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用热水泡了脚,肿起来的脚面就像是被戳破了的布袋一样, 瘪了下去。
上面起了一层皮, 幸好大夫给她敷了药, 说是凝肌的,没两日上面的皮掉了,会露出来新生的肌肤, 自然更柔嫩,徐良玉趁机在亭兰院躺了两三天,无事的时候, 就给檀溪做人偶。
李德可是有两日没有瞧见过了,这两□□中多事, 早晚不见人影。徐良玉刚好抽身, 暗中叮嘱了粮食入仓,果然还有余粮, 不过檀越这个榆木脑袋只说阿兄在世, 也万万不会答应他拿粮食坐地起价,他想将余粮施舍出去, 辛辛苦苦运转三地,她怎肯答应, 为此又有两三日未曾去过檀家那小院子。
又过两日,脚彻底好了。
一早起来, 李德又是不在,张良娣这几天没事就来寻她说话,说起来这位良娣可真是没有什么追求, 每日都在纠结的,不过就是殿下早起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研究的都是殿下今儿脸色不好,殿下皱眉了,若劝上两句,她便又自艾自怜起来。
徐良玉可算给这位痴心怨妇从回了自己的院子,见日头还早,带着青萝就出了雍王府。
李德给她备下的车马任她差遣,乘车上街,这就到了云裳坊来。
街上行人人来人往,这几日云裳坊日日都往雍王府送样衣,一时间声名大噪,日日宾客满堂,柳相宜另外将些事宜包将了出去,每晚对账之后都会在账本上做下记号。
前面果然不少人,徐良玉直接从偏门进去,走了后院去。
她的屋里已经添置了些许家具,径自躺在了榻上,自己的窝,不管怎么样都觉得舒服,才侧歪了一会儿,柳相宜安排好了前面事宜,到了后院来寻她。
徐良玉正经八百地让他放了矮桌在榻上,亲自给他倒了茶:“这些日子柳掌柜可是辛苦了,往后还得依仗你。”
她不过是十七岁而已,却比二十好几的男人还要老成,柳相宜不敢不敬,忙是欠身揖了揖:“不敢不敢。”
她到这里来,自然是有事。
拿了一碗茶,轻轻举起:“良玉以茶代酒,敬柳掌柜一碗,云裳坊的事情告一段落,现在接下来的还是粮食的事,这第一口让我吃了,多少人都拿眼睛盯着呢,估计今年一下粮,各地必定有人效仿。”
她仰头,将茶碗放下,又往里面倒满了茶水。
伸手蘸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写下了宋凛两个字:“别人我不管,你让人把他看住了,他若没有动作就容他一年两年,若是也想挤掉脑袋地来收粮,那么这就把他做了。”
柳相宜知道她不是头脑发热的人,低眸看了眼,定定看着她:“怎么做?”
徐良玉曲起手指,在颈边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咔擦。”
她说完自己都被逗笑了,回身懒懒倚靠在榻边,她对着自己的茶碗吹了一口气,一抬眼看见柳相宜怔住盯着她,以为他当真相信了笑得更欢:“诶呀我说说而已,虽然他不是个东西,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这么咔擦了他,不过杀了他没有什么用,我要把他吞进去的徐家一起吐出来,他欠我的,这回就一次算清,不是真杀他,你明白吗?”
这姑娘今天又穿胡服,她身形娇小,每次穿上轻胡服都觉得别有一番风情。
她靠在榻边,一副慵懒模样,他一时竟是看呆了去,见她特地解释了下,当即别开了眼去:“嗯。”
说着取出了账本推了她的面前,让她过目。
这才几日,徐良玉翻看着,越看越是眉眼弯弯:“快了,按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做大。”
柳相宜在旁看着她,也勾着唇:“嗯。”
从云裳坊出来,到了明庆宫附近,先到了檀家。
上次过来时候,她忘了拿人偶,这次出门可算是想着了,檀越兄妹都在家里,小檀溪见了人偶很是开心,麻姑带着她一边玩去了,时间不早了,徐良玉也不坐,叫了檀越出来。
他因为粮食的事还恼着她,送她出门时候都不拿正眼看她。
站得老远的,徐良玉站在车边,要上车了,见他也过来,当即折身返回,她站了他的面前,一步步走近,近得眼前了,他终于绷不住后退两步一下靠在了墙上。
街边也没有人,她抱臂:“怎么,还生气?”
少年别开脸不看她,也不言语。
本来也是要给他的东西,管他干什么,徐良玉想了两天,也终于妥协:“算了,横竖是你的粮了,你拿去行善也好,拿去换成货币也好,我不管了,不过~”
听见她说不管了,檀越才回眸看她:“不过怎么样?”
她倾身,靠近了些许:“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亲自休书一封回洛阳给陈知府,就说动乱不安,让他派人看护家园,许他万余银钱,一定不经意让他知道,你这次运粮大发了,千万要他相信这个。”
“干什么?你又要干什么?”
“你别管,你帮我这个忙,不少你一块肉,我要拐着弯吊宋凛上钩。”
檀越猜不透她那点小九九,其实粮食已经先一步动手了,只不过没有告诉她而已,他略微心虚地往旁边错开了两步,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了。
见他答应,徐良玉更觉春风得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与他告别:“好少年,等阿嫂挣了大钱,有你好处。”
她虽然穿着胡服,但是步态轻盈,在背后看着却越发地俏皮。
他长长吁了口气,愣愣站了半天。
马车一走,人又掀开窗帘探出半个身子来,对着他使劲摆着手:“千万记着啊!”
他乖乖点了点头,等车没有影了才是转身。
徐良玉可是真心情愉快,回到雍王府之后,听闻李德回来了,多日不见竟然也生出了些好奇,想知道他在忙什么,青萝也是直推着她,让她也倒是对殿下上上心,毕竟是衣食父母呢!
说起衣食父母时,青萝笑得狡黠。
衣食父母这个词是徐良玉教过她的,被她这么一说,真是有点小暧昧,在院子里抓到了一个小厮,一问李德竟然已经回来了,说是张良娣早过去伺候着了,这几天殿下忙得昏天暗地的,可是送了不少参汤过去。
一听张良娣去了,徐良玉顿时兴致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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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要转身回去,从无了院却走出了几个穿着官服的人,连忙侧身避开,心底却是暗暗吃惊,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此时已经说不清是担心还是好奇了。
仔细一算,自从那日他扔了张良娣求的那个平安符木牌,她就再没见过他了。
隐隐不安,等她自己反应过来时候,已经往无了院去了。
院子里侍卫队已经撤了,才一走进,正和出来的张良娣走了个顶头,她显然又碰了一鼻子灰,神色黯淡,对徐良玉微微一点头,难得没有张牙舞爪,也没有虚假的客套,径自带着丫鬟们出去了。
徐良玉回头看了眼,张良娣脚步轻浮,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地。
也由不得多想,荣生从门口探出头来:“徐娘子来了,进来吧。”
她让青萝回去,一个人侧身进门。
屋里两个小丫鬟还收拾着地上碎片,看来张良娣送来的参汤都浪费了,她慢慢走过去,看见李德坐在桌边,他一手抚额,抬眼见是徐良玉来了,坐直了身体,直直地盯着她。
她先看了眼荣生,没得到什么暗示才看向李德:“殿下,这是怎么了,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呀!”
若讲真关心的话,她还不如张良娣真心。
李德这两天总共也没好好睡上一觉,此时额角更是突突直跳,疼得钻心。
他还记恨着那两个平安符,此时看见她一副事不关己,敷衍地假惺惺关心着他的身体,更是犹如火上浇油一样。她俏生生地站在边上,一身胡服,小脸白白的,尖尖的,尖得像是能挠到他的心肝一样。
看见她的脸,难免又想起她的那的脚趾头了,莹润得很,也是勾人。
一看她嫩白的小脸就知道,眉梢上都是喜气,这两天估计是一直在云裳坊数银钱了吧,她让他心里不痛快了,他也就不想让她痛快。揉了揉额头,他拍着了拍桌子:“来,坐。”
徐良玉顺从地坐了他对面,李德眼帘一动,摆手让荣生先下去了。
荣生一走,他立即叹了口气。
徐良玉低眸一看桌子上有茶壶,连忙提起来给他倒茶:“殿下,喝茶,消消火气,什么事怎么头疼啊!”
其实她说这话也无非就是打招呼而已,她对朝中事情不感兴趣。
李德嗯了声,当真接过了茶碗来,他低眸抿了口茶,又是叹了口气。
他喝了一碗茶,将空茶碗放了桌上:“婺州大水,溺死者上报五千余人,正是缺粮缺医的时候,太子很是头疼。”
谁头疼她不关心,水灾横行,上报人数向来和实际人数相差甚远,指不定死了多少人,都是灾,缺粮的时候,那么她那二十万石粮食恐怕能卖个好价钱了,还有檀越的那万余的……
“能让太子殿下头疼的,想必是大事。”
“嗯,当然是大事,所以太子委派我这个皇弟去赈灾,恐怕得走一阵子了。”
走?
他不在,好像更方便她行事,徐良玉低眸掩去笑意:“殿下不在,臣妾很是惶恐,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说着起身又来倒茶:“我再给殿下倒一碗茶,朝中事宜臣妾一弱女子很是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真是惭愧。”
也看不清她脸色,不过李德猜也能猜到这个小骗子在想什么,他薄唇微动笃定道:“不,你已经帮了大忙了,善粮已经先行一步,赈灾去了。”
什么善粮,徐良玉心中一动,茶水都溢出了茶碗了,还不自觉:“什么?殿下在说什么?”
他看了眼她手中茶壶,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
顾不上来擦了,她两步绕过桌子走了他的面前:“殿下说什么,我帮了什么大忙?”
那种不详的预感,一下缠紧了她,徐良玉紧紧盯着李德的眉眼,恨不能这就钻进他肚子里去,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为何故意在她面前说这些话。
当然了,他没让她等太久:“檀越已经将善粮交托了,而且你也不用太惶恐,本殿下心尖尖上的人,面子上总要做足戏码的,赈灾时候本王会带上你一起去的,当然了,百姓疾苦,倘若你手下还有粮,本王替百姓再谢过你。”
他在说什么?
谢谁,她谢他八辈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 李贤:你看,本王是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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