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只有聒噪的蝉鸣,风吹来, 酷热里裹挟着沁凉。
顾知闲站在阴影里,觉得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烦躁了。
平日里这班公交车班次挺多的, 可是今天顾知闲等了十几分钟, 还没有等到。
刘正军带给她的阴霾稍稍散去,她终于耐不住尴尬开了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的脸转向季言问他。
季言淡淡道:“回家。”
回家啊……
这个附近是老区, 除了她家这种破旧的居民楼就是一个军区大院了。季言这么穷,显然不可能住在军区大院, 想必也是和自己家境差不多的。
没想到两个人竟然还是邻居啊!
这么想着, 顾知闲心里升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她问:“我家在3单元14栋,你住哪儿?”
季言瞥了她一眼:“忘了。”
说得无比自然。
去你妈的,骗子!自己家地址都能忘?
借口!
她又问:“你去哪儿呢?”
“N大。”
“哎呦!”她眼睛亮了亮,扬了扬下巴,“我们正好同路啊!”
季言没有说话。
顾知闲也不觉得尴尬, 继续问:“你去干什么呀?”
他应该不会是N大的学生吧?否则, 学校里有这么好看的人,梁安那种渣男怎么可能靠一张脸就横行天下?
季言语气波澜不惊:“帮人拿东西。”
“帮人?”顾知闲下意识脱口问道, “女朋友?”
这回, 季言没有回答她了。
他低头, 看到太阳已经转过头顶, 站牌的阴影窄了些, 顾知闲的半边身子差不多都浸在炽烈的阳光里。
他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知闲正等着他的回复, 却发现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后走。她不甘示弱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喂,问你呢,接下来还拍戏吗?”
不回答就不回答呗,反正她也不想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她没发现刚才滚烫的半边身体已经被荫蔽到了路牌阴影下。
季言“嗯”了一声:“去帝都。”
“你去帝都?”顾知闲挑眉,“卧槽,真巧啊,我过两天也去。”
这话出口,顾知闲就知道自己在开玩笑。
帝都那么大,人口几千万,他们小小两个人,怎么可能遇得到?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季言没有动。
问题可以不回答,但是微信是一定要加的!这样想着,顾知闲又举起手机晃了晃:“加个微信吧?以后我就在帝都的音乐圈混了,万一遇上你偶像,还能帮你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也不一定,是吧?”
季言看着她,眸色渐深。
顾知闲觉得他有点动心了,加足马力乘胜追击;“多个门道多个路子总是好的,以后指不定江湖再见,爸爸会罩你的。”
——反正我就想睡睡你。
顾知闲这么想着,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果然,一提到痛痒季言就动心了。
他抿了抿唇,终于把手机拿了出来。
顾知闲连忙递上她的二维码,让季言扫了一扫。
刚刚加上好友,公交车就开来,停靠在路边。
两人依次上车。
这班车很挤,四周都是人,两人离得有些远,说话也不方便,顾知闲索性放弃继续深入交谈的机会。
到站,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顾知闲本来想同他一路再说些话,谁知道季言长腿一迈,走得飞快,很快把她丢在了后面。
远远地,她看到季言走到一栋女生寝室的楼下。
她的眼睛眯了眯。
果然么……是女朋友?
她看见季言和宿管阿姨说了些什么,然后宿管阿姨走到办公室里,递给他一个东西。
隔得太远了,她根本看不清。
还没等她走近,就被一个室友拦住。
“顾知闲!”
顾知闲目光还在季言身上,一愣:“怎么?”
室友一拍她肩膀,“我刚才到处找你啊!电话你也不接。”
顾知闲目光收回来:“找我做什么?”
“我男朋友不是在瓢虫LiveHouse做兼职么,”室友挽上顾知闲的胳膊,拉着她往另一边走,“他今天和说我瓢虫今晚演出需要一个暖场吉他手,我就想到你了,你去不去?”
“嗯……?”顾知闲的思维还停留在季言那边,“你说什么?”
室友又重复了一遍,疑惑道:“你今天怎么啊,心不在焉的。”
说完,她转头看了一眼。
难道看到梁安了么,这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呀。
顾知闲下意识掰过她的肩膀,不想让她看到季言:“没什么,刚刚回了一趟家而已。”
“哦,原来这样啊。”室友对她家的事也有所耳闻,她如果刚刚从家回来,这幅样子也是情有可原。
顾知闲搂住她的肩,主动拉着室友离开:“今晚瓢虫那边,我去的。”
她缺钱,她需要钱,她不会放弃任何赚钱的机会的。
转弯的最后一秒,她再次转头一瞥。
视线里已经没有季言的身影。
呵,她一定会睡到他的。
那么,就帝都见吧。
*
室友的男朋友行动力很强,很快就把瓢虫的要求发了过来。
暖场吉他手的要求不高,大致就是唱一些地下音乐圈比较流行的歌来活跃气氛。
作为N市地下音乐圈还算小有名气的人物,瓢虫的老板很快点头同意让顾知闲上场。
顾知闲下午洗了个澡,背上吉他就往瓢虫出发。
到瓢虫LiveHouse的时候,还有四个小时节目才开始。
瓢虫里的人大多认识顾知闲,老板今天也打过招呼,有几个人都叫她一声“闲姐”,上前帮她张罗着
调音试吉他的工作。
顾知闲一一道谢。
她将吉他背到胸前,架好变调夹,从六弦划到一弦,正想开始试音——
“等一下。”她听见台下传来瓢虫老板阿来的声音。
顾知闲转目看去。
阿来从楼梯上走下来,和调音师低声说了几句话。
在阿来的脸上,顾知闲看到一种陌生、疏离而严肃的神色。
面对他的朋友顾知闲,阿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皱了皱眉。
顾知闲的目光再往阿来身后延伸几米。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
LiveHouse昏暗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他的神色不明,那样阴沉地看着顾知闲,似笑
非笑,面色冷然。
顾知闲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上了大脑。
鼻子本来就堵着,如今几乎喘不上气。
但是她丝毫不甘示弱,身体因为感冒难受至极,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讥嘲神色,回视对方。
卢焕么?
这是要把自己逼出N市的音乐圈?
哎呦呵。
她顾知闲,从来都不知道“穷途末路”这四个字怎么写。
她倒要看看,他搞得出什么事情。
行云流水字字珠玑,没有一丝停顿。
卢焕看到旁边的学妹偷眼看过来,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顾知闲,”他皱眉,“是梁安他自己临时同意过来的。这个场上有一半都是为了看他才来的迷妹,如果不让他上场,明年的年度演唱会就不会有人会想来……”
“呵呵。”顾知闲抱着双肩冷笑,“用男色吸引人?当初我们一起创建工作室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卢焕。”
卢焕推了推眼镜,语气愈发尖酸刻薄,“顾知闲,你不能总拿你那种没用的情怀来说事。情怀能当饭吃?浮生是你做大的还是我做大的?”
顾知闲没有搭腔,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看着他。
他蹲下身子,把脚边的吉他捡了起来:“好了,你不要发无名火了,我也不是你的出气筒。你冷静一下,等下还有你还有solo表演。”
她的solo就是节目,她之前苦练的弹唱就不是节目了?
还不是因为那段solo全校只有她弹得出来。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想到用她的时候就用,用不着就把她耍得团团转——以为她顾知闲是坐台小姐吗?!
对不起,她没有这么廉价。
更何况,他叫来的是梁安。
那个渣男。
卢焕知道梁安怎么骗过她,现在还把他叫来,生生踩在她的头上。
她没有卢焕这种朋友。
顾知闲没有接过吉他。
少女的头发染着耀眼的红色,精心编织的辫子有些凌乱。她穿着一条宽大的亚麻布裙,身影在化妆间灯光的照射下更显瘦削单薄。明明比卢焕矮了一个头,却像是站在高处,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草,”她的目光冰冷,眉梢都透露着厌恶,“你听不懂人话吗?老娘不干了。”
去你妈的吉他手,谁乐意谁干。
她转身就摔门而去。
卢焕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有人上来问了一句:“卢学长,要不要去把闲姐……”
“去个屁!”顾知闲听见身后的卢焕气急败坏道,“工作室没了她难道运行不下去吗?随她滚!”
呵呵。
顾知闲的脚步声踩的更响,脚底都能喷火。
随她滚?哪天他求她回来她都不会回来呢。
去了第一吉他手,也不知道你浮生音乐工作室能撑几天。
Let’s 走着瞧。
*
走到很远的地方,顾知闲还能听见从体育馆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她推着车,刚才的怒火褪去,心里觉得有些惆怅。
浮生音乐工作室,是她刚进大学的时候和卢焕一起创建的,取义“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时候她还是个只会弹四个和弦的吉他小垃圾,而卢焕则是一个立志办小众演出推广民谣音乐的文艺青年。
两人一拍即合。
浮生音乐工作室在这几年越做越大,成为N大甚至全市一家独大的原创音乐组织,可是两人的分歧也越来越多。没想到四年还没到,两人就分道扬镳。
也是迟早的事。
他卢焕看中的是商业价值,而她顾知闲关注的只有音乐本身。
早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而且,他应该早就想让她滚了吧。毕竟,他在工作室做什么策划,总有她在旁边指手画脚,以音乐的名义阻拦一二。
她对卢焕来说一个绊脚石而已,根本不是朋友。
顾知闲忿忿然,停下脚步将磨脚的单鞋脱了,低头看了一眼,脚踝后面已经磨出血来。
草。
先是梁安那个渣男把她的节目挤掉,她退出工作室,然后发现自行车轮胎没气了,只好走回寝室,结果脚变成这幅鬼样子。
真是诸事不顺的一天,有点想哭。
她索性将单鞋拎在手上,单手推着车,光脚走回寝室。
寝室里空无一人,三个室友应该都出去约会了。
她将鞋子甩到一边,盘腿坐在椅子上,打开电影看了一会儿,心情也没能平静下来。索性退出电影,打开自己的豆荚小站,查看有没有新的留言。
除了“浮生音乐工作室创始人”,她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豆荚**音乐人日半。
她刚刚学会吉他的那一年,就去豆荚网兴奋地建了一个小站,传一些乱弹乱唱的原创demo。
大多数时候她只用最简单的C、Am、Em、G、F调,写一些痞里痞气的流氓小调,没想到喜欢的人竟然不少。
现在她的小站已经有1000多的关注者了。
她为了保护三次元的**,一直没有暴露过自己的任何个人信息。豆荚上还开了小组,天天在猜她的真实身份。
最近一个月她因为排练这次演出,一直没有上传新歌,有几个粉丝一直在小站里留言等她。
她翻看到最新的留言,又是那个熟悉的id。
“不说”。
她对这个id的印象很深,因为这个“不说”算是她的第一个粉丝。她上传第一首歌默默无名的时候,她被别人辱骂,说她尽写一些让民谣丢脸的流氓歌的时候,“不说”都会留言鼓励她。话不多,但足够支持她走下去。
算是一个知己好友吧。
这次,“不说”的留言是:“生病了?”
她算了算,自己是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顾知闲想了想,留言回“不说”:“没有,忙完一些事,过段时间就上传新demo。”
和她平时满口日天日地日太阳的装逼口吻完全不同。
过了五分钟,她刷新了一下网页,“不说”已经回复她:“开心点。期待。”
电脑屏幕发出荧荧的光,照着顾知闲苍白的脸。她的手指放在键盘上,良久没有动弹。
远处是隐隐约约的乐音,近处是夏蝉疯狂的鸣叫声,空气闷热,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烦躁。
可现在,顾知闲的心里满是欢喜。
她靠到椅背上,伸了一个懒腰,突然不那么想放声痛哭了。
她知道这世上有人喜欢她的音乐,有人正惦记她不想她难过,有人在期待着她。
真好。
微信在此时收到了新消息。
她点开来,是乔厦发来的消息。
乔厦是她高中时候就发展起来的闺蜜,在不远的另一个城市里学设计。只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是演戏,所以天天削尖了脑袋往片场里钻。
此时她激动异常,连发了五条消息来。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
【日天】?女人,你疯了?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我拉到一个很好的活你要不要来!
【日天】拉活……你怎么不说揽客呢?
【桥中央的夏天】……
【桥中央的夏天】一个电影里的角色,要求桀骜不驯会弹吉他,我觉得你简直就是本色出演啊!
【桥中央的夏天】你来不来?
【桥中央的夏天】我都和导演说了,我有个朋友一定能演的!已经帮你把位置留起来啦!(≧≦)
【桥中央的夏天】来咩来咩来咩?咩咩咩?
乔厦生怕她不同意,使出浑身解数撒娇。
顾知闲本来都打出了“不去”两个字,却在要按“发送”的那一刹那,迟疑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体育馆。
沉默良久。
房间里充斥着乔厦的消息发过来时的“滴滴滴滴”声。
她扭回头,打出一个“去”字,很快按了发送键,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后悔。
乔厦在那边欢呼雀跃。
顾知闲靠在椅背上,慢慢点燃一支烟。
淡蓝色的烟雾里,少女火红色的头发显得尤为鲜艳热烈。
草他妈的卢焕,她也算是有3000粉丝的民谣界知名人士了,没有浮生音乐工作室,照样能混得很好。
而且,还能比他想象得,要好得多的多的多。
江湖就这么点大,走着瞧。
顾知闲冷冷看着中年妇女,目光森凉,气势逼人。
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屏住了呼吸,紧张地观察着事态发展。
两人对峙了许久。
终于,中年妇女先行落败。
她极其不情愿的撇了撇嘴,避开顾知闲的目光,问:“多少钱?”
顾知闲伸出五个指头。
“五百?”想到那一万二的吉他,中年妇女一下子紧张了,连连挥手,“我没那么多钱,你别想骗钱!”
顾知闲摆手,懒得和她废话:“五十。”
这样的落差让中年妇女目瞪口呆。
她愣了一会儿,确定顾知闲真得没有在耍她,忙不迭地掏出五十块钱,扔到顾知闲的手里。
顾知闲将钱慢条斯理地装进口袋。
乘务员见两个人私了了,挥了挥手,让看热闹的人群散去,然后自己也走了。
季言靠在车厢壁上,眸色幽深,低头看顾知闲。
顾知闲背起琴箱,拿起行李箱。这个床铺,她不想住,也是住不下去了。
她转上火车走廊,正思量着要不要去餐车窝一晚上,一旁缄默的季言开了口。
“要不要去我那边?”
声音不大,但顾知闲可以清晰听见。
“去你那边?”顾知闲看了一眼季言面无表情的脸和他身后长长的车厢,拢了拢红色连衣裙的吊带,点点头,“好。”
季言转身,默不作声,带她走到自己的车厢。
他的床位是个下铺。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已经快到睡觉时间。车厢里灯光昏暗,昏昏沉沉随着轨道有节奏地晃动着。
顾知闲将自己的东西放好,坐到窗边的床沿上,抬头笑了一下:“今天我就坐这边窝一晚上,还谢谢你收留我啊。”
季言抿了抿唇,对她勾了勾手:“起来,你睡床上。”
“那怎么行!”顾知闲摆手,“本来就是你的床,我坐这儿就行了。”
她一点都没有挪动屁股的意思。
季言微微蹙眉。
他上前,抓住顾知闲的手腕,将她从床沿上拽了起来。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顾知闲被这双手一晃,一时没缓过神来,就被拉了起来。
季言的语气依然平平,但是却拥有让人不容拒绝的力量。
顾知闲轻轻“啊”了一声:“那怎么行,我不就是鸠占鹊巢……”
话还没说完,季言长腿一迈,已经越过她坐到了床边。
“你睡吧。”他一只手将被子抖落开,拍了拍雪白的被单。
顾知闲觉得自己再客气下去就是矫情了。
她站在原地,冲季言露出一个真心诚意的笑容。目光触及地上的琴箱,她突然蹲了下去,打开琴箱拿出吉他,顺势坐在季言身边。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说罢,也不管季言同不同意,撩拨了一下琴弦,她开始自顾自地吟唱起来。
“街头那家廉价的旅馆/名叫万能青年旅店/老板娘是个漂亮姑娘/能满足你的任何心愿/占卜算命解梦/追求心爱的姑娘
但她不会撸.管/也他妈不约炮/那些孤独的夜晚/你要一个人/自·慰到天明……”
——是很久之前欠他的那首《青年旅店》。
季言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的演唱。
顾知闲抬头,撞进季言的眼睛里。
火车一路向北,在轨道上飞驰。窗外昏黄的灯影投进车厢,慢慢被拉长,最终融入地上的阴影中。季言漆黑淡漠的瞳仁与暗夜融为一体,偶尔投映出黄黄旧旧的灯色,他整个人都包裹着落寞的温暖。
顾知闲莫名想哭。
相比这段时间她兵荒马乱的生活,这辆列车里的时光安静缓慢,在这一刻,她都不想停下来,只想永远唱下去。
主歌结束,她右手指尖攒起,用力扫弦。
“……哦/万能青年旅店/一个孤独的地方/你看见窗外的他们/都还是年轻的模样
哦/你突然问自己到底要不要自由/你突然感到一阵的悲伤/你说有点想哭就流出了泪水/
滴落在草地上长满了墓碑……”
你说有点想哭就流出了泪水,滴落在草地上长满了墓碑。
顾知闲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沙哑,有些脆弱。
季言的眸光微动。顾知闲有些寡淡的脸唱起歌来变得生动飞扬,但此时的样子太憔悴无助,碰撞出一种奇异的美感。四周的光线都昏昏沉沉的,空气里飘着喑哑轻柔的歌声,他恍若处在一个梦境里。
季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闭着眼唱歌的少女。
顾知闲闭着眼,恍然未觉。她仍然在用力扫弦唱着歌,眼眶发热。
这操蛋的生活,也只有音乐才能治愈。
这时候,上铺有人叫了一声:“要睡觉了啦,别唱了!”
这一声唤回了季言的理智。
他一下子收回了自己快要触到那头红发的手。
顾知闲从音乐中被拉回现实。睁开眼睛,她迅速低下头擦去了眼角的湿润,冲上头喊了一句:“大叔,不好意思啦。”
“没事咯!”那人探头,“小姑娘,唱得还不错。”
顾知闲露出一抹笑,“谢谢。”
说到音乐,她总是会开心起来。
顾知闲转头,看到坐在一旁的季言面无表情,也赞同地点点头:“好听。”
——不仅好听,而且很像,几乎以假乱真。就连他这个粉日半很久的歌迷,都根本听不出来顾知闲唱的《青年旅店》和日半唱的版本有多大的差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