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了,”封容严肃地道,“快点。”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费戈恐怕是打算带着苗凝和王乃良去南山那个断崖——不管死的是他还是杜汝宁,那里都是一切事情的源头,那么也应该在那里结束。
说话期间他们四个人已经出了费家,林映空问:“直接从果园那边那条路上去?”
“那边走比较快吧,”山势险峻什么的不会对他们有太大影响,封容加快了脚步,道,“费戈恐怕也带着他们从这条路走了。”
一行人几乎是开始小跑起来,没一会儿就抵达了费家果园旁边那条通往南山的小路,走出小路后就抵达乱石崎岖的山道,祝孟天闪身越过封容,在前面带路了,几个纵跃之间就已经踩着凸起的岩石走出老远,鄂静白一言不发地自觉断后了。
林映空顿了顿,还是握住了封容的手腕,低声道:“部长,我带你,小心点。”
“嗯。”救人要紧,封容也不逞强,随意地点了一下头,下一秒就觉得一股柔力从脚下传来,两个人被月光拖长的影子惊异诡谲地如水面荡漾般舞动起来,然后化成一节节平缓上升的阶梯,林映空和封容快步顺着影子阶梯往上走,而这一节节阶梯在他们走过之后如烟雾般散开,又瞬间在他们的前方凝聚。
祝孟天还有空往后看了两眼,见林映空和封容并肩从容,鄂静白和自己一样苦命地自食其力,不由地在心里吐槽一百遍秀恩爱分得快。
费戈他们的速度不知道是太快了还是他们找错了方向,封容几人追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林映空放出灵识向四周扩散,然后轻微地皱了皱眉,“死的人恐怕就是费戈了,这里是他死亡的地方,怨气会让他的能力高了一层,他把自己和苗凝、王乃良的味道遮盖起来了。”
祝孟天已经停在了一个高高的岩石上往周围看去,道:“他知道我们能够威胁他?准备避开我们?啧,挺聪明的,可惜已经死了。”
“他可能这几天已经察觉到自己死亡的事情了,灵感肯定也对我们几个的灵力比较敏感,估计看出了不妥,”封容站在影子上道了一句,“不用找了,直接去断崖吧。”
他们是从另一个方向上山的,那么也是直接抵达断崖下方的,林映空隔着百来米距离就已经发现了费戈的存在,众人加快了速度,本来还在担心费戈会不会察觉到动静提前跑了,结果刚一接近,就发现那个瘦弱的少年站在断崖下方,微微仰头看着头顶上的断崖,背对着他们,并没有什么激动的模样。
林映空四人都顿了下来,停在了离费戈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封容顺着他看的方向往上看去,看到他们正在找的苗凝和王乃良颤颤巍巍地站在断崖边缘,月光打在他们脸上,照出了他们惊恐又绝望的表情,他们的半只脚掌都露出在了断崖边缘之外,似乎很想逃走,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苗凝的眼珠子一直在打转,似乎想要找机会继续逃,然后她看到了封容,眼睛微微睁大,比起刚才的倔强和尖锐,她此时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无助,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助之意。
费戈就这么看着王乃良和苗凝,背对着封容他们,声音低低地顺着山风传来:“那天,他们就站在这里,看着我掉下来……”
封容收回看着上方两个人的视线,冷静地问:“所以你也想这样看着他们掉下来?”
“也许吧。”费戈还是这三个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封容沉默了片刻,“他们对你恶作剧,害你从上面摔下来了?那么你现在这么做,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你是在和我谈判吗,暗先生?”费戈微微测过身子看向他,表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你……或者你和你的属下都是警察?”
“算是吧。”封容无可无不可地道,一句话回答了他两个问题。
“不,你们应该不是,”费戈惨淡一笑,“警察似乎不管我这样的人的事。”
“总有人来管的,”封容道,“刚好我们就是。”
“是吗?看来我猜对了……不过我不得不说,其实暗先生你真的不适合做谈判工作。”费戈道。
他似乎还有心情聊天,封容也不介意和他聊下去,于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常照镜子吧,”费戈抬起了从初次见面起就一直低垂着的头,一改之前怯懦的模样,月光打在那张清秀的面孔上,明明面无表情,却莫名显出三分的妖异,“你冷静得不像是来救人,倒像是来杀人。”
封容微愣,然后想了想,颔首,“比起救人,我的确更常杀人。”总办外勤组实力霸道,多数接一些追击抹杀的危险任务,这种调查类工作反而让他们有些束手束脚。
费戈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嘴角,“不,我是说你看起来不像是在意他们生死的人。”
封容仰头看了看因为呆立太久而身子开始发抖的苗凝和王乃良,摇头,“救人是我的责任,没有人可以随意对别人的生死做审判。”
林映空看向他,只看得到他显得有些漠然的侧脸,却并不是那种轻视人命的冷酷,只是并不在任务中显露自己的情绪。
费戈似乎有些惊讶,然后收起了嘴角算不上是笑的弧度,“所以我让他们一一偿命也没什么不对,他们同样没资格决定我的生死,却害死了我。”
“总会有法律会审判他们,轮不到你动手,”封容淡淡道,“他们罪不至死。”
“就是因为所谓的‘罪不至死’,我才不甘心,”费戈寒凉的眼神里带着绝望的愤怒,表情却是平静无波,“他们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害死了我,不仅不用偿命,甚至更可能连一点责任都不用背……我怎么能甘心呢?”
“莫须有的理由?”封容不解,“你不是因为他们的恶作剧死的?”
“要听听么?其实我也是刚记起来的,”费戈问,然后眼珠子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在那之前,暗先生还是约束好你的属下吧,我怕我会失控。”
准备偷偷溜走去救人的祝孟天和鄂静白顿时定住了脚步,因为他们看到王乃良和苗凝的步伐又往前蹭了一点,被他们的体重压得松散的碎石滚落下来,王乃良已经恐惧到眼泪鼻涕流了满面了。
——果然半吊子比老手更让人觉得麻烦,老手可以控制自如,费戈这种半吊子一失控就收不回来了。
封容朝他们比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目光仍然锁在费戈身上,“韩俊绍他们之前也在郑家村做过不少恶作剧吧,但是掀起的风浪都不大,为什么偏偏针对你?”南山太危险了,他们也算成年人,总会有点危机意识——虽然他们一向玩得很疯。
“因为袁闵捷觉得我勾引了杜汝宁,”费戈说着说着,就觉得好笑般地笑了起来,“然后他就骗我说他们几个人想来南山探险,逼着我给他们带路。”
这个理由实在荒唐又出乎意料,封容和林映空几人都愣住了,若不是情景不对,祝孟天估计会拿着瓜子板凳来围观好一出年度狗血大戏。
“杜汝宁只是和我说了说话,送了我一双鞋子,对我说自考的事情,鼓励我继续上大学……他喜欢改装电器,我就带着他去看我家里的那些废旧电器……”提起这杜汝宁,费戈眼中的神色微微柔软了一些,下一秒就幻化做一片惊痛,“一开始袁闵捷只是警告我离杜汝宁远一点,可是从来没有人像杜汝宁这样,不因为我的腿就觉得可惜同情,我忍不住偷偷和他单独见面说话,有一次被袁闵捷撞见了,他就用杜汝宁的手机大半夜的把我约到了果园这边,和韩俊绍他们一起逼着我上南山。”
“你后悔了?”祝孟天忍不住问了一句。
费戈冷漠道:“我只后悔没劝杜汝宁离他们这群人渣远一点。”
林映空挑眉,“那为什么苗凝和王乃良这次回到郑家村的时候没离你远一点?”
“因为他们以为死的人是杜汝宁,”费戈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那双鞋,“我特意穿了他送我的鞋子去见他,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袁闵捷他们,但是所有人都没发现杜汝宁也偷偷跟来了,袁闵捷想亲自教训我,就让韩俊绍他们留在这里,单独带着我往上面走,然后拿出那个投影仪吓我……杜汝宁跟上来了,被他们看到了,那天晚上没月亮,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我被吓到了,滚下了断崖,砸在石头上,头破血流,脑浆迸裂……韩俊绍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掉下来,不过他们看不清楚我的脸,只看到了杜汝宁送我的鞋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