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君子之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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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翔学院

    原本读书声郎朗的天翔学院此时却更像是个战场,数百穿着儒衣的人在书院门口大声的吵闹着,最前面的更是端着孔子的排位,一副殉道者的模样,让人看得害怕。

    天翔学院的大门被紧紧的关了起来,不时有人从墙头往外偷看,只要停留时间稍微长一点,便会引来不少石头的攻击。

    一块石头被丢进了院内,一路滚到一人的脚下,那人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已经开始丢石头了吗?这些人当真是不要脸皮了。”

    旁边一个学生捏着拳头不解的问道“山长,我们不过学习数术、法文罢了,为何外面这些人如此容不下我等?”

    被叫山长的是庄田,他原是三家村张家的账房先生,在内黄的天翔学院耳濡目染下也算得力,被派到这里当山长。

    庄田看了那学生一眼,想起了原来在内黄的时候姜德说过的话,摇摇头说道“道统之争啊...”

    不远处的济水工业区,赵文山焦急的在房间里转着圈,旁边的陈同闭着眼睛,只是那紧握的双手不时跳动的青筋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情。

    “报,报告!”一个穿着儒服的男子喘着气说道,虽然穿着儒服,但那黝黑的皮肤一点都不像是个读书人,反而像是个军士。

    “快进来,怎么样了?那些人走了吗?”赵文山立刻让那人进来问道。

    那男子摇摇头说道“回赵总,没有,还比昨天人还多了些,今日已经有人开始丢石头到天翔学院里了。”

    “官府的人呢?有人围攻学院,难道他们就不管的吗?”赵文山跺着脚说道,他也是从天翔学院出来的,对学院的感情不言可知,看到自己的母校被人围攻,他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人去助拳。

    “官府...恐怕躲都来不及吧,一边是儒家的书生,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秀才举人,说不定进士都有,另外一边是当今官家亲笔题名的书院,官府也知道小郎君和太师的,两边都不好得罪,这就是神仙打架啊...”陈同摇摇头说道,他原来就在禁军之中见多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明白其中关窍“我敢保证,一定有官府的人在旁边盯着,只要不死人,他们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死人?这...会死人吗?”赵文山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不过是一个学院啊,虽然教的不是儒学,可也不是什么生死仇敌,难道还要用人为此而死?

    陈同睁开了双眼,坚定的道“如果继续下去,一定会死人...”

    “不行,我要带人去帮忙,如果真的出了事,我要如何和小郎君交代啊?”赵文山忍不住就要往外走,陈同飞快上前拉住他叫道“如果你想小郎君也失去我们工业区就去吧!”

    “那学院怎么办?”赵文山也吼了起来。

    “学院就算没了,有玻璃在,有水泥在,小郎君就还能再建,但如果我们参与了此事,日后小郎君可能失去的就是一切!士农工商,那些堵门的可都是读书人,是文人,而我们的人呢?你是要带金枪班去?还是带工匠去?就算你打赢了,日后会发生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陈同红着的眼睛慢慢流出了眼泪“不能动,我们不能动啊...一动,那些文官就会彻底把我们撕碎的。”

    赵文山捏着拳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经历的并不少,他很清楚陈同说的是真的,如果工业区的人出手,最后恐怕就是工业区的人全部解散,到那时,小郎君失去的只会更多。

    “该死,该死!该死!!”赵文山用力捶打着地面,泪水滴答滴答的掉在地上,我的学院,给了我一身本事的地方,难道就要这样被毁了吗?

    “在这样下去,我看他们就要强攻了。”天翔学院里的庄田皱着眉头说道。

    “如果强攻,流血就是必不可免的了...说不定还会死人...”一个老师担忧的说道“如果真的死了人,无论谁对谁错,我怕我们学院都会开不下去。”

    “但也不能让我们的学生吃亏吧?”

    里面在讨论,外面却是在鼓动。

    “异端邪说,当天灭之,此乃君子之诛也,我等在此为圣人学说张目,可有人愿与我上前诛之?”一个书生握着拳头大声的叫道,不少人狂热的响应着他,更有十几个人互相对望一眼,手慢慢的摸向了怀中。

    “在此盘桓数日,劳而无功,何不上前一战功成?”又有人大声的叫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多了数根刨好的树木,看上去怎么那么适合撞门呢。

    “冲啊!!”

    一个人是理智的,一群人是盲目的,这也是为什么后世的洗脑传销总喜欢叫一群人一起上课,当你看到旁边的人都做出这个选择时,你往往会被感染而失去思考能力,这是人的天性弱点。

    “他们撞门了!快来堵住啊!”

    “挡住,不要让他们进来!”

    “快,找武器,准备和他们拼了!!”

    守在门内的天翔学院学子也都是年轻人,哪里愿意坐以待毙,顶门的顶门,找武器的找武器,各个红着眼睛,只觉得心中怒火难以发泄。

    虽然这里的学业很重,这里的老师很严格,但这里的东西很好吃,这里的朋友很真诚,每日早上的跑圈,每日中午的抢饭,每月的测试,考不好的失落和罚抄,考好的兴奋和请客,这里的宿舍不算好,却宿舍内都是自己的朋友,他们在这里相遇,在这里学习,在这里奋斗,希望有一天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家人,他们没有想过当官,就算出仕也不过是当小吏,这里有他们的希望,这里是他们要拼死捍卫的家园。

    “咚!”“咚!”

    谁说文人不能上阵厮杀,门外的文人们现在就如同士兵一样,拼命的撞着门,一场厮杀仿佛必不可免。在远处盯着的衙役吓得连忙转身就跑,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里要死人了。

    “冲进去!!”

    “顶住!!”

    两方不断的大叫,不时有石头从墙上飞来飞去,已经开始有人被石头砸破脑袋流血的了。

    庄田闻讯赶了过来,看着这如同战场一般的场景,不由呆住了。

    “完了,完了...”庄田喃喃的说道,他知道只要冲突一开,学院必然完蛋,在这里,也许天翔学院的人并不比外面的人少,但是天下间,儒学之人何止千万,朝堂之上尽是儒服,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不想也知。

    “哗!哗!哗!”

    突然,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庄田猛地抬头,脑袋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倾斜,随后猛地趴在地上,闭着眼睛认真的听了一会,接着就蹦了起来,三两步的顺着楼梯窜到了墙上,也不顾石头飞来的危险,看向了外面。

    门外,疯狂的撞门渐渐停了下来,数百的书生都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响,他们回过头,但只是一回头便吓得差点趴在地上,只看到一只军队出现在他们眼前,这只军队绝对不是官军,只见这些人戴着奇怪的头盔,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身上穿着没见过的绿色衣服,看上去一杆大旗高高的飘荡着,上面写着两个大字让这些文人瑟瑟发抖。

    “梁山...是梁山贼寇!”

    “妈呀,梁山贼怎么到这里来了?”

    “玻璃,一定是为了玻璃来的,不要怕,他们是为了那边作坊的玻璃,我们不会有事的。”

    军队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逼近,军士手中的长枪在一声备战的吆喝声中从竖立变成了平举,看着眼前一片枪头,胆小的几个书生呃的一声晕了过去。

    随着军队逼近,书生们步步后退,突然,军队的两翼加快的速度,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你们...你们这些贼寇,想做什么?”一个书生发现自己退无可退,看着逼向自己的枪头,整个人浑身发软,要不是后面的人顶着,恐怕都瘫倒在地了,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使得对面的军士不由露出一丝不屑的目光。

    军阵突然分开,一骑走了出来,只见马上那人戴着个面具,他扫了一眼后哈哈大笑道“本来是想抢一把玻璃厂,给兄弟们赚点过年前,却没想到找到这么多的肥羊,看你们都是读书人,我也不为难了,怪怪的和我们回去,否则的话,我们可不是赵官家,还要善待你们好牧民,话说回来了,你们这些书生风花雪月,贪赃枉法都是一流的好手,但这治民...我们这么多的兄弟,可都是被你们牧民牧出来的。”

    完了,这是要被绑票了啊。

    数百书生立刻瘫了一半,还尿了几十个,当真是丑态百出。

    姜德皱了皱眉头,这样胆小怕事的人当了官,会是什么官?等他日金兵南下,恐怕各个都是赵明诚啊。

    姜德不由的对这些文人彻底没有了好感,他暗恨这些人围攻自己的天翔学院,使得自己最后只能牺牲梁山来保护书院,挥手喝道“统统带走!!”

    其实姜德这次带来的不过一营兵马,但这些书生却是一个都不敢动弹,让姜德不得不说一句,几百个人是比几百头猪好抓。

    等人都被抓走,姜德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庄田,庄田做为三家村的老人,济水天翔学院的山长,自然知道下面的人就是姜德,他更知道这代表姜德选择牺牲梁山来保护天翔学院不受侵扰,接下来这些文人背后的力量必然会先想办法对付梁山。

    “妈的,本来想去抢点玻璃,这下好,这么多的肥羊,也不好打了,走,我们回山!!”姜德挥手说道,大军向济水走去,那里有数十只船只等待在那里。

    梁山贼人掠走了几百书生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些书生中不但有生员,更有秀才和举人,这可谓是惊天大案了,所有人都等待着朝廷的态度和梁山下一步的举动。

    ——仙源

    要说仙源最大的特色,便是那巨大无比的衍圣公府,如果说其他地方的世家权贵还会争个第一第二的话,那么仙源就永远只有一个第一,那边是孔家。

    孔庙,可以追溯到周敬王四十二年,也就是孔子逝世的第二年,当时不过是一些孔子的学生和家人把孔子生前所穿过的衣物、乘过的车、用过的琴等遗物收集于孔子生前故居内,做以纪念。其性质大概也就是后世的莫言故居这样的地方,大小更是只有庙屋三间,毕竟孔子在生前,不过是一个心怀理想却处处碰壁的文人罢了。

    到了汉代,虽然开始独尊儒术,但孔庙也只是修修补补,并没有大兴土木,依旧保持以宅为庙的格局,直到五胡乱华之时,东魏孝静帝时,权臣,大力维修孔庙,首次为孔子及弟子塑像。

    当时异族入侵,各地的世家大族纷纷建邬自保,不知道有多少传承数百年的家族被屠灭,结果孔家不但没有受到损失,反而被立像封官,修庙赏赐,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是当时的人无法想象的。

    到了唐高宗,更是大规模的改建,到了宋徽宗时期,已经是前后四进,三路并行,格局远迈前世。

    孔端友,是孔子第四十八代嫡系传人,字子交,少年时期的他便精通四书,尤善书画,此时已经是孔家家主,也就是衍圣公,衍圣公的工作便是负责孔庙的祭祀,因此他常常来孔庙巡视。

    他此时站在孔子的塑像前,脑中想起少年时期和自己的父亲来此祭拜的情景,时光如梭,一下子他便从懵懂少年变成了年近不惑。

    “大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一个人走了进来,孔端友回头看去,有些佯怒道“二弟,此乃重地,不可随意喧哗!”

    来人见孔端友表情严肃,立刻端起了脸,先对孔子像拜了拜,然后对孔端友说道“大哥,出了点事,伯父喊你回去商议呢。”

    “你们又搞出了什么事?”孔端友摇摇头道“走,我们回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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