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听到话音,转过头看去,却是一乘四人抬的轿子,此时一个老都管站立轿旁,将窗口处的轿帘掀起来,说话的却是坐在轿子里的人。
他头戴黑色软脚幞头,面色白皙,颌下三缕长髯,此时面含温和的笑意,卖相看起来倒是不错。徐宁看到这人,叉手行礼道:“见过太尉。徐宁今日休沐,在此与几位朋友小聚。”闻焕章见了那人也是拱了拱手,显然也是认识的。
那太尉此时也看见了闻焕章,脸上笑意更甚,说道:“闻先生也在,多日未曾见了。”
“太尉官务繁忙,闻某一乡野散人,若是每日都能见到才是一件奇事。”
“哈哈哈,先生说笑了,来日府中设宴,还请闻先生一定要来。”
“太尉盛情,闻某愧领。”
寒暄几句,李瑾等人告辞离开。只是在李瑾等人离开的时候,那太尉盯着仪表堂堂,人才出众的李瑾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
“兄长,刚才那人是?”李瑾问闻焕章。
“小王都太尉,神宗皇帝的驸马,说起来,高俅在发迹之前,还曾在他府上做过事呢!”
“原来是他。”闻焕章这么一说,李瑾顿时明了,只是不曾想在这大街上见到了。高俅曾在这位小王都太尉的府上做过帮闲,一次机缘巧合的机会,这位小王都太尉让高俅去给还是端王的当今皇帝赵佶送礼物,正好遇上赵佶在蹴鞠,高俅趁机展现了自己不俗的球技,被端王看上,从小王都太尉那讨来,留在身边服侍。哲宗皇帝无子,驾崩之后,端王即了皇帝位,高俅也凭借宠幸一路青云直上,从一个泼皮破落户坐到了如今殿帅府太尉的高位。
离了酒楼,徐宁和汤隆告辞,李瑾几人则是去找了一家牙行,在林冲家不远处租了一处院子作为落脚之地。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住在城外闻焕章家不太方便,若是住在客店也不安全。
租下院子之后,闻焕章也暂时没有出城回家,而是就在李瑾这里住了下来。当天傍晚,趁着出去吃饭的机会,李瑾特意绕到林冲家门口看了看,果如闻焕章所说,五六个泼皮就在门口不远处守着。一行人沉住了气,丝毫不动声色。
到了晚上,李瑾身上揣了一把解首尖刀,翻过两户人家的墙,翻进了林冲家中。此时厅堂里的灯火未灭,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李瑾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棂下倾听。
“不知官人如今怎么样了?自刺配沧州之后,半点音信也没有!”这声音带着哭腔,李瑾听出来却是林娘子的。
一个苍老男声安慰道:“我儿放心,想来是因为沧州路远,一时人生地不熟,所以没有书信传来。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只等到官家大赦天下,就能回来与你团聚了。”这人就是林冲的岳父张教头了。
“可是……那太尉府的高衙内屡屡差人来说……”另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胡说!这是那泼皮无赖使的卑劣伎俩,只是为了骗我儿的。”
“此时不出去相见,更待何时?”李瑾心中暗道,随即抬脚走进了厅堂之***手对着坐在上首的那男子说道:“张伯父!”
“李……”张教头险些惊呼出声,随即醒悟过来,低声说道:“大郎,你如何来了!”
“受兄长所托,特来请伯父一家与兄长团聚。”
“大郎,我官人如今在何处?可平安吗?”林娘子急切地问道。
“嫂嫂,不必着急,兄长如今平安无事,因此让李瑾前来请嫂嫂前去团聚。”李瑾先安抚了一句,说完,将林冲书写的信件拿出来,递给林娘子。
林娘子迫不及待地将书信接过,细细看了一遍,眼泪不自觉得流了下来。在林娘子看书信的时候,张教头问道:“大郎,你如何与我女婿有联系?”李瑾就将自己送林冲到沧州之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得友如此,我儿幸甚!”张教头赞叹道。
“伯父谬赞了。”
此时,林娘子将书信看完了,紧紧攥在手里,说道:“大郎,我愿随你上梁山。”
李瑾转向张教头,问道:“伯父、伯母的意思呢?”
“我夫妻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她去哪儿,我们去哪儿了。只是大郎应该也看到了,如今门外日夜都有太尉府派的帮闲和泼皮看着,我们该如何脱身呢?”
“李瑾既然来了,自然已经想好了对策。还请伯父伯母和嫂嫂耐心等待几日,不要漏了破绽,到了大年夜,李瑾再来,到时再做计较。若是这几日里有什么变故,可以让锦儿来找我。”随即,李瑾将自己的落脚处说了,张教头暗自记在心里。
计议已定,李瑾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再次从原路回到落脚处。
闻焕章和沈睿正点着灯等着李瑾,看到李瑾回来了,沈睿赶紧上前说道:“大哥,没出什么意外吧?”
事情顺利,李瑾的心情不错,笑着说道:“有你大哥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能出什么意外?”
“我就知道,大哥是最棒的!”
此时闻焕章笑着说道:“大郎倒是信心十足。听你今日话语间的意思,到时候还要捎带脚收拾高衙内,不知是什么样的手段?”
李瑾憋着笑说道:“先生等着看就是,到时候李瑾会为咱们高太尉送上一份新年大礼的。”
“那焕章就等着看你李大郎的手段了。”
“到时候,我们就彻底与高俅撕破脸了,他到时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怕会连累先生,先生可想好了自己的出路。”
“反正在这东京呆了这么久,也早就呆得烦了,不知大郎是否会嫌弃焕章本事地微,愿不愿意收我在你帐下为一小小书办?”
山寨现在缺的就是智囊型的人物,对闻焕章的本事李瑾深有了解,闻听此言不由大喜,笑着说道:“先生说笑了,若是先生愿意随李瑾上山,便是将这区区寨主之位想让又如何?”
“为一书办足矣!”
“必定不让先生失望,到时候还望先生不要藏拙,也好好施展这一身本事。”
“那是自然。听你今日的意思,想来是不愿招安的,不知想到了
了什么样的出路?”闻焕章将李瑾白日的话记在了心中,只是当时有徐宁兄弟俩在场,不好追问。此时没有旁人,大家又成了一条战船上的兄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动问道。
“李瑾心中虽然有些想法,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商量,先生问起,李瑾也不隐瞒,也请先生参详,看看有什么错处。”随即,李瑾将胸中所想向闻焕章一一道来。
听完李瑾的想法,闻焕章长叹道:“大郎好大的志向,看来焕章选择随你做事倒是没有选错。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关乎兄弟们的未来,我还要仔细思考两日,才能作答。”
“此事不急,回山之后,也还要与众兄弟们仔细商量商量。”
“若是还有一人在此,对此事想必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先生如此推崇,不知是何人?”听了闻焕章话中的赞叹之意,李瑾好奇地问道。
“大名府许贯忠。”
“先生也认识他?”
“就在你送林教头去沧州的那段时间,他来东京参加武举,曾有过一面之缘。其人文武双全,当真不可多得。怎么,听大郎话中的意思,你也与他相识?”
“我从孟州回京之时,与他同坐一船,相交甚欢。不知他如今到哪里去了?”
“他中了武举,朝廷却无有安排差遣,因此回大名府去了。”闻焕章语中充满遗憾和愤懑,想来是为这样的明珠蒙尘对当今的大宋朝堂感到万分失望,也是为与许贯忠有同样际遇的自己感到不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