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哈罗夫从客厅走出来,看见英哲,高兴地说:“哈哈,不是说好休息几天再来吗?”
英哲说:“爸爸让我早点来报到。”
安娜拍拍英哲的后背,说:“别在院子里傻站着了,进屋。”
“萨沙大叔,伊莲娜大婶呢?”英哲进院子后一直没见到伊莲娜,问眼前的萨哈罗夫。
“哦,她去哈尔滨了,很快就回来。”萨哈罗夫告诉英哲。
“有什么事吗?”英哲有些不放心地问。
“没事,就是送几件夏天穿的衣服。”安娜抢在萨哈罗夫回答前和英哲说。
“哦,那就好。”英哲说,“萨沙大叔,我想请你们都进屋去,我有话说。”
“好啊,安娜咱们都进屋去,听听英哲要说什么吧。”萨哈罗夫说。
安娜随萨哈罗夫走进客厅,英哲是最后一个走进屋子的。“请大家在沙发上坐好。”英哲说。除他之外,萨哈罗夫和安娜俩人都坐到沙发上,好奇地看着英哲,猜不出他要说什么。
这时,英哲把手里提着的小提琴盒放到旁边的一把椅子上,随后便面向他们俩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我让全家人惦念,实在是心存愧疚,请萨沙大叔、伊莲娜大婶和安娜大婶原谅我。现在柳芭不在你们身边,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我愿像个儿子一样尽我的力量帮助家里做事,请给我这个机会,我恳求你们。”说完,英哲再次给坐在沙发上的人深鞠一躬。
听英哲说了这番话,联想到在哈尔滨生活的柳芭,安娜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睛立刻湿润了,撩起围裙擦着眼角。萨哈罗夫没有落泪,只是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和英哲说:“别站在那了,过来坐下。”英哲走过去也坐到沙发上了。“英哲,你别把自己搞得像个外人一样,我们大家早就把你看作家人了。”萨哈罗夫又说,“你来这个家都十年了,从一个小男孩成长为大男人,我和伊莲娜还有安娜已经不再把你当外人看了,我们早就把你当成家庭一员看待的。所以,今后要是家里有什么事,我们一定会找你商量的。”萨哈罗夫说到这,问一旁坐着的安娜,“你说是不是?”
“是这样,有事我会找英哲的。”安娜说,边擦泪水边点头。
英哲先是眼睛有些湿润,跟着眉宇间又泛出笑意,连连说道:“我非常高兴听到你们这样说。”
“好,咱们言归正传。”萨哈罗夫说,“你去军队训练三个月,完全脱离了音乐,脱离了小提琴演奏艺术,所以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让自己的身心完全重回学习音乐的轨道。”
一旁的安娜听到他们倆开始说上课的事了,就不声不响地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是。”英哲说。
“给你一周时间,回忆一下你离开新京前上课时我讲解的一些内容和要领,这是其一;其二,每天上下午各安排三个小时的练琴时间,这是一个适应恢复阶段;其三,晚上学习分析你手头那些世界著名小提琴协奏曲的总谱——那几首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非常了不起。说到这,我要告诉你,英哲,我希望你不仅成为一个出色的小提琴演奏家,也要成为一个出色的作曲家,这是我和伊莲娜对你共同的期待。”
“我知道了。”
“那好,今天的课就上到这,你回去要抓紧时间练习,有什么问题电话联系。”
“是,萨沙大叔。”
萨哈罗夫那严格得近乎没有人情味儿的小提琴演奏课程就这样又要开始了。
英哲拎着小提琴盒,走出萨哈罗夫家大门。他关好门,走出一段距离后,似乎听见身后有谁在叫他,于是他停下脚步扭身回头张望,并没有人叫他。但当他转身要走时,却分明再次清晰地听见了有人叫他的名字。金英哲立刻回转身,就在萨哈罗夫家的门口,他看见了柳芭正向他挥手道别呢。“柳芭!”英哲喊了一声,正当他打算跑过去时,柳芭的身影倏地消失了。英哲愣怔怔地戳在大街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迟缓地转过身子,拖着脚步,沿马路踽踽独行,他知道,从今往后身边再没有可爱的柳芭陪伴他了。走着走着,英哲忽然低声地哼起了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旋律。在人声噪杂的大街上,充塞他耳鼓的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只有这支世界著名的小提琴协奏曲的旋律。此时,在英哲的内心深处,他设置了一个位置,那是属于柳芭的位置,属于他的小翘鼻子的位置,任谁既无法阻止也无法根除的位置。
从1937年初夏重新开始的小提琴演奏课程,在外人看来是那么枯燥乏味,然而对于英哲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是迈向音乐圣殿的奇妙的旅程。到1939年初夏,由萨哈罗夫为英哲制订的小提琴演奏课程全部完成了。这年,金英哲20岁。他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他,他的女儿在1937年年底出生了。柳芭给孩子起名叫索妮娅,索妮娅·金。到英哲小提琴课程学习结束时,蓝眼睛、黑头发的小索妮娅已经一岁半了。
小提琴课程结束后,萨哈罗夫主动对英哲说:“新京大同剧团要成立一个管弦乐队,正在招考乐队队员,你可以去试试。”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英哲说。他心里一直期待自己尽早工作,而能报考大同剧团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大同剧团团长叫藤川太郎,我和他有一面之交,他听说你的小提琴演奏水平不错,特别托人来找过我说希望你去报考。”
“我会去报考的,谢谢萨沙大叔。”
翌日上午,金英哲来到位于位于七马路的新京大同剧团管弦乐队招考报名处时,看到报名的人是按照专业分别到弦乐组、铜管乐组、木管乐组和打击乐组报名处报名的。按照路标指示,英哲找到门上贴着写有“弦乐组报名处”字条的房间,敲敲门后推门走进去,发现房间不大,一张桌子后坐着个女办事员,负责接待前来报名的人。在那张桌子前已经有三十几个来报名的人在排队等着登记呢,他们当中既有中年人也有年轻人,金英哲感到他的年龄大概是最小的一个了。他走过去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位,但很快就又陆续进来不少人按顺序排在他身后。登记的进度比较慢,英哲觉得队伍半天才移动一点。当终于快轮到英哲登记时,他才听清女办事员一直再重复说的话是在询问前来报考者的简单情况,只是她的声音过于柔和,英哲觉得站得稍远一点听着就像蚊子“嗡嗡”叫一般。终于轮到英哲登记了,那女办事员头也不抬地说:“下一位。”
“金英哲。”英哲说。
那个女办事员忽然抬起头看着英哲,那神态像是在确认来者是不是真是金英哲本人似的。金英哲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就在他刚要问她有什么不对时,女办事员已经低下头在报名表上的“姓名”一栏里写上了“金英哲”,又在“姓名”这一项后面“是否有其他姓名”的备注栏里填上了“谷川英二”。
刚才女办事员抬头看英哲时,英哲也注意到了她胸前的姓名牌——藤川美代子。最让英哲奇怪的是,接下来本应在办事员询问报考者后需要报考者自己交代的几项登记内容诸如年龄、在何处接受的专业教育、有无从业经历等内容时,这个佐藤美代子并没有问英哲,而是自作主张地逐项填写完毕,然后把报名登记表递给英哲,问他道:“请谷川先生看看,有没有问题?”
“没有。”金英哲接过登记表看了一遍,又把登记表还给女办事员。
藤川美代子放下登记表,伸手做了一个请英哲离开办公桌的手势,然后说:“下一位。”
此时,金英哲并不知道这个为他登记的藤川美代子就是大同剧团团长藤川太郎的女儿,她是剧团的化妆师,今天是她主动向父亲提出来做义工为报考弦乐组的应试者登记。剧团在筹备组建管弦乐队的过程中,美代子在家里不止一次听父亲提到谷川英二这个人,盛赞他是个小提琴演奏天才,并说已经派人前去和谷川英二的老师萨哈罗夫先生接洽,敦请他屈尊做管弦乐队的艺术总监,并请在他方便时指点谷川英二前来报考管弦乐队。不过,萨哈罗夫以种种理由推卸了藤川对他的邀请,但答应一定让英二报考管弦乐队。就这样,美代子为了见见这个父亲非常欣赏的小提琴天才,特地到弦乐组来做义工了。今天一见面,虽然这个谷川英二面无表情,说话也少——美代子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但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认为这位谷川英二是个非常有故事的男人,一股冷冰冰的帅劲儿很有魅力,而且还是个小提琴演奏家!当这个谷川英二——金英哲还什么都不知道时,藤川美代子已经迷上了他,并且暗自发誓,非谷川英二先生不嫁!
金英哲到大同剧团后,他的业务能力得到大家一致赞誉,到1940年春天,他就无可争议地被任命为第一小提琴首席了。藤川太郎很器重谷川英二,甚至动了送英二去德国进修的念头。但有人告诉他,这事最好先征求英二父母的意见,因为听说当初英二想去欧洲留学时就被他父母阻止了。藤川一听竟然有这事,为了不招惹是非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后来藤川的妻子告诉他说美代子很钟情谷川英二先生时,藤川立刻表示要促成这件婚事。于是,在父母的支持下,美代子大胆地对英哲展开了爱情攻势。
这年的春天,18岁的金秀妍和柳芭一样,也考上了新京医科大学。这个消息让金海镇高兴得不得了,他家里终于又出了一个大学生。晚上,李春子和金海镇商量说,英哲也安定下来了,工作很出色也很稳定,现在秀妍又考上了大学,家里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了,不如什么时候举办一个小型的庆祝会,热闹一下吧。金海镇想想也是,这几年让英哲这个不肖子孙闹腾的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的确如春子所说,现如今他们金家这艘航船似乎终于驶入了让人可以对未来所期待的航道了,这样想着就痛快地答应了妻子的提议。当秀妍知道奶奶为庆祝她考上大学举办家庭庆祝会的消息后,高兴得跳起来,跟着她立刻就想到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钢琴老师伊莲娜,想到这,她立刻给萨哈罗夫家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安娜大婶,她一听说秀妍考上新京医科大学的消息后也非常高兴,马上向秀妍表示了祝贺。当秀妍请她让伊莲娜老师来接电话时,安娜大婶告诉她,伊莲娜和萨沙一早去哈尔滨了,要去个三五天,等他们回来她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的。秀妍有些失落地挂断了电话。
伊莲娜和萨哈罗夫去哈尔滨的确没啥事,只不过就是想外孙女了,于是说走就走,风风火火地去了哈尔滨。自打金英哲和金秀妍先后从萨哈罗夫夫妇这里分别结束了小提琴课程和钢琴课程,萨沙大叔两口子就有了时间,时不时到哈尔滨小住几日。英哲和秀妍虽然不知道索妮娅的事,但他们认为这是因为柳芭在哈尔滨生活,萨沙大叔和伊莲娜大婶常去探望柳芭也是自然的事。
到1940年夏天,事业方面可以说蒸蒸日上可家庭生活方面却依然一片空白的金英哲,与其说是被美代子执著的追求感动了,不如说是想给父母一个交代,最终同意和美代子交往并很快就把她介绍给家人认识了。金海镇依旧是不满意,他感觉美代子很难融入他们这个家庭——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没错。不过,在李春子劝说下,金海镇最终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而同意了这门婚事。
在藤川太郎的催促下,金英哲和佐藤美代子在就在夏天举办了婚礼。
是年年底,索妮娅·金三岁。
金海镇全家没人知道在哈尔滨有一个和金家有血缘关系的小姑娘快乐地成长着。她的妈妈柳芭在索妮娅三岁这年决定出去工作了,原因是一家名叫“涅瓦”的照相馆老板彼得·焦尔金听说柳芭是俄罗斯画家祖霍夫的学生后,便立刻登门聘请柳芭做这家照相馆的特约画师。彼得早就想在照相馆拓展一个项目,就是为顾客画肖像,他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生意,无论哪国人也无论年纪和性别,都会喜欢在家里挂上自己的肖像。但他却一直苦于找不到理想的画家,要么是画家要价太高,要么是画家的画技他不敢恭维,所以这一项目迟迟没能开展起来。一年前,他毛遂自荐登门拜访柳芭,向她介绍了他对开展这项业务的构想,并坦率地开出了工价,请柳芭做涅瓦照相馆的画师。柳芭此时也正好有了参加工作的念头,既然这份工作和她的爱好与兴趣相符,薪酬不菲,再加上老板还是个诚恳的人,她干嘛不答应呢?柳芭把她画的索妮娅的几幅速写给焦尔金看,焦尔金一看就大加赞赏,立刻告诉柳芭工价还可以再商量。
柳芭说:“焦尔金先生,我只有一个条件。”
“请告诉我您的条件。”焦尔金急切地说。
柳芭说:“一年后,我女儿三岁时我才可以上班。”
彼得·焦尔金想都不想就一拍大腿就答应了柳芭的条件,并立刻和柳芭草签了一份工作合同。
利用这一年的空档时间,柳芭又作出了两个决定:第一是搬出了瓦夏舅舅家,自己租了两间房子,开始独立生活;第二是聘请了一个名叫崔真实的中年韩国妇人做她的帮手料理家务。后来得知崔真实年轻时曾做过小学老师,柳芭索性又请她方便时教索妮娅学习韩语。崔真实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一见索妮娅就非常喜欢这个漂亮的欧亚混血小姑娘,很痛快就答应了柳芭的要求。仿照英哲家的习惯,柳芭称呼崔真实为崔嫂。就这样,一年的空档期过后,1941年年初,柳芭开始到涅瓦照相馆上班了。对于柳芭的那三个决定,萨哈罗夫和伊莲娜完全支持,柳芭就知道父母永远是她的坚强后盾。一月下旬,正好赶上中国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萨哈罗夫夫妇赶来哈尔滨到女儿家过中国的春节。这夫妇俩到柳芭租的房子一看就很不满意,这是一个三家合住院子里的两间小屋子,外带一个小厨房。伊莲娜发牢骚说:“生活极为不放便。再说,总不能让我们一来哈尔滨就住到瓦夏舅舅家吧?”一旁的柳芭一听妈妈说的话心里简直就高兴得不行,马上撺掇父母在哈尔滨买房子,因为她心里早就有了全家迁来哈尔滨生活的打算了。就这样,在瓦夏的帮助下,萨哈罗夫相中了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很宽绰,正房和东西厢房就有六间,还有一间厨房、两间储藏室和一个很宽敞的卫生间,而且距离瓦夏舅舅家也不算远,问题是卖主说过春节了,等开春再过户吧。于是,在瓦夏的主持下,萨哈罗夫和卖主草签了房屋买卖合同,支付了定金。
春节过后,直等到三月下旬,萨哈罗夫才终于办好了买房子的手续。在柳芭的催促下,瓦夏舅舅和他的朋友们重新整修了房间和院子,置办了家具,到六月中旬,柳芭和崔嫂带着索妮娅搬进了新居,终于开始了新生活。柳芭对这个新家的院子和房间都很满意,买菜买粮也方便,唯一不足是位置距离涅瓦照相馆有点远,而且这个院子位置不在街面,交通不是很方便,出租汽车和客运马车都进不了这个小胡同,只有人力车可以自由出入。为了自己上下班方便,柳芭只好买了一辆自行车。从家门口骑车必须要穿过一条小胡同才能上大街再去照相馆,就是在这条小胡同里,柳芭没想到遇到了麻烦。那是几个街头小混混,他们发现年轻漂亮的柳芭是个单身妈妈,于是便故意说些下流话挑逗她。遇见这类事,起初柳芭只是加快速度尽快离开小胡同,可后来有一次他们竟然拦住了柳芭的自行车,不仅嘴里胡说八道,手脚也不老实,还把柳芭的自行车抢走撂倒在地。胡同里行人本就不多,偶尔有一两个过路人也不敢管这些地痞的事。柳芭又气又怕,就在她独自奋力挣脱时,一个人力车夫停在了旁边,喝道:“住手!”
“滚犊子!”领头的混混瞪着金鱼眼睛骂车夫,“滚犊子,听见没?”
车夫没吱声,一弯腰撂下车把,起身走到那个拉扯柳芭的混混身边,没见他怎么的,就是伸了一下手,用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在那个混混的肩上一点,就见那家伙肩膀一下子就侧棱了,咧着大嘴岔直个劲儿地“娘娘”乱喊叫。那领头的混混显然练过,会个三拳两脚的,所以晃悠着身子靠近车夫。车夫一见还有这么傻楞的主儿,气就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只听“噗”地一声,一个利落的窝心脚正揣在这小子胸口上,就听他闷声喊了一声“哎哟”便一头仰面躺倒在地。旁边剩下那几个小混混立马噗通通跪在地上,直个劲儿给车夫磕头求饶。车夫并不搭理这伙人,转身安慰惊魂未定的柳芭:“柳芭小姐,您老甭怕,再遇到这事,您老就说是哈尔滨老周的朋友就得,好使。”
柳芭还是后怕,说话也有点不利索:“大、大叔,您老尊姓大名?”
“一个苦力,没大名。”车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俺姓周,是老疤还有那个大老李的朋友,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好人。”说着,他扭头不屑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几个躺着的跪着的混混,又回头和柳芭说,“新京的老疤大哥传过话来,让俺们弟兄多留神关照柳芭小姐和那个小闺女……嘿嘿,叫啥来着,索什么来着?”
“索妮娅?”这会儿,柳芭也缓过神来了,猜车夫是问她女儿的名字呢。
“对对,索妮娅,这名字挺水灵的。”老周说,“请柳芭小姐快上班去吧,我再跟这几个兔崽子唠唠嗑。”
“谢谢周大叔。”柳芭给老周道谢后,骑上车紧蹬几下脚蹬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老周看着柳芭出了胡同拐上了大街后,对地上那伙人说:“今儿周大爷高兴,暂且饶过你们几个王八犊子,从今往后要是哪个狗日的胆敢再闹事,周大爷废话不说直接给他卸大腿,听清没?”
“是是……大爷开恩饶命!”
柳芭经历的这次历险记,她没对任何人说,免得家人操心惦记,再说自从那个人力车夫周大叔出手相助以后,在这一带再也没人敢惹柳芭了。萨哈罗夫夫妇不知道这事,瓦夏舅舅一家不知道这事,涅瓦照相馆老板彼得·焦尔金也不知道这事,远在新京的金英哲更是一无所知了。
从七月开始,英哲在张罗一件大事。他终于说服他的恩师萨哈罗夫出山亲临大同剧团管弦乐队担任指挥,指导排练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和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由金英哲自己担任独奏小提琴。对藤川太郎来说,谷川英二做的这件事简直是太伟大了,是他梦寝以求想做的事,因为很明显的,大同剧团管弦乐队能公演贝多芬和门德尔松的作品这件事太给他藤川太郎长面子了。在萨哈罗夫精心指导下,经过三个多月的艰苦紧张的排练,10月4日举行了第一次彩排,令萨哈罗夫满意的是彩排效果还不错,尤其是英哲发挥得很出色,赢得了大家的赞叹。接下来还要进行两次彩排,最后公演的日子定在了10月18日,星期六,晚场八点。
第二次彩排是在距第一次彩排的一周后,这期间萨哈罗夫几乎是对乐队每个成员演奏中存在的不足之处都进行了个别辅导,而10月16日晚上进行的第三次彩排所取得的整体效果已经让佐藤一郎赞叹不已了。但萨哈罗夫的脸上却依旧很严肃,他和藤川说:“我只能说乐队全体已经尽力了,可水平就是这样,我们就祈祷公演成功吧。”
“很不错,真的,萨哈罗夫先生!”藤川太郎说的是真心话,这支管弦乐队能演奏两位欧洲古典音乐大师的作品已经是奇迹了!
第三次彩排结束后,英哲回家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了。他坐出租车到家门口时,刚下车就见小门打开了,门卫宋志宇走出门站在门口。英哲拎着小提琴盒走到他跟前问道:“你在等我吗?”
“是。”宋志宇等英哲进门关上门后才又和英哲说,“大少爷在花房等二少爷呢。”
“现在?”英哲问道,有点奇怪。
“就是现在。”宋志宇回答道。
“知道了。”英哲说完走上了一条通向花房的小径。他穿过一片树林又绕过假山来到亮着灯光的花房,但在窗外并没有看到花房里有英浩的身影,他推开门走进花房,叫了一声:“英浩哥!”
他马上就听见从花房里头传出英浩的声音:“我在菊花这边呢。”
英哲穿过几排花架,这才看见站在摆放菊花的花架前的英浩。
“干嘛不在楼上等我?”英哲问道。
“这里没人打扰。”英浩说,“来,咱们到椅子那边坐一会儿。”
英哲觉得今晚上的英浩哥有点神秘,都深夜了,还约他在花房见面,真不知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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