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花卉的, 还没有出过能够一掷千金的大老板,而在云市往返鲜花市场的人,必定考虑的是随车能带多少货,客货两用才是首选, 轿车本就不吃香。
陈家蜜听到大伯母在门外咋呼,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无奈放下碗,和陈妈一起迎了出去。大伯母嘴里的大奔就停在陈家门前的马路上,半边骑上了路肩, 这样还能剩下大半条道供别人通行。
看起来这波人做事还不错, 陈家蜜想,可是开的车太招摇了,他们这一手, 无形中就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 恐怕以后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大伯母这一嗓子,前前后后的院子里都有人伸头来看。
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年纪轻轻的娃娃脸是开车的司机,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相貌俊朗的男人从后座下来,身上西服笔挺。陈家门口站着的三个女人, 显然最年轻的那个符合张太太口中对于陈家蜜的描述。
那个高个儿男人迎上来,和陈家蜜握手,并自我介绍道:“你好,陈小姐,我叫杜启鸿,你可以叫我强尼。这是我的助理兼司机小马,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在昆明考察过项目,所以下了飞机之后在机场租了辆车。”
标准的一口港普,陈家蜜听得费力。
原来车是租的啊,大伯母撇了撇嘴,但是听到杜启鸿嘴里的项目之类的词,她的好奇心又被吊起来,便摆出一副主人翁的架势道:“别站在门口说话啊,都进屋都进屋!”
原本抬脚准备走的她,第一个就进屋去了。
陈家蜜朝杜启鸿笑了下:“这是我大伯母,”然后把陈妈拉过来,“这是我妈,我们进去稍微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出发去玫瑰花田。”
“不急,”杜启鸿看起来很是悠哉,他把手上的文件包递给小马拿着,自己好像对陈官村普通百姓的生活很感兴趣似的,一双铮亮的皮鞋跨过陈家的门槛,“我们坐会儿,聊聊天。”
陈家蜜心想,不是我不想陪你聊天,有个搅局的在家里没法聊天。
陈妈比陈家蜜沉得住气,桌上还有半碗稀饭冒着热气,她见杜启鸿和小马进了院子之后视线就落在饭桌上,反而热情地问道:“吃了没有?没吃就一起吃一点,没想到你们来得那么早,家蜜自己的早饭都只吃了一半。”
杜启鸿也不客气,和小马在长条凳上坐下来:“凌晨五点的飞机到的云市,没有什么合口味的东西,我们就吃了点咖啡面包,现在又饿了。”
竟然就喝着稀饭、吃着咸菜毛豆,和陈妈聊起了家常。
不说大伯母,连陈家蜜都有点傻眼。
她不得不怀疑亲妈有别的心思。
就这么聊着天,杜启鸿倒是把自己的身家背景都介绍了,他祖上从海市搬到香港,他出生后移民去了美国。虽然目前他在香港工作,但是太太和两个儿子都在美国生活,他每个月都要飞回去看他们。
“哦哟,是海市的人啊!”陈妈充满了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伯母也是吗?”杜启鸿把空碗递给陈妈要求添饭,突然转了个频道,换成海市话问陈妈:“方便给我介绍一下陈小姐的项目情况吗?”
这个人显然也不喜欢类似大伯母这种无关人员在场,而且问陈妈比问陈家蜜靠谱,年纪轻的人脑子转得太快,反而陈妈嘴里的老实话更多。
陈妈紧张地看了眼陈家蜜。
大伯母也紧张地看陈家蜜,她太好奇了,可是她听不懂啊。
陈家蜜听得懂,但说不大来,她不想让大伯母起疑,便接过陈妈手里的碗:“我去添饭,难得你们竟然是老乡,趁这机会多说说话。”
其实是陈妈说得多,杜启鸿偶尔评价几句。
大伯母和小马完全就在状况外了。
陈家蜜在旁不发一言地听着,她虽然把自己的计划都告诉父母了,却没有想到陈妈都牢牢记在了心里。不仅如此,原来她还私下里找过韩强,拿了许多关于云市扶持创业的优惠政策资料来看,但凡对陈家蜜未来有益的,她都去了解了。
她夸奖自己的一些话,陈家蜜自己都觉得汗颜。
但是哪怕杜启鸿把陈妈的话打五折来听,也要心动一下。
对于陈妈王婆卖女儿的点子还自卖自夸的行为,杜启鸿一直在微笑,偶尔打量陈家蜜几眼,陈家蜜强撑着厚脸皮一回,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大伯母实在忍不住,拿胳膊肘捅了下陈家蜜:“他俩到底在说啥?”
“聊家常啊。”陈家蜜睁眼说着瞎话。
大伯母泄气,聊家常能聊那么久?!陈家蜜根本就是在骗自己呢,可是听不懂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脸皮比陈家蜜更厚,愣是在原地坐了一个小时之久。
末了,还帮忙收拾了碗筷,想要殷勤讨好陈家人,好继续打探消息。
结果洗了碗出来,哪里还有陈家母女和杜启鸿二人的身影。
门外那辆大奔也不见了。
大伯母想想实在气不过,陈家玫瑰园又离村里很远,她舍不得那点路费,便跺跺脚,把陈妈拔了毛去了内脏的两只鹌鹑,又提回家去了。
花市周围的村落这两年土地都不够种,纷纷又延伸到外围去,小马开车将近二十分钟,放眼看过去都是连绵不断的农田和大棚。
杜启鸿就问起来,这里面是种菜还是种花。
陈家蜜告诉他基本都是交替着种或者专门种花的,他便沉思起来。
“我在美国的家位于加州,那里也有鲜花种植,不过和这里看上去不太一样”,杜启鸿回忆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景象,“不是大棚,是那种规模更大的温室,不过中国的人力和生产成本更加便宜,发展空间也更大。”
陈家蜜建议他可以看到陈家的玫瑰园之后再发表感想。
陈家的玫瑰园显然和周围的田地都区分开来,像一个小小的工厂,有围墙、有大门还有监控,杜启鸿进去之后还被要求换上工作用的围兜。陈家的八亩大棚里,大概有将近二十个人在帮忙补种花苗。
其中陈爸、玉仙婶带着自家的几个工人穿着统一的蓝色围兜正在忙碌,另外还有十个人是委托鲜花交易中心招
来的农闲的花农。其实当时报名的人很多,因为受了雪灾之后很多的花农下一季的收入落了空,正需要补贴家用,而陈家玫瑰园在这片地区非常有名,他们也想学学看怎么挣大钱。
韩强和陈爸一起挑了十个人。
每个人每天领固定个数的花苗,交接之后要签字,下工之前陈爸或者玉仙婶会负责清点,不得私下夹带出去。虽然条件比较苛刻,好在工资待遇好,并没有人有异议。
亨特拉尔公司的十二万株种苗,陈家拿了七万的大头,余下就分给了其他几家种植户。因此大约会多出一个大棚的土地,用来试水陈家蜜和周刚挑选的那十个新品种,尤其是陈家蜜看中的荔枝。
好在雪灾过去后,还有一小部分的花株幸存,情人节之前尚有几千枝玫瑰可以等待采摘。为了保证玫瑰可以等到两月再开放,也就是用价格控制时间,好把花卖在最高位的旺季。这些花都被进行了适当的减枝,好延缓开花,在长出花苞之后,还会被戴上网罩,避免进入拍卖之前就提早盛放了。
“这些玫瑰采摘后都是a级,虽然在今年情人节我们没有很大的供货量,但是在稀缺的市场条件下,基本每枝都能卖出高价,”陈家蜜弯下一朵花头给杜强生看,“平日里是三元一枝,今年情人节翻倍不止。”
杜启鸿问起沿路看到的那些大棚花卉的价格,陈家蜜回答他是按斤卖。
这是实事求是,哪怕没有陈家蜜,陈爸和陈妈在理念上也走在了所有人前头。
杜启鸿表示理解:“这种玫瑰我知道,虽然没有关心过它具体是什么品种,但是我每年节日送给太太的必定是这种红玫瑰,这几乎是所有男人的第一选择,放在家里还能开很久。如果中国国内市场里还不太常见这种玫瑰,那它未来的确大有预期。”
陈家蜜不知道他也有买花的习惯。
“每个男人基本都会买,不过我会让女性秘书帮忙参考,事实证明女人都喜欢这种红玫瑰,”杜启鸿笑言,“有时候可以只送玫瑰,但有时候除了玫瑰,还得随送一个包或者钻石项链之类的。”
陈家蜜心想,要我我也选包或者钻石。
因为花完全就是可以日常化的礼物。
杜启鸿这种好心情延续到他看到玉仙婶把采摘下来的不多的两把红玫瑰扔进一个消毒液的大桶里,因为要抢在情人节把不多的玫瑰上市,陈家玫瑰园现在日常的供应量可能也就是每天一两百枝,基本从最高价起拍就被人抢走了。
“这是什么?”他凑近之后,闻到消毒液发出的微微刺鼻的味道。
“玫瑰采摘下来之后就要进行杀菌,”陈家蜜好像看见曾经的自己,大棚之外的人会以为玫瑰从种子到开花都是一个非常美丽的过程,“然后拿到冷却室进行低温保存,傍晚进行拍卖再送上飞机,这样到达顾客手里的时候,它的状态才是最美的。”
杜启鸿摇头:“看到这种处理方式简直让人再也不想买花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但是看到美丽是这样得到的,就好像辛辛苦苦搭起来的乐高积木被整个推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幻灭,他下意识掩盖这种失态:“不过我得建议我太太以后再也不要用玫瑰花瓣泡澡了。”
陈家蜜耸耸肩:“我也不建议用花瓣泡澡,玫瑰味的浴盐其实效果更好。”
杜启鸿笑了起来:“陈家蜜小姐,我想你过关了,而且我觉得你做的这份生意本质上是美丽的,但我的确不想看到这美丽背后的东西。”
只让顾客看到玫瑰的美丽,不要让他们看到背后的艰辛和汗水,种植玫瑰的人,种植的其实是一个世人们眼里一厢情愿的美丽梦境。
杜启鸿的反应是非常典型的,陈家蜜也曾跟他一样。
所以陈家蜜一点都不怕风投公司的考察。
反差越大,震撼越大。
这就是花卉生意与众不同之处。
杜启鸿来去匆匆,他这个月在全国有二十多个项目待考,平均一天一个。哪怕他们公司在业内非常具有名气,也不得不感叹内地发展之迅速,热钱之滔滔不绝。
“其实你的项目很小,启动资金的数额在我手头的待审批项目位列倒数第三,”杜启鸿觉得陈家蜜的问题并不大,因为论脚踏实地,她大概位列第一,虽然她挣得是辛苦钱,“但是成功的可能性目前来看位列第一,不过陈小姐你要知道,风投这个东西风险越大收益越高,虽然你相对稳妥,在我看来却是获利能力比较一般,好在张太太应该比较满意了。”
陈家蜜松了一口气。
她缺钱,家里也缺钱。
创业扶持计划可以申请的钱不多,减免税费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启动资金这块的确是难题。
她和杜启鸿握了握手:“谢谢你了。”
“年报的时候会再见面的,”杜启鸿示意她不用送了,“后期需要提交的资料还请你多用心,材料齐全之后张太太的注资会很快到账,我看你们一家持家有道,所以我会告诉张太太,这五百万你可以拥有最大的支配权。”
大奔在夜色中离开陈官村,又往机场方向驶去。
陈家蜜关上门之后没有留意那位大伯母又躲在街角,她没跟着去陈家的玫瑰园,但是回家之后细想陈家蜜总不见得不回家,于是下午借着唠嗑的名义,在街角一户人家家里喝了三杯茶,磨蹭了大半天。
终于等到那辆大奔开回来。
然后她别的都没听见,满脑子就听见了那句“五百万”。
她在旁偷听,陈家三口浑然不知。
倒是陈妈一脸纳闷:“我收拾完的那两只鹌鹑呢?”
累了一天的陈爸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什么鹌鹑?家蜜都那么大了吃什么鹌鹑,你怎么还给她买鹌鹑惯着她?”
陈妈见他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那是你嫂子送的。”
陈爸便不好做声了,半晌问了句:“她来干嘛?”
“家里多了点米和油,”陈妈翘着嘴角,觉得女儿争气,又觉得这门亲戚委实烦心,“这不,老鼠老远就闻到味道了。”
陈爸估摸出了意思,毕竟是老陈家亲兄弟,这话不大好接,便一声不吭。
陈家蜜这时候进门,陈妈就嘀咕起来:“那个杜什么强尼的,看着倒是个青年才俊,品貌也好,可惜年纪大了
了点,还结婚了。”
“妈,你想到哪儿去了?”陈家蜜哭笑不得,“不说人家早就成家了,那口港普你受得了?”
陈家蜜喜欢的一个香港女明星,演了个皇后娘娘大红大紫,每次参加内地的综艺节目,陈家蜜听到她开口就能笑很久很久。
的确受不了,可是人家会说海市话啊。
陈妈倒不是扼腕好男人都结婚了,她就是一心担忧陈家蜜的未来。
结果有人比她还操心。
大伯母骑着电动自行车,一溜烟地就回了家,进了家门顾不上喝水,忙把大儿子陈春华叫到跟前来,神秘兮兮地道:“你堂妹陈家蜜这回发达了。”
但凡同姓里有人发达了,能不给一个姓的亲戚沾沾光吗?何况陈爸和陈家大伯还是实打实的亲兄弟,沾侄女的光那能叫沾光?
陈家大伯本在抽烟,闻言也凑了过来。
“我昨天听你小姨夫说,陈家那个丫头和周刚经理一起跑花拍中心去了,我就琢磨着她是不是有什么门路来着,”大伯母气喘吁吁地跟丈夫儿子交代起自己千辛万苦打探得知的消息,但她没说自己把送上门的鹌鹑又给提回来了,“陈家那小丫头嘴巴很严,我还以为今天没戏唱了,结果一脚跨出去,她家门口停了辆大奔。”
就是那个同村嫁到镇上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姨,她做花店老板的老公听贸易商的八卦得到的消息。
那两只鹌鹑此时正在灶上放了葱姜蒸着,陈家的大媳妇抱着孩子看着火。
不时朝正在说话的公婆和丈夫张望。
小叔陈明华则坐在门外的小板凳上,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大伯母绘声绘色地说了自己怎么正好撞见香港人,陈妈又怎么故作神秘生怕自己听见他们的秘密,还撇开自己走人。还好自己聪明,使了一招守株待兔,这才听见这香港人原来是受托来考察陈家玫瑰园的,而且陈家蜜拿到了投资,足足有五百万。
“喝!”陈家大伯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对于他们这种在地里忙碌了一辈子的人来说,别说五百万了,就连一百万都是天文数字,“这得卖多少车菜啊!”
就连计数的单位都如此朴素。
陈春华顺着他亲爹的思路严肃地想了想:“这装菜的车得从村这头排到村那头。”
他媳妇抱着孩子“扑哧”笑了。
大伯母白了媳妇一眼,念叨起了陈家蜜还没到手的五百万:“咱家心也不黑,不贪她这五百万,咱们连一百万都不要。陈家香火可是靠我传下去的,大儿子还又生了长孙,我可是陈家的功臣。不说别的,这老二家如今发达了,也得给你陈春华出钱起个楼吧,我们家小赟都那么大了,一家五口还挤在一处算什么话?”
陈明华坐在板凳上没出声,心想这一家五口里必定没包括自己。
陈家大伯想着这话有理,乡下起房子又快又便宜,一栋小楼也就三十来万,再学老二家租几亩地种起来,大儿子的日子眼看着就好过了。
他就没想过陈春华那样懒,租了地还得聘人来种,否则地都得抛荒了。
陈春华的良心倒没有那么坏:“妈,你别忘了小弟。”
大伯母心里偏爱大儿子,这小儿子本是为了小叔一家生了打算过继的,结果还得自己倒贴了二十年饭钱。她这两年没有少在镇上打听谁家有钱还是独生女,就巴望着让陈明华倒插门,以后好补贴家里。
但她没敢告诉家里。
她摆摆手,示意陈春华不要多事。
然后朝自己的儿媳妇喊道:“明天跟我上二叔家里去。”
想到以后可以搬出去,住自家的小楼,不用再和公婆挤在一处,陈家大媳妇脆生生地应了。她毕竟年轻,不像婆婆那样尽往钱眼里头钻,心里开始打算要给二叔家三口人买点什么礼物,花多少钱才够。
陈明华平常都不太在家里吭声,见除了自己,亲爹亲妈亲哥亲嫂全都盘算上了堂姐的钱,而且堂姐的钱很可能还没拿到手,他终于忍不住了。
“妈!那可都是投资!”陈明华进屋想和见钱眼开的家里人掰扯清楚,“别说家蜜姐还没拿到钱,就算拿到了钱,这笔钱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胡说!你知道什么?!”大伯母也急了,“我听那个香港人说了,那个阔太太挺欣赏陈家蜜的,而且愿意给她什么……最大支配权。”
陈明华于是直截了当问她:“那香港人有没有说她可以把钱借给亲戚?”
大伯母被儿子问得语塞。
可她还犟嘴。
“就算是投资,借给嫡嫡亲的堂兄弟不叫投资吗?”大伯母有一套自己完美无缺的逻辑,“要我说,女人最好的投资就该在自家亲兄弟身上!莫说陈家蜜她翻了年就二十八还没出嫁,以后还不是靠你大哥给她家顶门立户?咱们是亲戚不欺负她,难保村上没有人起歪心思,她要是聪明的,就该对你大哥尽心尽力。”
陈家大伯连连点头。
陈明华简直绝倒。
结果他亲妈还没说完呢:“如果她瞎猫撞到死耗子以后嫁出去了,她家就一个女儿,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大把家产便宜了别的男人?还不都是因为你不争气,没能讨你叔婶的喜欢!”
陈明华无言以对,他妈当年抱着他上门的时候,他才两个月,这要怎么讨二叔一家的欢心啊?!
他明明有家有亲生父母,却像个无根的流浪儿一样。
他也是个倔强的脾气,虽然陈家蜜一直不待见自己,但他一直是把她当亲姐姐看待的:“妈,你别想得那么美!就算以后大哥不给二叔一家顶门立户,我也一定会站出来给家蜜姐撑腰的!”
大伯母扑上去就打他:“你这个没良心的!赔钱货啊你!”
陈明华二十多了,力气也大,没被打着,一溜烟就跑出家门了,在打工的花店里住了一宿。
第二天天蒙蒙亮,大伯母这回带着儿媳妇和孙子一起上门。
她骑电动自行车载着宝贝孙子,冷眼看着儿媳妇往车上搬了一箱蛋□□、还要银耳香菇的干货,并一个装满苹果橙子的水果篮。
末了嘲一句:“送什么银耳啊,干脆送燕窝啊!”
儿媳妇知道她是什么德行,权当耳旁风,但她好歹知道求人办事,没有两手空空
的道理。其实她不知道婆婆也懂这个理,只不过后来又把鹌鹑给提回家,便宜了自己的孙子。
两辆电动自行车一前一后地往陈家蜜家驶去。
陈妈愣是没想到她还有脸再来,但她那个大侄媳妇还是懂事的,礼物价值多少并不重要,何况还带这个孩子,陈妈忍了忍,把人请进来坐了。
陈家蜜正打算和陈爸去玫瑰花田里呢,见这门亲戚又来了,而且带了小侄子,父女俩也不好就这样走人,便也坐下当了陪客。
陈爸拿苹果逗起了小娃娃。
大伯母也不弯弯绕绕,直截了当说自己昨天赶巧听到了陈家蜜拉到了投资的事情,她也不是催着要钱,但陈家蜜若是拿到了钱,是不是能帮一把她大堂哥。
陈爸陈妈面面相觑,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知道了。
陈爸皱着眉道:“嫂子,你知道什么是投资吧?就是人家看中了家蜜的本事,愿意帮她做生意,但这钱是别人的,以后都得从生意的利润里折算比例返还,今天人家投了五百万,是因为指望我们家蜜以后能回馈个一千万。我们家蜜还没开始挣钱,哪里有钱借给你,何况这本钱是人家的。”
“这不都是账面上的事情吗?”陈妈见陈爸直接就是拒绝的意思,心里很不甘心,三十万比起五百万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我看那个香港人当天来回,根本不会白天黑夜盯着,你们借三十万给我应急,回头还有四百多万用来做生意,花能值几个钱,我看够了。”
见自己婆婆不像话,大媳妇赶紧说:“二叔你别误会,我们就是来说说困难,这房子也不是说起就要起的,等家蜜妹妹出息了手头宽裕了,别忘了这件事就行了。”
这话倒还像话。
总不见得陈家蜜以后真有钱了,亲伯父一家还住在破瓦房里。
陈家蜜倒是颇为可惜地感叹一句:“要是当时延迟贷款还款的申请批下来,家里倒是的确有点闲钱的。”
陈春华媳妇也耳闻这件事,陪着陈家蜜一起可惜。
大伯母的脸就青了,可她不敢让人知道是自己从中作梗。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农民企业家,一旦腰缠万贯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修路,惠及所有乡亲父老。
这也是为什么陈爸陈妈一开始不准陈家蜜回来种花,不是创业的问题,根本原因是因为环境。陈家蜜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个农民企业家。
双方算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大伯母不动陈家蜜这五百万的脑筋,但是陈家蜜以后发达了,不能不管自己的堂兄弟,否则就是为富不仁。
反正也不可能瞒一辈子,陈家蜜算是默认了这个协议,而且就大伯母这个脾气,便宜只能她一个占去,陈家蜜暂时不担心她会告诉别人。
送走这家人,陈爸这才语重心长地告诉陈家蜜,她这伯父一家是第一拨,以后陈家蜜会遇见更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第二拨、第三拨一直数不清,陈官村所有村民都姓陈,往祖上说都是亲戚,这是根深蒂固的乡村人情体系,她避免不了。
否则就像陈爸一样把自己的玫瑰园圈起来,虽然多一笔支出,却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陈家蜜却不以为然,她认为既然是人情社会,她就要用人情去解决根本问题,有时候人情并不仅仅是阻碍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大家还是期待言情桥段,评论里可以看到天天在呼唤男主,所以写了小剧情,分上下
其实陈家蜜刚刚上正轨,路还很长
耐心,奥斯丁系列品种,这束新娘捧花很好看
男玫瑰精小剧场
云市有户人家姓陈,陈家有个小女儿名叫陈家蜜。
她家有个大院子,养了满园的花。
陈家蜜每天提着水壶给花浇水。
她最喜欢一朵叫做“哈利”的玫瑰,这朵玫瑰是一种鲜亮的黄色,远远看着特别醒目,像是一束金色的闪电。
“哈利”有个好朋友玫瑰“罗恩”,罗恩没有哈利那么耀眼,它是一朵暗红色的小花,花的边沿长了几个金色的斑点,像雀斑一样。
但陈家蜜对他爱屋及乌,常常在给哈利浇水之后,也摸摸罗恩的花瓣。
赫敏长在一棵树下,粉嫩的小花好像常常看着哈利和罗恩微笑,她小小的,看起来很聪明,陈家蜜很勤快地给她捉虫,不让红蜘蛛爬在她身上。
远处一对向日葵兄弟弗雷德和乔治总喜欢随风弯腰欺负一朵叫纳威的玫瑰,纳威的颜色是绿色,还是重瓣,长得像颗卷心菜,常常被双胞胎兄弟笑话是个“卷心菜包子”。
纳威看到陈家蜜过来,“嘤嘤”求救,花瓣都抖了起来。
陈家蜜拿着水壶斥责双胞胎:“弗雷德,乔治,不许你们欺负纳威!”
角落里的姜黄色玫瑰“克鲁克山”看着陈家蜜的一举一动,他的颜色没有哈利那种明亮的黄色那么显眼,但是花瓣的触感像大猫身上柔软的皮毛,陈家蜜只给它浇水但没有摸过它,所以并没有发现它这项优点。
否则,陈家蜜最喜欢的一定是它。
克鲁克山承接着水壶里的甘霖,一边摇曳着花瓣告诉陈家蜜:“快来摸我啊!快来摸我!”
可是陈家蜜听不见,拎着水壶走了。
今天的浇水工作已经完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