砸的。”
“这地方听着是不大稳当,茗衾,要不你再看看,金陵城周围总还有好的。”太夫人叹了口气,惋惜地看了卓氏一眼。
卓氏为难地瞥了眼她们,咬咬牙,狠下心:“都是亲戚,就八万两,不能再少了。”
这回耿太夫人看向黎茗衾时没有说话,黎茗衾微微点头,笑着沉吟了一下,目中流光飞转:“好,就八万两,这价不低,今日我和堂嫂定下契约,先下三万两定金。待堂嫂取了庄契、地契,也容我几日凑足剩余的五万两,到时让我家侯爷也来做个见证。堂嫂以为这样可好?”
“你啊,最精明不过了。”卓氏这话既是生气,也有了那么一丝赞赏。
太夫人舒了口气,笑道:“都是一家人,虽然以后这些庄地就是茗衾的了,但若是你们那边有什么要办的,茗衾也一样要帮忙。”
“这是自然,堂嫂,这是三万两银票,你验一下。”黎茗衾直奔主题,看了眼卓氏手边的契书。
卓氏哼笑了一声,拿出自己的小印,在原本盖了定远侯府打印的契书上加盖了。
黎茗衾送了一些脂膏给卓氏,又聊了几句,卓氏便告辞了。太夫人微笑着问道:“明明可以再把价压低一些,为什么不呢?”
“不是得给堂兄堂嫂一点面子么?庄子、庄地都马上是咱们的了,以后说是帮忙,也很有限了,不如现在手松一些,将来面子上都好看。”黎茗衾笑道。
“眼看着慕恒和你越来越出息了,就是不知道华月和庆德将来会怎样,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让我放心。”耿太夫人意有所指地道。
“姑爷不是也要出息了吗?姑奶奶嘛,前些日子许是太忙了,现在闲下来了,我也该去叨扰她了。我没有姐妹,就姑奶奶这么一个小姑,现在要办大事,怎么也要让她帮一帮我。”黎茗衾主动说,这事儿是该让戚华月参与的。
她能有一个霸气的女人帮衬,可以弥补
许多不足。也能让太夫人放心,还能缓和太夫人和戚慕恒之间的潜在矛盾。
耿太夫人很是意外,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她的语气第一次听起来不确定了:“华月性子傲,可是她已经吃过亏了,以后她自然会懂事、谨慎。你是她嫂嫂,以后多教她。”
从太夫人屋里出来,黎茗衾觉得浑身轻松,这件事总算定下来了,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在她心里,这些庄地的重新组合改建,是她的事业,是黎家的希望。这也是她和戚慕恒共同谋划出来的,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开始,第一个开始。
在院内侯着的云纱感受到了自家主子的快乐,走起路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她笑嘻嘻地主动问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先去给侯爷报个信儿,让他高兴高兴。”
戚慕恒这时候应该不在府中,黎茗衾莞尔一笑,忽然起了捉弄之意:“好啊,你快去,跟侯爷说了之后再来接我。”
“好嘞。”云纱兴冲冲地一路小跑去了。
黎茗衾看着她撒丫子跑的样子,使劲儿忍着才没大笑出声。使劲儿跑吧,保证跑一圈儿都找不到戚慕恒的影子,还不跑出一身臭汗来。
抬头一看,居然到了南山居。黎茗衾自己都愣住了,她有多久没来看过戚慕公了?自上次让绮罗送了药过来,就没再问过戚慕公的事。
“有人吗?画意在吗?”黎茗衾唤道。
上次陈氏提醒过她,戚慕公失明很可能与耿太夫人有关,而戚慕公迟迟没能有任何起色,大概也脱不了干系。
想想这些,黎茗衾直觉得后脖颈子发凉。若此事是假的,太夫人甚至是戚慕恒这些年想必都受了不少谣言的连累。若是真的,就不知道戚慕恒知道多少。耿太夫人这么做,有她的理由,但确实不该这样伤害他人身体。
可如果真被陈氏不幸言中,她也不能明着跟耿氏对着干,只能救了戚慕公再说。可是这深宅大院的,即使真的治好了戚慕公的眼睛,他又能去哪儿呢?
“夫人来了。”画意迎出来,擦擦额头的汗水,惊喜地看着她。
黎茗衾微微一笑:“你家公子最近怎样了?我上次捎来的药,有效吗?或者,吃着顺口吗?”
画意眼中几乎本能地现出兴奋的神色,可刚要诉诸语端,就立刻咽了下去:“公子精神很好,别的……还是老样子。”
ps:
开始恢复更新,把此文更完,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