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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 本就有许多说不清道理的事情,就好比有的人只不小心绊了一跤,就直接一命呜呼了,而有的人哪怕被百斤重的东西砸中, 却只是受了点轻伤,又比如只需要用银针在人的某个穴位上, 轻轻地扎上那么一下, 就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寻不到任何外伤, 查不出任何毒素, 就仿佛这个人真的只是突发了急症一样, 纵然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顾公子说,他不能确定此次太上皇就是这种情况, ”穿着深青色侍女服的女子低着头, 将自己在客栈当中听来的话, 一言不差地转述给面前的人, “但若是想要验证,只需查看太上皇的身上,是否有针孔便是。”
不过一天的时间, 身上的痕迹,可不会这般快地消失。
说完之后,侍女便不再开口,垂首等待着厉南烛的决定。
这件事□□关重大,不是她能够随意置言的。
厉南烛看着面前的人, 眉头紧紧地拧起,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好一会儿,她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去母皇的寝宫。”
无论事情是不是如顾临安所说的那样,她都有必要去走这一遭。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可要是真的……心中一沉,厉南烛不愿再继续深想下去。
与下毒与暗杀之流的方式不同,想要悄无声息地在厉天芸身上扎上一针,动手之人与她的关系,必然十分亲近。
而厉天芸出事的时候,与她同在房内的,只有此时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照顾的孙云昭了。
心中无端地生出些许烦躁来,厉南烛看着那逐渐靠近的南宫,只觉得那是一片正在迫近的阴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孙云昭虽然不是她的生身父亲,但因着对方那温柔平和的性子,他们的关系倒是不错,在她的父君刚去世的那段时日里,对方时常寻着由头探望开解她,帮了她不少的忙,在她的心中,自然就占了一定的分量。
若是可以,厉南烛自然是希望这种事情,不会与对方有任何的关系。
但这世上的事情,并非总能如人的意的。而后宫,从来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够硬生生地将一个连只蚂蚁都不敢捻死的男人,变成一个能够以他人的伤痛与死亡为乐的疯子。
即便是厉南烛,也无法确定当初那个会笑着和她说,她的父亲去了另一方没有痛苦的世界的男人,如今是否还是和当初一样。
抬手制止了守在门外的侍卫行礼的举动,厉南烛径直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坐在床边的人面上满是困倦的神色,脑袋一点一点的,似是就要睡了过去,但在听到门边传来的动静时,他却猛地惊醒过来,睁大了眼睛往门边看过来。
“陛下?”急忙起身对着厉南烛行了个礼,孙云昭似乎有些疑惑她为什么去而复返。
顾临安所在的客栈与皇宫有些距离,这一来一回的,花去了不少时间,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了,窗外院子里的虫鸣,响得正欢。
厉南烛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只是环顾了一圈稍显空荡的房间,出声问道:“伺候的人呢?”
听到厉南烛的问题,孙云昭愣了愣,像是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一样,但他还是如实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让他们先下去歇息了。”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都劳累了一天了,这里既然有他在,便不用他们候着了。
厉南烛闻言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这样的事情,还真像是对方会做出来的。
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孙云昭,厉南烛收回视线,抬脚走到厉天芸的床边。
床上的人和离开的时候一样,依旧睡得很沉,并未因为刚才的动静有丝毫醒来的意思,眼角生出的些许细纹,显示着她并不年轻的年纪。
分明此时已是初夏,可她的身上,依旧盖着厚实的冬被,那有些瘦弱的身躯,看着仿佛要被压垮一般,让人心惊。
在床边坐了下来,厉南烛抬手握住厉天芸放在被子外头的手。她并不会号脉,但有些东西,即使不懂医术,也能看得出来。
感受到掌心那比常人低上许多的体温,以及指尖那几近于无的微弱脉搏,厉南烛缓缓地闭上双眼,语气中有着难掩的疲惫:“去招太医吧。”
只不过,就算那些太医长了翅膀,能够在瞬息之间就来到这里,怕是也来不及了。
看着自己带来的侍女转身出去寻太医之后,厉南烛又握着自己母皇的手静默了好半晌,才站起身来,看向站在一旁,神色丝毫未改的孙云昭,出声问道:“我记得,昭贵君曾经有个交好的苗国友人?”
苗国除了那开放的风气之外,最为有名的,便是一些偏门奇术了,甚至还有传言,说苗国之人有控心之法,能够让人言听计从。
这些传言的真假姑且不论,他们对一些诡术有着独到的研究是做不了假的事实。
如顾临安所说,想要凭着简简单单的一针,就取了人的性命,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就是他自己,都只是听闻过这种事情,自己从未尝试过,正是因为这样,厉南烛才会在听到那些话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守在厉天芸床边的孙云昭。
“是的,”孙云昭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我们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相识的。”
如若不是后来入了宫,他或许会随着那个人,一块儿离开前往苗国。
“她教了我许多,”说到这里,孙云昭突然笑了起来,“她是第一个没有因为我男子的身份,而看轻我的。”
厉南烛,是第二个。
盯着孙云昭看了许久,厉南烛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困惑的神色来:“我以为你应该会更惊慌失措一点的。”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比之寻常,都还要更加淡然。
厉南烛可不觉得,孙云昭会听不出她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可对方却丝毫没有替自己辩解,甚至还有闲心与自己说起那遥远的过去,着实令人有些费解。
“有意义吗?”面对厉南烛的疑惑,孙云昭弯了弯双唇,笑容如同往常一样平和。
只要厉天芸出事了,此时与她待在一起的自己,自然就是嫌疑最大的人。
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他就
没有想过能够再将自己给干干净净地摘出去。孙云昭相信,厉南烛绝对不可能犯那样愚蠢的错误。
听到孙云昭的话,厉南烛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沉声问道:“为什么?”
是因为心中还挂念着当初的苗国女子?还是因为怨憎自己母皇棒打鸳鸯?又或者只是觉得手中掌握的东西太少?
厉南烛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在她的记忆中,很少去争夺什么的男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尽管孙云昭并非厉天芸的正宫,却十分受宠,十天里面有七天,厉天芸都是睡在他的寝宫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孙云昭的膝下,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更让人疑惑的是,就算是这样,厉天芸也从不会因此而减少对他的宠爱半分。
是以厉南烛一度以为,孙云昭就是自己这个风流成性的母皇心中的挚爱了,而孙云昭对厉天芸的感情或许没有那么深,但至少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在天家,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可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孙云昭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问题,或许你应该去问一问你的母皇。”
“——我是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对于两人的对话一无所觉的人,孙云昭面上的笑容扩大,“如果她还能开口的话。”
见到孙云昭的模样,厉南烛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纵然她的母皇有再多不是,也终究是她的母亲,对方以这种语调说出这话,总是会让她感到不适的。
“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去争什么,”好似没有看到厉南烛的神色似的,孙云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说得好听些是无争,说得不好听些,就是懒散,得过且过。”
哪怕当初被迫与苗国的那个人分开,入宫侍君,他在初时的失落过后,便也既来之则安之了。毕竟他没有那个勇气,做出擅自离宫,牵累家人的事情来。
“我所求的东西,从来都不多。”孙云昭转过头,直直地看着床上闭着双眼的人。
可就连这仅有的东西,都被这个人,给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抱歉,今天忙过头了,只有一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