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你不是出门了吗?这婴孩又是?”
柳氏把方才的情形描述给柳相公听, 柳相公越听神色越发严肃, 手往后背,来回踱了几步,柳氏不免有些着急——
“相公, 这孩子想是被人遗弃, 可怜不已, 而且我一见这孩子便很是投缘,我们留下这婴孩可好?”
话语里有试探之意,柳相公一听,便知柳氏可能是误会了——
“夫人可是以为我不愿?非矣,孩子是要留下的。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考虑完善。你我从未有带孩子的经验, 一会你去同村里的胡大娘打听打听,我也去翻找一下书籍,把这孩子周身物品收好,如若以后这孩子的家人找上门来,也好比对比对。”
话毕, 还凑过去看了眼钟彩,戳了戳她的小脸, 眉头虽还微皱,但眼角的善意藏不住。
之后那头一两年, 对于钟彩来说, 惊心动魄也不为过。
新手爹娘上任, 总是有那么三把火,只是有些火烧眉毛了。
比如柳氏夫妇听说刚出生的婴儿可以喝羊奶,而钟彩又特别不待见那股羊骚味,但每次都架不住柳氏那殷切的眼神,生生喝了半年的羊奶,才结束这种噩梦般的日子。
比如钟彩早已辟谷,却因为老不出恭,总要被柳氏盯着,饶是她活了几百年,却也是红了脸。
比如……
反正,钟彩的前两年就是在适应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婴孩。
但钟彩看如今的柳氏夫妇,偶尔也会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柳氏看着文静,其实是个急性子,最不耐烦等人,所以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有一个数数的小习惯,这一世这个习惯也保留了下来,每次柳氏在等柳爹爹的时候,钟彩总能在柳氏怀里听到熟悉的数数声。
而且柳氏厨艺奇差,当钟彩吃到相同的味道,不由想落泪,但不想让父母担心,便忍住了。柳爹爹却还是一如前世的捧场,钟彩有时候都怀疑柳爹爹的味觉是不是消失了。
不过父女俩微妙的都没有点破,所以柳氏一直觉得自己的厨艺还不错。
柳爹爹除了圆了自己上辈子没实现的读书梦,护短和宠孩子的特性也一点都没变,有一次父女俩上镇上采买,钟彩也只是多瞧了一眼那小贩卖的蜜饯,柳爹爹先时不语,待采买完所有东西后,剩余的钱全买了蜜饯,让钟彩吃了一路。
还有一次,村里的王小虎笑话钟彩同她父母长得不像,不晓得是从哪被捡回来的,说她是没人要的货,柳爹爹不知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第二天,在他开办的习字院上,平时好脾气的他,拿着王小虎狗爬似的字,第一次对人说了重话,心性不佳,字如其人,他这习字院不收此等人品恶劣之人。
只是很遗憾,这一世,沈芊芊的父母依旧没有修行灵根,如此钟彩也只能陪他们须臾几十载。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钟彩五岁左右。
这日,钟彩如同往常一般去书房寻柳爹爹,路上偶尔看见空中飞过几只乌鸦,也没多想,柳爹爹此时正在房里练着大字,看着钟彩蹒跚的翻过门槛,连忙放下笔,上去帮扶,生怕摔着她。
五岁的钟彩为了在柳爹爹面前争表现,投其所好,每日都会同柳爹爹习字启蒙,偶尔没藏住,柳爹爹还觉着钟彩是个小神童。
正当钟彩同柳爹爹讨论今日的习作,柳氏端着一盘水果进来,笑着对父女俩说——
“你们爷俩忙了一上午了,且先休息会,来,吃点水果。”
钟彩听着声,正准备笑着迎回去,可当看到柳氏时,目露惊疑,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不会的,为何会如此?!”
钟彩心里波澜起伏,为何柳氏会有将死之相。
到了沈芊芊这个修为,已可辨凡人气运,但先前柳氏并无异常,还是长寿之相,可如今却突兀的黑气聚顶,钟彩当下心神不宁。
钟彩敷衍了柳氏两句,便回了房门,思考起对策。
等她再次出现在柳氏夫妇面前时,却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柳氏怀孕了!钟彩先是惊喜,复又疑虑,下意识的把这事同柳氏先前的异常联系在一起,莫非是难产?
虽不确定是何种灾难,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护好柳氏,看着一脸幸福的柳氏夫妇,钟彩坚定的想。
此后,钟彩几乎寸步不离柳氏,弄得柳氏猜测,是不是钟彩以为有了弟弟或妹妹,她就便失宠了?
于是,柳氏时不时就同钟彩诉衷肠,表示自己绝不会偏颇任何一个孩子,来安抚钟彩的心,搞得钟彩有些哭笑不得。
钟彩这几个月草木皆兵,但也没发现有何奇怪之处,柳氏的胎相也极稳,可是柳氏头顶越来越浓厚的黑气,就像扎进钟彩心里的一根刺,让她时刻警醒。
等到临盆的日子将近,钟彩越发坐立难安。
正当钟彩还在挣扎就母时,已经有人夺了第二关的头名,居然是同段和景一起进入的那貌不惊人的黑衣少年。
古道派议事堂内。
众位高阶修士,此时正在翻看那黑衣少年的问心试炼,不禁齐齐吸了口气——
“这少年竟对自己如此狠厉!”一名修士说道。
“此子之道,已初具雏形,只是总归太过残忍。”那紫玉束发的修士叹了口气道。
另外一身背玄铁大刀的修士却眼前发亮,对着那紫玉束发的修士说——
“掌门此言差矣,若是能好好引导,许是能成为我派的一把利刃。我们古道派也沉寂的够久了。”
众人听到最后一句,眼神一凝,纷纷不再言语。
“听闻西修真域修士颇嗜美食,极爱享受,如同凡人一般生活,稍具势力的世家,连睡得床都是白玉所制造。”
说完脸上还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钟彩不知这方敏学因何想与她攀谈,但也恰恰不巧,他问的是钟彩根本就不知道的事,钟彩为了不起疑,只好大概敷衍了几句。
方敏学又同钟彩随意讲了讲西修真域的风土人情,言语中似是给她传递了不少西修真域和世家的信息,仿佛是为了不让她露馅一般,钟彩握了握手,细细听着,虽有些纳闷方敏学如何对西修真域这么了解,但也暗自下决心找个时间一定要补一补这方面的信息。此后行事,定要万分小心,在她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她还不能暴露女扮男装的事实。
如此,一个讲述,一个聆听,场面分外和谐,其中的问题似乎谁也没提。
但钟彩却越聊越心惊,直觉告诉她这师兄好似发现了些什么,她心里隐隐戒备,身子不知不觉往后退了退。
聊到差不多的时候,方敏学便放钟彩去背石头,只是他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沉了沉。
而方敏学则越过人群,走在前面为大家领路。
这方敏学性子慵懒,又极重享受,所以步履不快,但后面的新弟子们却有些受不了,本就在因为在池子里泡了好几天,没有进食,再加上背了这石头,重力压迫下,地上的鹅暖石路,硌得脚生疼。
最惨的应该是先前那刺头,背了百来斤的石头,相当于一个成人的重量,而且方敏学为了表示对他的“关爱”,硬是让他走在方敏学身后,弄得他连偷懒都不行,只好面色通红地咬牙背着。
但方敏学心情不错,路上不时还哼着小曲儿。
就在众人汗湿贴身,快趴地上之时,领头的方敏学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这声在众人心中如同天籁。
方敏学身后那刺头首当其中,“当啷”一声,便卸下了身上的两块石头,一下子瘫软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
其他人也比他强不到哪去,纷纷瘫软在地,汗水顺着衣角流到地上,不一会就在身边晕出一道水印子。
他们可是整整走了五!个!时!辰!
天!都!黑!了!
钟彩也好不到哪去,全身跟刚从水里出来的一样,只是美人湿汗,总与旁人不同些,瞧着周围那偷瞄钟彩的小姑娘的数量就能看出。
方敏学把此景收入眼里,此时已是月上眉梢,月光让钟彩的小脸越发白皙,倒真是月下看美人,别是一番韵味,他眼神带着欣赏,如同欣赏一件美好的物件一般,不掺□□,看来玉珂这古道派第一美人的称号要送人了。
这时他还不知道王子晏已经给钟彩打上修真域第一美人的标签!
待他们休息了一会,方敏学才指了指身后一排的院子,开口道——
“此处便是你们这一年的住处,每五人住一个院子,虽人多了些,但房间都是单独的,不会被旁人打扰,这个你们可以放心,每个月月初你们可以去执事堂领取外门下等班生的月例,一共是两枚灵石和两枚聚气丹。”
这时,人群中有人好奇发问——
“方师兄,那中等班和上等班的月例是多少?”
方敏学接着说——
“中等班生每月可领取五枚灵石和五枚聚气丹,上等班生则每月可领取十枚灵石和十枚聚气丹。”
这一厢对比,大家就有些不忿。
方敏学倒是理解,接着说——
“如果大家嫌灵石和丹药少,一来是这一年要抓紧修炼,争取在分班考试能得个好名次,升入这中等班或者上等班,二来古道派的执事堂每天都会有任务发布,可以兑换门派积分和灵石,而门派积分攒到一定程度,又可以拿来兑换丹药、功法、装备和宝物。”
这话一开口,大家不满倒少了些。
“如若没有其他问题,一会你们依次来领外门弟子服和辟谷丹,这一枚辟谷丹可管三日,若是不喜辟谷丹,也可去外门的食堂进食,但今晚你们先且休息,明日你们可下山,了了俗事,后日正式进学上课。”方敏学顿了顿,“我说的,你们可明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