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管事误会了,我就是随便一问。”黎远雯心里怎叫一个愧疚了得,她想迈步离开,脚上却好像灌了铅一般。可若是不走,可能连她自己也毁了。她叹了口气,再尽最后一份心吧,“麻烦曹管事跟其他几位管事说一声,胭脂水粉的方子和绸缎、刺绣的图样全都留好了,交给夫人处置。”
“好,我再找些朋友,想法子把东西送出去藏起来。”曹管事眼睛一亮,显然早有打算,对她所言颇为赞赏。
“那就有劳曹管事了。”黎远雯连声道谢,看青黛正在里间叮嘱几个小伙计,就推说想到外面转转。又和几个伙计打了招呼,悄悄出了门。
外面阳光明媚,干干地照在脸上,黎远雯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回头望了眼正在忙碌的曹管事。曹管事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正是精明、沉稳的好时候,有他全力相帮,黎家总可以减少些损失。
黎远雯身形一转,钻到旁边的巷子里,向另一条街快步走去。她得转几个弯子,才能买马出城。好在当年经常拍古装戏,骑马的功夫还不错,能用在赶路上。
巷子很是畅通,边上还有几个水果摊子,不过几个小贩并不叫卖,说话也颇为斯文。黎远雯正诧异,向这里几户人家的门眼望了望,好似都是些读书的人家。她无暇多想,此刻只想快些穿过巷子。
忽然身后传来“吱嘎”一声响,继而是略显烦乱的脚步声,其中一道离黎远雯越来越近了。黎远雯感到身后有人拉她衣袂,力道不大,还没来由地带了些亲昵。这是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正笑看着她,见她也看着自己,他又偏了偏头,“二姐,你是来接我的吗?”
男童白白净净的,生的眉清目秀,看起来乖巧而斯文。黎远雯身子震了一下,结巴了一下道,“是衡远啊,这么早就下学了?”
衡远点了下头,小嘴一咧笑道,“司徒先生说了,今日大家书读得好,可以早一些下学。二姐是来巡查铺子的吧?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看完了,正打算到那边转转。”黎远雯随手指了指巷子那一头繁华的街市,“你到云镜阁等我可好?”
“不了,跟二姐一起去。”衡远笑了笑,跟了上去。
黎远雯无可奈何,边往前走边有种冲动想回头看一看,身边的小人儿一步步地跟在她身后,明明是一个孩子,却让他觉得像拖着一吨水泥。南市远比北市热闹,布匹丝缎、新鲜瓜果、风筝糖人……叫卖声此起彼伏,黎远雯暗暗打量着衡远,衡远一双眼睛早就黏在了风筝摊上。
左右这里离云镜阁不远,黎远雯微微蹲下一些,从侧面平视着衡远的眼,笑里多了丝歉疚,“我去看看别家的丝缎,替曹管事打听一下如今的行情。你在这儿看你的风筝,喜欢就让他们帮你拿到云镜阁去,找青黛拿银子,好不好?”
“我就在这儿等二姐。”衡远从风筝上移开眼,认真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无比。
“我可能晚一些回去,你先回去吧,云镜阁有点心。”黎远雯微微一笑,心里悬起一根弦,生怕他不答应。
衡远皱了皱眉,神色里明明是不情愿,“那好,二姐也早点回来,我和黛姐姐在云镜阁等你一起回家。”
黎远雯又愣了一下,面对衡远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怕他生疑,她赶忙重重地点头道,“好,一起回家。”
黎远雯往前面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衡远,见他还站在风筝摊子那儿和扎风筝的老伯说话,略微放了心,快步向前面的巷子口走去。还有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让开,不想死地都让开,马惊了,马惊了!”不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四周立刻像炸了锅一样沸腾起来,人们纷纷惊慌地喊叫着四处躲避。还有几个孩子虽然被大人揽在怀里,但还是吓得哇哇大哭。
黎远雯刚要迈出她那离成功仅有八米的一步,就感觉身体两边分别被人一撞,在原地打起了陀螺。她脚下不稳,只知道让身体尽量往墙边上抖,以免被撞到街中间去。这样以来却正好撞在了边上的豆浆摊子上,摊子是木板子现搭的,就是在两个石凳上架了一块厚木板子。被她这么一撞,摊子散了,豆浆洒了她一身。
等那阵子天旋地转过去了,她伸出两只黏糊糊的手,再看看身上的衣裳,简直欲哭无泪。
惊了的马被人拽住了,受了惊的百姓也镇定下来,纷纷看着那人拍手称赞。摊贩们一边称赞着,一边又抱怨着收拾着摊子,一时间街上的人围得一团一团的,竟把路堵了,来往的行人、马车都只能驻足。
忽然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清亮的喊声,衡远正用力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跳着脚边挪边往黎远雯那边看,一声一声地喊着,“二姐,二姐,我来了!”
豆浆摊子上的妇人扶起黎远雯,朝黎衡远望了一眼,“那是你家兄弟?你们姐弟真好,一点不像我们家。”
衡远好不容易挤到黎远雯跟前,向那妇人道了谢,就紧张地看着黎远雯,“二姐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二姐这些日子辛苦,不像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成日呆在书院,要是我也能分担一些就好了。二姐,你可不能有事,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我……”黎远雯只觉得一股子血冲到脑门,整个脸都烧了起来,要是衡远知道她正打算丢下他们逍遥快活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好在此刻脸上的豆浆汁还没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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