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兰下车后便快步直行,穿过纵横交错的道路,每逢转角都看向附近标识。
“AE-15,AE-15,这里是AB-23,这里是AC-04。”
他的动作很快,只一分钟的功夫,便来到了目标通道。今夜天空晴朗,天空中月色明媚,不像是要下雨的节奏,只是九月已深,夜里气温难免较低。但这也是好事,此时此地,并不会有外人贸然闲逛。
AE-11号货柜,AE-12号货柜,然后是AE-14号,再向前方一点,目标货柜的舱门呈开启的状态,本应空旷的储货空间里,已经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了。
“嘿,亲爱的,我突然想到,是不是该付你加班费了?”
索兰走入货舱,并拽下卷帘门,舱内被安置了电灯和小型发电机,灯泡的亮度足以满足需求。
“主意不错,值得借鉴。”
一个高挑纤细的长发女郎站在解剖台前,低垂眼睑,正用心取出摆放着手术工具。她穿着标准的医学白大褂,舱壁一角的挂钩上,那款黑色风衣正静静坠在那里,一旁的高脚桌上置着女士手包。
索兰看向地上那具裹尸袋。
“有36小时了吧,我们亲爱的转化体还没有变成行尸?不至于这么缓慢吧,难道那位外来户,真的完全停止对转化体的控制了?还是他打算一口气潜伏到天荒地老?”
“答案是……前者,我是这么想的。索兰,帮我一下。”
索兰伏身解开裹尸袋,那具被从案发现场窃走的转化体就在里面,而且早在现场便被解剖过了,所以取出时要格外注意些。
“真的没有变化呢……真是有趣。”
索兰将尸体放上解剖台,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事故发生在昨天黎明时分,时隔一日过半近四十个钟头,尸体内的白斑虫卵仍没有继续繁殖,现存者也没有成功孵化,情况完全和事发时一模一样。没错,这具尸体被冷冻了,冷冻柜就在这间货舱里,但普通的冷冻效果,真能阻止人类向行尸的转化吗?
“变化应该还是有的,你看看它的大脑。”
麻衣将手术刀清洗完毕,手指向尸体脑壳。头盖骨早在事发地便被她切开了,冷冻时则又贴了回去,索兰啧啧咋舌,三两下再把它掀了起起来。
“果然,这是……”
他盯着露出的死者脑仁,沉默了。
“你看,有变化吧。”
麻衣结束了手术器材整理工作,轻轻走到索兰身边,将一组照片递给他:“这是我前日在现场的拍摄,这是现在的结果。因为极度的低温和可能的因素,这群线虫的生命活力的确下降了许多倍,但尚未死去,因为如你所见,死者的脑仁被啃食了很多。”
索兰后退了两步,那群白花花的线虫盘踞在那里,饶是他都会感到不适。肉食是好东西,但除去那些热带雨林里的住客,谁会对一群虫子感兴趣?
“所以结论是?”
“结论是,它们好像是在挣扎救生,用仅存的力气勉强吃几口脑子,以获取能量。如果那个傀儡师仍对情况有所控制,应该不至于任由手下们这么凄惨吧?”
索兰啧了一声:“具体怎么处理就交给你了,我这个外行只要结果。麻衣,你就说怎么找到那个外来户吧,能靠这些虫子反追踪过去吗?”
麻衣持镊子夹起一条线虫,因为离开了冷冻环境,这生物多少有了些精神,甚至抬头蠕动了一番。它的环状口器十分锋锐,细密的利齿呈多层次分布,能轻易将肉质撕咬粉碎,比之鲨鱼还要可怖。
“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既然我们的这位朋友,选择的是用寄生虫制造行尸,而不是中世纪才开始的毒液流,那自然意味着,他和他的这些宝贝之间存在精神力直操,或某种尺度上的生化性连接。”
“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小虫子和那家伙之间的连接了?”
麻衣瞥了他一眼:“我需要做的,你,站在旁边看戏就好。”
说罢,她弹了下手指,当那股力量传来时,索兰乖乖地顺着它快速后退了几步,嘴上笑个不停。
通过麻衣下班后迅速的准备,这间货舱已经被改造成合临时的法医工作室。此时,她用镊子夹着一条轻缓蠕动的线虫,将它拉直舒展在小解剖台上。可怜的小家伙,完全不知自己将被剖开,仍在茫然地勉强扭动身体。
这不是件费事短暂的工作,索兰更没兴趣观看一条蠕虫的内部结构,他摸摸鼻子道:“我除去帮你把把风怎么样,万一有哪个流浪汉路过,我也好给咱们做份夜宵。”
当是时,麻衣刚刚好切开了线虫的身体。纤细锋锐的手术刀尖端,顺着线虫极度纤细的躯体轻轻一划,剖痕精准,切口整齐。
“那感情好,不过索兰,你不是向来不喜欢随意猎食么,我看还是去我家里取一些吧,冰箱里都有的。”
“你还真要吃夜宵啊……”
“为什么不呢?”
麻衣挑了下手指,从被剖开的线虫体内,一条纤细的神经飘了起来:“时隔五年不见,和过去的恋人吃一顿饭的邀请,你不至于不接受吧?”
她轻柔的嗓音似涓涓细水,静谧地流经一切弯弯绕绕,叫人难以抵御,更无法抵御。索兰双手揣兜,呆立在货舱门口,一脸苦唧唧的表情,像是在思考着人生最深奥的课题而不得。
但看索兰一时间竟没动静了,麻衣轻轻弹动那绷紧着的线虫神经,嗓音依然轻柔:“不愿意就算了,没关系的……”
“好的我马上出发。”
索兰二话不说拉开卷帘门:“不过咱们总不能在这里做饭吧?要不我就在这里等你做完研究,然后回家……呃……”
“所以还是在这里吃,对吧?”
“嗯对,所以……”
一枚钥匙从麻衣的兜里飘了出来,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向索兰胸前一尺。
“我家的钥匙,你知道在哪儿的,进屋时注意脱鞋。”
接过钥匙后,索兰二话不说便离开了货舱。今夜的天气明明很凉爽,他的心脏却跳个没完没了,迥异于人类的血液在动静脉内飞快流动着。他知道,若这时候有人能捅他一道,失血量非得吓死人不可。
这一边,他接过钥匙便跑远了,是以并不能看到,当他刚飞窜出这间货舱的门口时,麻衣已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亭亭玉立,只是默然望着空荡荡的出口。
曲线姣好、略有峰峦的胸膛,纹丝不动地沉寂了一分钟,然后做出一个毫米范畴的起伏运动。
“妮娜-葛雷莱茵。”
她轻轻地说道,然后弹了下手指,令三条线虫脱离死尸的头颅,划过一个抛物线飞入她手中。线虫活力不佳,但在被麻衣的拇指搓了一下后,仍勉强打起精神,张开布满环状利齿的口器,奋力向她拇指肚咬了上去。
“同样是黑长直,和瓜子脸呢。”
三条线虫分别啃奋力噬着麻衣的拇指肚和手掌心,妄图从此钻入她的体内,然而三十秒钟已过,它们却连一层皮都未能突破。
“索兰啊索兰,为什么你是索兰?”
说完这句话,麻衣轻轻地笑了起来,薄薄的唇角挑起一抹柔和的曲线。
然后她垂眼看向手里的三条虫子,目光瞬间一片冰寒。
只一刹那,蠕虫们的躯体便狠狠地一抖,然后像正被穿针引线的饵食般,痛苦地弓了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