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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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限本文的守护小天使们观看233333  甜美的女声跟他在电话里道了日安, 韩强在签引进合同的时候曾经跟着交易中心的领导亲自去过当地, 说是代表处, 其实是建在运河边的一处景致优美的临街三层小屋。

    因为临近圣诞节,韩强几乎可以透过话筒听见街上隐隐约约飘进来的圣诞歌曲。

    他有些急切, 但是尽力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这件事她会负责转达,但是无法立刻给出答案。

    韩强不便给对方压力,只得告知对方希望贵公司管理层一旦有了决定就立刻告知, 话筒那边答应了。

    对方回复的速度其实很快,但是答案却不是韩强想要的。如果风调雨顺, 种苗的更替期一般是三到四年,育种公司会以每株种苗三毛到五毛人民币的价格向种植户收取费用, 这笔费用是一次性的,育种公司只能保证种苗的质量都是合格的, 但是对于种苗遭遇的自然灾害全然没有责任。

    毕竟若是要引进全套的中央控制温室,那又是额外几千万欧元的生意,单单种苗的购买,对方的责任十分有限。

    而替换种苗之前, 育种公司也会提前要求对方提供上一批植株的具体生长情况以及产花数量, 以此决定当年需不需要更替或者可以继续种植采摘一段时间。

    这个过程需要留出较大的灵活时间,因为一次提供的种苗通常数量巨大, 而亨特拉尔在欧洲享有业内很高的声誉, 他需要服务的客户多到必须排队预约。

    因此云市的这批红拂种植户显得那么势单力薄, 而且不那么重要。

    亨特拉尔公司给韩强回复了一封正式的邮件,基于当初双方所签署的合同约定,买方有义务提前半年向卖方提出现有种苗评估的要求,并且配合卖方的出苗安排,做好更替工作。

    如遇不可抗力导致的额外需求,卖方也会尽量满足买方的要求,但这在合同上并非是强制条款。

    亨特拉尔公司最新的那批种苗计划搭载飞机前往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玫瑰园基地,因为非洲合宜的气温和低廉的人工,那里已经成为了整个欧洲的后花园,这似乎成了一个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那就是中国的种植基地对欧洲人来说没有什么很大的吸引力,而中国一线城市的高端买家也完全有实力消费进口花。

    除此之外,因为即将到来的圣诞假期,亨特拉尔公司除了少数的值班人员,大量的公司员工将在下周开始休假,新年假期短则两周长则一个多月,管理层希望中国的买方能够至少撑到一月底再来和他们商量处理这件事。

    韩强的心凉了半截,若是往常等上半个月乃至一个月那都可以靠着加班加点把时间争取回来,可眼下是年关,等亨特拉尔公司开始圣诞假期一直到明年一月底恢复生产,中国的春节也都开始了,中国人重视春节比欧洲人重视私人假期更甚,一年当中所有的节日只有春节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种植户根本没有办法组织人手开展补种工作。

    所以等到亨特拉尔公司新年开工,中国人却要开始过年,接连两个节日过完,时间就到了二月中下旬,再等到亨特拉尔公司走完流程把种苗运抵中国,肯定赶不上五月的第一茬收获季,这种连锁反应还会波及紧随其后的七夕、中秋和国庆的传统旺季,今冬的损失会无限制扩大甚至长达一年,那时候还有几户人家能够把红拂坚持种下去,韩强根本不敢想。

    本地的新品种种植户本就举步维艰,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也没有全面支持的社会环境,更加缺乏专业的人力和设备,只要打击接踵而来,就和纸片儿一样一捏就碎。

    这就是韩强最担心的,交易中心千挑万选才选中红拂,而红拂作为欧洲的冠军品种成功在云市扎根,先天条件远胜其他品种,可就是这样,想要长长久久地保住它在云市的土地上生长却是难上加难。

    陈爸一听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资金断裂暂时可以东借西凑,可是生产断裂了就等于釜底抽薪,没有商品可卖,继续运营就是往一个无底洞里扔钱。

    玫瑰园里没有新的种苗,不过是一片和菜地没有区别的荒地罢了。

    其他种植户也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但是他们作为这笔跨国生意的末端,全然讨论不出一点办法,陈家蜜感到了一种面对外商的切切实实的被动。

    陈家蜜是临时改签了飞机和陈爸一起赶到交易中心的,她听了韩强的描述知道他肯定已经尽力,可是陈家蜜仍然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再和这家公司据理力争一下呢?毕竟我们都是受了灾的,哪怕是事出突然,更替冻死的十几万株玫瑰也比非洲那些仅仅只是等着换种的情况紧急吧。”

    “我当然也是这么说的,”韩强唯恐来往邮件浪费时间,又数次致电亨特拉尔公司,可是对方的反应一直都很冷淡也很固执,始终坚持先来后到的原则,不肯出让这批将要运往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种苗。

    并且强硬地希望韩强能够理解他们将要迎来新年假期,假期之后再处理这件事不会影响亨德拉尔公司的专业。言下之意因为保暖措施不到位导致的玫瑰大面积冻伤冻死,则全是因为云市不专业的种植技术所导致的。

    可是动辄百万欧元一个的全电脑中控暖房,岂是零散的鲜花种植户们能够负担得起的?

    韩强被驳斥得哑口无言。

    陈家蜜工作了这些年,深知韩强的感受。因为英语不是中国的官方语言,而又有长久以来的畏惧心理作祟,很少有人能做到用强有力的表达去跟外商据理力争。

    外商也知道你怯场,所以他们毫无心理负担地施展心理压制的诡计,导致在很多关键的利益点上,中国人很难避免吃亏,也很难表达自己受到的侮辱和损害。

    这是一种流行于外商当中屡试不爽的黑魔术。

    “他们没有可能让步了吗?”陈家蜜开始思索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韩强摇头:“对方很强硬,至少要半个月以后过完假期才愿意回来处理问题,但到了那时候已经是中国腊月了,我们没有人手可以补种十几万株新苗。云市不比一线城市那么高的工资,地里没有几个人会因为这点钱放弃回家过年的机会。”

    陈家蜜并不怕跟亨特拉尔公司打交道,从工作之初,她就接手过一堆只有标题没有步骤的烂脚本,最后硬是天天熬夜跟着北美的工作时间,赖着对方一个一个抠字眼

    把脚本重新写了一遍。

    这对于陈家蜜来说,无非是自己和对方谁能坚持已见到底的比赛,但现在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面对面和对方赛跑。

    她轻手轻脚走出韩强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回海市。

    林深深八成不在家,于冰姿却是一个资深宅女,她接起客厅里的电话听见陈家蜜的声音大惊失色:“哈尼,你这会儿不是该在飞机上吗?难不成你回了老家发达了,买了带wifi的高级机票?你闷声发大财也不能忘了请我吃饭啊!”

    “……”听着电话那头的叽叽喳喳,陈家蜜却莫名冷静下来,好像自己不是那个陈家捧在手掌心的小女儿,而是在海市一个人打拼的那个熟悉的陈家蜜:“我改签了十点的航班,还没登机呢。”

    于冰姿果然问起她为什么突然改变行程,陈家蜜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下,于冰姿在电话对面听得一片唏嘘,说着说着陈家蜜情绪上来,自己也免不得在朋友面前抱怨两句:“于冰姿你算一笔账,一棵种苗不过三毛多钱,一年可以收获至少四茬一百五十多株玫瑰,批发价三块一朵,种苗可以三年不换,只要勤勤恳恳,就算成本比旁的花高一些,中国市场这么大几乎是铁定赚钱的,为什么就会有人明明知道可以赚钱,却还是宁可指望白拿种苗也不肯签个合同按照规矩做事?”

    “天真!”于冰姿不客气地骂陈家蜜,“占便宜这种事情和赚不赚钱有关系吗?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信不信要是无痛人流打个免费的广告,指不定你大伯母还想去怀一胎呢!”

    陈家蜜:“……”

    她就知道于冰姿说不出什么好话,可是这话却十分有道理无法反驳。

    她忙岔开话题提起正事:“你进我房间,打开写字台右手的抽屉,里面的文件袋应该放着我的护照,你帮我翻翻看我的申根签证还剩多久,如果来得及,我要亲自去一次。”

    于冰姿在电话对面哗啦啦地翻找,然后非常喜悦地恭喜陈家蜜:“哈尼,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赶上了,陈家蜜想挂上电话开始买机票。

    于冰姿在她挂电话前连忙嚷嚷:“你要是赶着去,就别从机场回来了,我帮你把行李收拾好送到机场去。什么?你很感动?别感动啊,我列个单子给你,记得帮我代购啊!”

    陈家蜜从来没有怀疑过克鲁克山是个好人,虽然他对自己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不欢迎的。不一会儿爱玛就端着茶盘走出来,薇薇诧异陈家蜜已经坐到了别处,不过这可能是一个接受现实的信号,表明自己喝完茶就会离开的。爱玛很同情远方的中国人,但她没有办法为他们解决这件事情。

    于是她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们两个认识吗?”爱玛把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坐在陈家蜜身边开始滤茶,她心中十分好奇,如果这两人是认识的,那陈家蜜为何舍近求远直接来找自己,克鲁克山才是那个能够提供帮助给她的人,不过直接问就太露骨了。

    陈家蜜带着苦涩笑道:“他只是个带路的好心人。”

    爱玛便懂了,克鲁克山大概是给外乡人提供一点举手之劳,她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个时节已经没什么人会上门办事了,你们愿意坐多久都可以。”

    说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陈家蜜自然是一刻都坐不住的,她的手摸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心里在反复琢磨要怎样才能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委婉地传达给自己的亲人。她心知肚明大家对她似乎都没有抱多大的期待,冲动地出国也是凭借一时的激愤,现实就像把一把迟钝的刀子,一点一点割得她心口发疼。她不是没有预料到失败,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