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恩这边,她才把电话丢在一旁,就听一直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她打电话的云啸天慢语重心长的说——
“四年多了,日子过的真快,对中年以后的人来讲,十年八年好像是指缝间的事,可是对你们年轻人来说,三天五天就可以是一生一世,囡囡,你可明白?
明白什么?林梓恩被爷爷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您什么意思?”
云啸天端起一杯茶,却并未送到嘴边,看了眼孙女,“我最近发现,恋爱和投资一样需要冒险,你想想,一个女人要是接受一个男人的求婚然后一辈子永远不变的生活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种冒险啊。”
林梓恩皱皱眉头,倒是一点明白的意思也没有,“爷爷,您好像……言不及义。”
见孙女装傻唬人的本事又上了一层楼,云啸天满意的笑笑,虽没有点破,却语重心长,“囡囡,学会饶恕、试着放下,跟着自己的心走,对爱的人说心里话,不要等太久……”
林梓恩默默的听着,心里暗忖:什么饶恕、放下,不过又是爷爷为了霍靖琛而找出来劝她的措辞罢了。
云啸天看了孙女几秒钟,见她没什么抵触,接着说,“反正不管你承不承认,缘分这东西,逃是逃不掉的。”
“我有逃吗?”林梓恩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脆生生的驳斥,“我选择回芝加哥不正是您处心积虑要的结果吗?怎么,现在我有心留下陪陪您,您反倒嫌弃起我了?”
云啸天看了一眼因霍靖琛今天不在而连衣服都懒得换的孙女,心里暗笑她的口是心非,面上却是一派慈祥的说,“既然你是为了多陪陪爷爷,那么爷爷今晚刚好有个私人圈子的酒会,你下午去做个发型,晚上陪爷爷出席吧。”
林梓恩扬着下巴略带倔强,“您得罪我了,不去!”
“如果霍家小子去,你去不去?”
他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在林梓恩心里激起千层浪,放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握成拳,平日里总是淡定无波的脸也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没有假如!您也知道我昨天刚竞得期交所交易部经理一职,那个位置可比我之前的位置忙的很,光在周一前需要赶出的计划书都有五六份,所以这个酒会,无论如何我是去不了,不如下次,下次我一定陪您。”
她很清楚,爷爷所谓的私人酒会,多半是他们基金大鳄和金融大亨的私人会晤,而作为不想踩着爷爷肩膀只想凭自己实力立足金融界的她,就算没有计划书要赶,她也会选择宅在家里。
“小丫头,就知道你会说不想去。”云啸天脸上挂出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今晚不想去也行,不过你也不小了,不要总想着跑外面上班,爷爷年纪大了,我们云家这一代就你一个孩子,爷爷这十几家基金公司早晚你得接手,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还不如早点进来。”
说完见孙女急着想推辞,他不给她开口机会,干脆道,“囡囡啊,如果你真长大了,有孝心,周一就不要签期交所那份聘任书,因为爷爷眼下有个大难题需要你帮忙,就不知道我唯一的孙女你肯不肯……”
在纽约西44号大街,世界最负盛名的两家私人会所毗邻而居。
左边那幢富丽堂皇的建筑是纽约游艇私人会所(nyyc),于1899年建成;而右边风格稍显拘谨的1894年建筑,则是哈佛私人会所(harvardclub),而在两个建筑物之间,坐落着一幢绝对现代的建筑物,那就是由玻璃和钢铁制成,于两年前开业的——lafite会所。
lafite会所的贵宾包厢内,办完公事的霍靖琛与苏黎面对面而坐。
此时才不过上午十一点,而放在苏黎手边的红酒已经少了大半瓶。
“靖琛,说起来,你还得感谢那个叫楚什么岸寻的家伙呢,假如不是他的负心消失,沧海就不会在江南待八年,没准就听从云先生的安排留在芝加哥结婚生子了,那么也就没你什么事了……”苏黎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了几分薄薄的醉意,坐在他对面的霍靖琛,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酒杯都放到了远处,然后面色平和地转回来,继续静静地聆听。
“我第一次见沧海时候是在夏威夷,那时候我刚好陪云先生去海边找她,就在那远处碧海蓝天、白云悠悠,近处椰林婆娑、游人如织的金黄沙滩上,穿着一袭白衣裙的沧海就那么安静的站在滔滔的白浪前,连续的几个小时就那么的成为一处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的背景,我当时很奇怪,最直觉的想法就是,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难道就因一个负心的楚岸寻就想寻短见?”苏黎笑了笑,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然后又说,“我当时以为她很脆弱,一点都不像云家人,后来才知道,这女孩子实在是不简单。”
霍靖琛听得心海骤起狂飙,面上却淡定无波的问了一声,“哦?怎么不简单?”
苏黎轻笑出声,“后来还是听我表弟苏崖说的,她之所以那么安静的站在海边几小时,竟是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个十年规划,以那个为救她而意外死去的女孩之名,单枪匹马混金融界……”他略一顿,晃了晃手,“说起来,她在大学读的是金融系,可平时没见她怎么学习,但她每门课程都是拿a……”
苏黎说的这些,倒真的很像她的性格。霍靖琛表面上只是嘴角微弯,但心里却为自己喜欢的人着实自豪了一把。
“我知道沧海在这边读研究生,直到去年五月份才回国,难道这几年她就一直在读书吗?”霍靖琛继续问,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位苏崖的表哥变得亲切顺眼多了。
苏黎看了他一眼,笑着回答,“当然不是。沧海用了两年时间拿到硕士学位,你大概不知道,别看她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她在高中时候就已经涉足期货圈了,并在芝加哥期交所举办的期货实盘大赛上得了第二名呢,我们都以为她大学毕业后就算不进自家的基金公司,也会进芝加哥期交所吧,谁知她竟然选择中国那家名不见经传的银星期货,而那家小公司竟然可笑之极的因为‘对赌门’事件而把她扫地出门,你说银星是不是有眼无珠?”
苏黎颇为愤愤不平的说完,略一停顿,又补充道,“对了,其实沧海去中国之前,曾应聘进了世界金融巨头巴菲特的伯克希尔哈萨韦公司。为了满足她从基层做起的愿望,云先生没有对外说什么,结果,她很不走运地给分到一
一个苛刻狠毒的日本人手下做事,直到在一年后脱颖而出了,巴菲特先生才知道她是好友云先生的孙女。”
霍靖琛沉默不语,在他看来,这种“不走运”很大程度上与偶然性无关,必然性倒是有九成。当年他进霍氏做事的时候,也曾经遭遇过同等经历。其实,从云家人对云沧海那么放心的任之一人回国凭实力打拼职场,再看云啸天对云沧海的重视以及苏黎说话的口吻,他就知道云沧海肯定在他不在的时候表现非凡,虽然值得骄傲,但他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疼惜。
苏黎眯眼注视了陷入沉思中的霍靖琛片刻,忽然一拍脑袋,“唉,不知不觉闲聊了这么久,差点忘了云先生交待的正事。”他指指被放在桌面上的那个文件袋,“作为你配合的回报,云先生让我给你一个惊喜,这个是你的了,打开看看吧。”
夜凉如水。
除了文竹拔节、老树发芽、月光溅落、时光流逝的声音,整个世界可以说是寂静的、带着美感的。
现在是凌晨一点。
书房的办公桌上,是一份摊开的文件,派克钢笔笔尖在纸上略微游走了几笔,才写了几个字,就仿佛那白金笔尖被纸面黏住了,竟再也无法游走。
林梓恩看了眼右前方放着的那叠还没有赶出的计划书,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烦躁,白纸上的黑字仿佛会跳跃般,令她眼花缭乱得一个都看不进去,‘啪’一声,她把笔扔在桌上,视线不由就转向了放在左手边的那份文件上——这是自有记忆来,爷爷第一次开口求她帮忙,而这个要她帮忙的事情,实在是出乎她的的意料之外。
心烦意乱中,爷爷那充满殷切希冀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周围的空气中回旋——
囡囡啊,如果你真有孝心,周一就不要签期交所那份聘任书,因为爷爷眼下有个大难题需要你帮忙,就不知道我唯一的孙女肯不肯……
爷爷,自家人不要客气嘛,既然我是您唯一的孙女,只要您开口,我一定点头
真的?
真的。
好!爷爷手头有一家刚收购的基金公司,正好缺个合适的负责人,为了这个人选,爷爷最近是寝食难安,但不知我唯一的孙女肯不肯为我去忧,委屈接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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