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初涂轻语换房子的时候,他答应了再过几年身体不太行,就搬到市里的提议。
然而白莫寒离开后不久,一个长年在外工作的村里人回村探亲,无意中说走了嘴,将涂轻语父母出车祸的事说了出来。
王敬国当时听闻,犹如晴天霹雳,说什么都不肯相信,张啰着就要给涂轻语打电话。
张芹将人拦下来,道出事实。
不比王敬国什么事都守旧的思想,张芹是个挺超前的老太太,也乐于接受吸收新事务。
她早知道如今科技发达不比从前,对于涂轻语爸妈不打电话是因为国外电话费太贵、不回来是因为签了十年的合同必须遵守的原因,其实早就不太相信了。
她隐约知道可能是出了事故,心里难过,但同时也明白涂轻语瞒着他们,是为他们着想,人死不能复生,说出来彼此为难也是无用,不如压在心底。
但王敬国却和她不同。
他是真的相信涂轻语的话,只以为外国的电话费是真的很贵,女儿才只写信回来。
那么多年一直心心念念盼着,等着女儿和姑爷衣锦还乡,噩耗传来,他怎么能承受得住。
“姥爷气我和姥姥一起骗他,知道后就开始闹别扭,饭也不正经吃,话也不怎么和姥姥说……”涂轻语叹了口气,“一辈子走过来,姥姥见他那样子,哪能不心疼,没多久就急病了……”
“当时晓枫正在考试,我忙着找房子和还债,对这些事一点都不知道,姥姥怕我担心,也一直拦着姥爷不准过来找我,直到那天早晨姥姥发病,邻居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涂轻语黯然沉睫,“如果我能多关心他们一点,就不会出那种事了,现在姥姥虽然病好了,但右半边身子不太灵活,其实挺影响日常生活的,我每天都很担心。”
偏偏王敬国还不肯离开老家,得知女儿与姑爷已经不在之后,他说什么都要守着那份存留回忆的故土。
白莫寒回国后,已经将这三年涂轻语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查清楚。
然而,听别人说是一回事,亲口听涂轻语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太了解涂轻语把每个家人都看得比自己还重的性子,因此更能理解她当时有多难过。
若时光能倒流,他无比希望当时能陪在涂轻语身边,让她难过时,可以靠着自己哭。
可偏偏,她最落魄最灰暗的时候,他都不在。
想到此,心疼得纠紧,对白瑞山的恨意越发浓厚。
那恨意如毒虫蛇蝎,早就钻透四肢百骇,抽筋刮骨且不能剔除。
白莫寒抬起涂轻语的下巴,望进那片浅灰的眸中。
“姐,如果没有我,你不用受那些苦……”
回想这一路走来,无论是不是本意,他给涂轻语带来的,从头到尾都只有灾难。
逼着她爱自己,逼着她妥协,到最后又被迫离开,然而一切却又未因为他离开终止。
“你怎么总觉得自己是个灾星似的?都说过和你没关系,你非要往身上揽。”涂轻语抓着白莫寒的手磨了磨牙,后又朝他笑笑,“虽然那时候很难过,但都过去了,姥姥和姥爷都没事,你也在,晓枫也在,现在一切都很好。”
“姐。”白莫寒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咬牙切齿道,“那些让你不幸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别说这种话。”涂轻语抬手捂住白莫寒的嘴,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但你要答应我,别勉强自己,别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她其实心里也有怨气,但比恨意更重的,是希望身边每个重要的人都能好好的心愿。
首先要都活着,然后是平平安安,最后才是其他。
白莫寒看着涂轻语,眸中倒衬着自己的身影。
她眼中的明亮,是那些苦难无法抹去的,她的坚强与坚持,他从来都知道。
这个人,倾注了自己此生所有的感情,他想,纵是下辈子,他都无法再这样强烈去爱一个人,包括爱自己。
白莫寒低头,吻住涂轻语的唇。
他吻得很轻很轻,只是这样贴着他的唇,舌尖细细地舔舐描绘,像在吃美味的糖果。
涂轻语轻轻搂着白莫寒,右手在他背上慢慢抚过,给他她所能给的温柔安慰……
“姐……”白莫寒唇从她耳畔滑过,咬住耳垂错了错牙齿,趁涂轻语低吟之际,挤进她双褪之间。
涂轻语一惊,攥着他衣服的手蓦然收紧,双腿垂在橱台下,虚虚的找不到借力,被白莫寒揽住腰,强硬的贴近。
林婉白最近早出晚归,几乎都不在家,涂晓枫才和洛凡把误会解开,一下了戏就跑得不见踪影。
白莫寒知道那两人不到天黑不会回来,因此才肆无忌惮,然而涂轻语却不知道,紧张到不得了。
若换作以往,她肯定要将人一把推开,还要配以愤怒的瞪视。
可现在,感觉白莫寒情绪很低落,她都不好意思凶他,也……舍不得凶他……
“姐,其实我一直想问,第一次那晚,你那种不敢相信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白莫寒微勾唇角,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邪气,“你是不相信那么大都进得去?还是不相信……”
“闭嘴!”涂轻语恼羞成怒的捂住他的嘴。
白莫寒笑一笑,抓着她的手往下,“说起来,回来这么久你都没好好摸过,摸摸看,我和三年前比,有没有长大……”
涂轻语气得踢了他一脚,愤愤将手抽回,“我就知道你和三年前比脸皮更厚了!厚得能顶得住机关枪扫射!刨皮三尺都看不着牙!”
“姐……”白莫寒笑得如沐春风,凑上来继续耳鬓厮磨,“我真是喜欢你这样子……”
“咳咳……”突然一声清咳传来,惊扰了二人。
白莫寒回过头,见厨房门口站着林婉白。
涂轻语一下就涨红了脸,推开白莫寒跳下橱台,跑上楼。
大白天两人在厨房里做这种事,还被撞个正着,可真是够丢人的。
“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白莫寒扯了扯紧绷的西装裤,盖过有反应的下身,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我……”林婉白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遇到南昊的事,毕竟那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应该不会耽误白莫寒的计划。
她换了个问题,“听说你带了沐璃回去?”
“你见到她人就明白了,很像沈明涵之前那个女人。”白莫寒扬了扬眉,“明天联系一位纹身师,我要亲眼看着她把蝴蝶纹上去。”
林婉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涂轻语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
许初河既然答应会告诉她纵火的事,应该会主动联系她才对,可是眼看着都过去好几天,那人一个电话都没打来。
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涂轻语想打过去联系,但记不住那人的电话,找那天的来电显示,发现记录早已经被顶了下去。
看来只能等了……
涂轻语转念又一想,那人有那么多小弟,如果她试着找几个混混问问,说不定……
想的挺好,然而涂轻语出门后才发现,她不知道s市的小混混都聚集在哪里。
在街上漫无目的溜达了一会儿,看到前面有个树荫,正打算过去乘凉,听到身后熟悉的呼喊声。
“小白!小白!”
涂轻转过身。
许初河开着车缓缓而来,停在她旁边。
“总算找到你了!”
许初河拉开车门下车,“答应请老子吃饭,说话不算话!你是不是都把这事全忘了?”
“说话要文明。”涂轻语纠正道。
“老……我……”许初河有些别扭。
他这两天在沈骁那里,除了应付那个老王八之外,闲来无事看了几集电视剧,恶补恋爱知识。
他知道男人应该*着女人,哄着女人,斯文有理,对!就像沈明涵那样。
那样的男人才招女人喜欢,所以涂轻语提出要求,只要不是特别难做到的,他都要尽力满足。
“我说你真是不守信用!答应请我吃饭的,你怎么还换电话号码了?”许初河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说脏话,“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片场找不到,家里找不到,电话号码还销了户,他最初听小弟说的时候,挺伤心的。
“谁说我换电话号码了?”涂轻语掏出手机,指给他看,“这不是一直在用这个么。”
“老……我还能骗你不成!”许初河不服输,也拿出手机,点开电话簿上涂轻语的号码出来,指给她看,“是这个没错吧?”
涂轻语点点头。
许初河拨通后按下免提键,没一会儿,里面便传出您所拨打是空号的提示音。
涂轻语茫然了,她又低头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突然意识到什么,给涂天打了个电话。
“老叔,你前天打我电话的号码,是哪个?”
“是新号码啊,你不是换号了吗?我收到你发来的信息,就把以前的号码删掉了。”电话那头涂天道。
“啊,那没事了,老叔你忙吧。”
涂轻语挂断电话,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想了想,涂轻语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包里。
“抱歉啊,我电话卡烧了,就顺便换了张,这两天太忙,把这事儿忘了。”她对许初河道。
许初河大度的摆摆手,“没关系,你别故意躲着……我就行。”
“我干嘛要躲你,不是说好请你吃饭的吗?选个地方吧,别站太阳下面说了。”
许初河听涂轻语还记得这事儿,顿时更开心了,“那地方你选,我吃什么都行。”
涂轻语想了想,选了一家常和洛凡林一诺去的川菜馆。
这家川菜馆价位中档偏上,装修就是通红的一片,看着辣眼睛,不过菜的味道确实没的说,涂轻语非常喜欢。
二人要了二楼带飘窗的包厢,面对面落座。
服务生端着赠送的大杯酸梅汤进门,将菜单交给涂轻语。
涂轻语转手递给许初河,“喜欢吃什么?自己点点看,这家的菜都是麻辣鲜香口的,你应该会喜欢吃。”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许初河没有接菜单,反是一脸花痴盯着涂轻语看。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多么不爷们。
没办法,这是他二十七年第一场恋爱,还没想好要怎么谈,心就先沦陷了。
*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总是有些道理的,像他现在看小白,就觉得哪里都好看。
他发现小白的眼睛特别好看,总是神采奕奕的,特别明亮。
睫毛也好看,又长又黑又密,两把小扇子似的。
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涂轻语点了毛血旺,水煮鱼,想了想,又点了一份招牌超辣鸭头锅,这才将菜单交给服务员。
“毛血旺和水煮鱼加麻加辣,主食要米饭。”
服务员收起菜单,退了出去。
涂轻语端起大杯帮许初河倒酸梅汤,“你没什么忌口的吧?我刚才可都加了麻辣,要是吃不了现在告诉后厨,还来得急改菜单。”
“我什么都吃。”许初河顺口答道,心思从头到尾都没在吃饭上。
“那就好。”涂轻语舒了口气,起身将包厢半掩的房门关上,然后坐回去,问许初河道,“你那天说的纵火的事,现在能说了吗?”
许初河正在幻想,如果能够和小白面对面挨得很近,小白眨眼时,眼睫就会刷到自己脸上,那感觉一定很舒服。
突然被问,他怔了一下,才端正坐好,正色道,“我说的话当然算数,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纵火的人,和白瑞山有关系吗?”涂轻语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不就是那老狐狸让干爹去做的。”许初河晃着腿,“你说的那个家里出事的朋友,你劝他认了倒霉吧,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并不介意告诉涂轻语内情。
追根究底,这件事是古砌奉沈骁的命令,而沈骁,是为白瑞山那个老狐狸做事。
而在他们上面,还有南程厚,那个是政法书记,几乎没什么事是他压不下来的。
谁也没那个能力因为听到了,就把参与人怎么样。
白瑞山是个精明的商人,背后有沈骁这颗大树,上面有南程厚这片树荫,又有付家帮衬,做起事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
“从前也有钉子户不肯搬离,哪个不是被干爹摆得服服贴贴?就算不是纵火,也总能出别的意外。”
许初河道,“你那朋友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没见好就收,给点钱该搬就搬,非要坚守阵地做什么钉子户,想从老虎嘴里拔牙,有那么容易的么?”
涂轻语听许初河这么说,心里有点不痛快。
对于钉子户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矛盾的,地产商总想投小钱赚大钱,住户们很多都是一辈子存下一套房,自然也希望能得到不菲的赔偿。
而关于二十三号街拆迁款,是低于市场价的,这点涂轻语当初知道,也是林阿姨说什么都不肯搬离的原因。
那块地所值的价格远比白瑞山给出的价格要高出很多。
涂轻语在脑中综合了下已知信息,大概想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的,就是沈骁。
“你说的那个沈骁,一直替白瑞山做事吗?”她问许初河。
许初河撇嘴,“干爹和白瑞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那老王八才不会平白无故给任何人做事。”
涂轻语听着他一会儿干爹,一会又叫老王八,不禁有些迷茫。
“你和沈骁是什么关系?还有上次那位沈明涵沈先生,他和沈骁都姓沈,是亲属吗?”
“沈骁是沈狐狸的叔叔,亲叔,关系就那样吧。”许初河不屑道。
黑道里不讲亲脉血缘,背叛的往往都是亲人。
“那老王八害过我也害过我兄弟,若有机会,弄死他是分分钟的事。”许初河扬了扬眉,“你别看沈狐狸表面上对老王八恭恭敬敬的,私底下说不定什么样呢,他喜欢的人就是被那混蛋害死的,你说他能不怨?”
他说完,见涂轻语若有所思失神的样子,忙又补充了一句,“小白你放心,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保护好你,那老王八要是敢害你,我亲手杀了他!”
“那你知道寒……白莫寒和沈明涵在一起,是想做什么吗?”涂轻语又问。
“或许是想通过沈明涵巴结干爹?谁知道呢,你怎么一直都在问别人的事,你就不好奇我?”
“你有什么可好奇的?”涂轻语反问。
许初河噎了一下,“老子是你男人,怎么就没什么可好奇的了!”
他话音刚一落下,服务生便来敲门上菜。
因为现在不是正当饭口,算上她们这桌,店里只有两桌客人,因此菜上的十分快。
许初河看着红彤彤的三大碗,感觉胃都有些烧得慌。
“这……看起来很辣啊……”
“你不能吃辣?”涂轻语问。
“……”许初河一窒。
大男人不能吃辣这事儿说出来太不爷们,说什么也不能在心上人面前露怯。
他撸开袖子,“谁说不能吃的!老……我最喜欢就是吃辣!”
“我也喜欢吃辣!”涂轻语有点小兴奋,伸筷子帮他夹了一块鸭脖,沾在麻辣油中浸了浸,放在许初河盘里子,“你尝尝这个,又辣又香,吃完嘴唇都酥酥的,味道特别好!”
说起口味这件事,她们一家三个人,口味都不同。
她喜欢吃辣,白莫寒吃清淡一些的食物,涂晓枫喜欢吃甜。
不过洛凡和林一诺倒是和她很契合,记得刚开始做网文公司时,三人常在这家菜馆打包菜回办公室吃。
想起林一诺,涂轻语神色黯了黯。
“你知道林一诺吗?”她抬头问许初河。
许初河努力想了想,摇摇头,“这人是谁?”
涂轻语松了口气。
许初河不知道林一诺,就代表一诺至少目前还是安全的吧,若她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去找沈骁或许白瑞山,许初河这身份,总会听到一些传言。
现如今,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涂轻语一边帮许初河夹菜,随口又问了些关于沈骁的事。
前后联系,她大概猜到白莫寒为什么和沈明涵在一起了。
若白莫寒的目地是打垮沈骁,那只能从他身边的人着手,许初河也好,沈明涵也好,还有那位未见过面的古砌,都是突破口。
想到这些,涂轻语十分担心。
黑道这些人,枪林弹雨,完全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她很害怕白莫寒会重蹈前世覆辙。
若自己能帮到他什么就好了。
难得小白热情似火,拼命帮着夹菜,许初河觉得自己怎么也要吃下去。
可东西实在太辣,他承受无能,不停喝水燥火,感觉舌头都要烧起来,
“这个最好吃。”涂轻语又给他夹了个鸭头。
“先缓缓……”许初河强挤出个笑容,倒了一大杯酸梅汤喝,才感觉舌头有些知觉了。
他看着对面涂轻语吃得鼻尖冒汗,鸦羽般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可爱到不行。
“小白,我想亲你一下……”许初河有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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