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隆基也对心兰信任有加,不搞血诏、埋伏刀斧手、准备二十多个小内官的一套,经常往外跑的刘天也不例外。
最高层如此,往下大宋没有以“道德”来压迫政敌的士大夫集团,锦衣卫元气大伤,内官向来没有实权……至少在以洛阳为中心的朝廷里,展示出一股唯有开国初期才有的清明气息。
当然,山高皇帝远,加上通信受阻,边境肯定有所瑕疵,人们就算有与外敌作战的勇气,也不妨碍他们在失败的时候寻找为自己开脱的理由,这两者并不冲突,也不是说后一种就是正确且可以容忍的,但客观存在的事实必须知晓。
黄天化在内战中晋升八阶,名气大增,锦衣卫指挥使当然该由他来担当,他也顺势走到了光明的舞台之下——尽管许多人不待见他。
而且,乍看之下锦衣卫指挥使处于光明,能够让百官增添信任感,但事实并非如此,负责搜集情报的锦衣卫依旧藏在暗处,明面上的指挥使依旧能利用暗地搜集到的把柄来要挟官员,甚至欺上瞒下,扰乱朝纲……就算制定相应的制掣,也不过是增添一个监察部门来监察锦衣卫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
“那为什么还要任命新的指挥使,或者不干脆撤掉锦衣卫这个组织?”隆基问。
“你只看到锦衣卫的坏处,没看到他们的积极意义这是不对的,而且雷天化是值得信任的人选。”
隆基清楚心兰说的没错,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觉得有些悲哀,辛苦建立的制度规则,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德行端正的人才就任关键位置,还是说真相是规则不过是他这个皇帝用来愚弄下面的人们的道具?对于身为皇帝的他来说,这好像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世民,以及那些群起反抗世民的人们脸上的激昂,隆基就觉得高兴不起来。
就算到头来也是可耻的维护自己的统治,隆基也希望做的出色点,良心点,让天下人都能和自己分享那份成功的喜悦。
万幸的是,心兰解答了他的困惑。
“制度和规则无论怎么完善,都肯定有漏洞,我们人类也肯定去钻其中的空子,但我们有更多的人在遵守规则,而在这之中,也必定会诞生维护制度者……的确,品德高尚的人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精英执政也是我所推崇的方式,但正是有不断完善的制度,才能让我们发现这些人才,才能给予这些人才成长的土壤。作为皇帝,你可以不是一个英明的君主,但一定要是为懂得提拔人才、懂得改变的君主。”
“锦衣卫当然有隐患,指挥使也不可能永远是黄天化这样的正直之人,但那时候你可以做出改变,律法制度的存在价值是以人为本,必须根据社会的进步来不断改变,想要凭借一套祖宗之法治理千秋万世的国家,注定无法长久,而你的任命也应该为可用的人才精英而量身定制,一个职位不可能永远都有适合的人才,但缺乏合适岗位的人才却是永远都不会少。”
往下心兰没有完全点出,自然也没有把做到这点的难度告诉隆基,但隆基不怕,也有信心在日后让子孙后代继续勇敢——或者说必须勇敢,因为这才是他这样的无能之辈能做且应该做的事。
同样明白有自己能做的事的人还有雷天化,他背负着新晋强者的盛名,背负着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不光彩又责任重大的职务,此时不站出来更待何时?
在雷天化心目中,比起挖掘官员的龌龊事,锦衣卫真正的工作应该以密探的身份去保家卫国!
国难当头,心兰当然不会说出顾忌雷天化家有老小妻弟这样的理由,只是她更希望以身作则,比如说让其中一个真身一并前往——
“请心兰殿下不要浪费过多的人力!”雷天化用极为正式的言辞拒绝,“我们锦衣卫能够胜任这一工作!”
眼看雷天化有立下军令状的趋势,心兰不得不打消了这一念头。这并非说心兰娇惯将士让他们免于受到失败的责罚,而是心兰希望他们能够有更后顾无忧的心态去作战,因为比起死守,退却有时才能展开更加灵活的战术。
秉承着这一理念,心兰允许了雷天化出行,但也交代了他别的任务。
“如果情报所言为虚,但事实有这个发展趋势,我希望你能下令让北方军撤回来。”
众人一惊,因为心兰这是等于公开发表放弃北方的言论,哪怕思路是正确的,她这一做法也必定引起无数争议和声讨。
感受到心兰一贯的背锅觉悟,雷天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私自为自己立下军令状,才跪地接受了任务。
情况紧急,兵贵神速。此事议过,朝会未散雷天化便带着正式公文和御赐的令牌离开皇宫,迅速向着北边城门出发。
路上,浪青早已备好地龙等待他。
“大家都已经先一步出发。”
“那就好。”
雷天化毫不意外,跳上一头地龙就走。说是提议,实际他们是先斩后奏。
侦查的工作其实锦衣卫一直有做,只不过凡事有重轻之分,之前没料到通信会全国性受阻,所以他们只是留下几条简单的通信渠道,把主要人员布置在北方边境,结果几条通信渠道如今大多已经连接不上,连接上的也只能带来一地的消息,严重影响朝廷判断。
因此雷天化此次北去,不是要做率大军救援什么的壮举,而是重新架构通信渠道,或者说是布置情报网,更全面地了解北边的真实情况。
当然,如今他还身负让北方军撤退的军令在身。
“那些家伙会退吗?而且,消息封锁后,他们会相信我们吗?”浪青以商议的形式提出了问题。
“放心,我相信大人一定会协助我们的。”
浪青沉默不语,能被雷天化称为大人的当然只有张公瑾。
自那之后,张公瑾便正式从锦衣卫卸任,成为李药师的参谋,但在他们和边境的锦衣卫断开通信之后,群龙无首的锦衣卫会找谁来率领不用想都知道。
只是雷天化对张公瑾很有信心,就像对浪青有信心那样——即使见到他始终带着一头空着的地龙也不闻不问。
穿过城门并没有花太久,两人背后那只空着的地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少妇,之所以能清楚这样貌美如花一点都看不出嫁过人的女子是妇人,当然是因为他们相互认识。
“都说了多少次,不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雷天化轻声一叹,但更多是接受了现实的无奈苦笑。
“我不是只想丈夫成为大人物而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花痴。”高英台道。
“唉……浪青。”
“在。”某人笑着应道。
“不要管她,我的意思是你不必特意去保护她。”
“我不需要别人保护。”高英台不服。
“嗯,我明白的。”浪青看着自己的上司,点了点头。
是的,不需要他来保护,因为雷天化自己会做,会努力把任务和保护家人都做好。
那他自己呢?
遥望了开封一眼,浪青在心中暗暗发誓。
“我一定不会让古蒙人到达开封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