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伟接过医生递过来的住院手续,对屈广全说:“小全,我先给你爸爸去缴费,你看好你爸爸。”
屈广全点点头,接过护士的棉签,给爸爸做压迫止血。
屈长隆的脸色可能是吸氧的原因,也可能是屈广全用的速效救心丸的慢慢起了作用,已经不那么苍白了,但是,依然迷迷瞪瞪的不是太清醒。
屈广全轻轻挪了一下枕头,让屈长隆颈部略高一些。手刚刚触到屈长隆的头,屈长隆的眼睛睁开了。
“我现在是哪里?是小全吗?”
“爸爸,我是小全。你现在在医院。躺好别动。”屈广全深情地按住爸爸要坐起来的身子,“你现在还难受吗?”
“小全,你的头好了吗?别担心我,就是心口有点闷。”屈长隆望着儿子,充满了疑惑,“我怎么来的医院,好像我刚刚还在办公室啊。”
“额,醒了,别说话,我来听听。”急救的医生听到护士的汇报,放下刚刚做的心电图立即赶了过来。
医生收起听诊器,把屈广全叫到了一边:“情况不是太好。钱就是住院押金交过了——额,好。这样,小伙子,我刚刚下了个了个心脏彩照,让护士领着你推着你爸爸赶快做一下彩超。回头做完彩超最好是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别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额。”屈广全口头答应着,脑子里则是一片混沌。
屈广全很想说:“我妈妈早就和爸爸离婚了。”但是,人家医生怎么会知道,人家其实就是要通知的爸爸的妻子。屈广全的脑海立即闪现出那个叫张秀雅的女人的样子,单薄的身躯,一张瓜子脸,细长的眉毛清澈的大眼睛,白净的皮肤,抑扬顿挫说话的语调。
那个张秀雅就是爸爸现在的妻子,自己在小学中学不知道咒骂过多少次的女人。
然而,就是她在屈广全上大学期间,为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父亲的屈广全,默默的替去世的丈夫负担了屈广全的学费,按月供给生活费——这是直到屈广全毕业多年以后,才从已经病入膏肓的舅舅那里知道的。
刘大伟一回来,两个人就和护士一起推着病床去了彩超室。
屈广全在刘大伟的耳边小声地说:“大伟叔,医生刚刚说要通知家人。”
刘大伟看了看屈广全,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拍拍屈广全的肩膀:“小全,一个孩子的成长还是必须要有经历才行,今天虽然你闹了一出,不过,明显是长大了,成熟了!回头你爸爸做彩超,我就去打电话。”
刚刚那个医生也一起跟了过来,附身盯着显示屏看着,并下着指令和要求,屈广全也是紧盯着超声显示屏,不敢出大气。
还好,只是梗塞,没有出现器质性病变。
“你看得懂彩超?”看着屈广全的眼神和表情,医生有点疑惑,怎么可能呢?
“额,我不懂。”屈广全哪敢说自己也是3、4年乡镇医院全科的临床医生,然后一路考研直到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看个彩超那还不是小儿科。
做完检查,医生把屈广全叫到了医办,看到屈广全没有了刚刚来到时候的那样焦急,很是对屈广全的沉着冷静感到欣赏。“小伙子,你对你爸爸的处理很让我惊奇,就是我们医院的医生也不一定能处理的这么好。你爸爸虽然很重,但是抢救的很及时。要知道心肌梗塞最重要的是抢时间,现在的检查你爸爸是缺血性心肌梗塞,马上回病房输液溶栓。当然最好是做介入治疗,只不过咱们医院没有这样的条件,等你爸爸稳定以后,再转院到首都或者沪上去做进一步治疗。”
“谢谢医生,你们那么短的时间赶到,也是让我们病人家属感到很敬佩的!”屈广全说的是实话,那个年代,短短10多分钟就从医院赶到制药厂,也是奇迹。
“你爸爸命大啊,今晚市委市政府在曙光大道进行明天现场会彩排,我们被安排在那边原地待命。巧的是彩排这边刚刚结束,电话就过来,让我们去制药厂救人。不然,哪可能这么快!对你爸爸来说快的这几十分钟,就是生命的速度。”
“是啊。屈厂长真是善有善报!医生,您可要费心啊,屈厂长那是我们制药厂的擎天柱,可以说,没有屈厂长,就没有我们制药厂。没有我们制药厂,对于咱们桥城市的医药行业,损失不可估量。”刘大伟打完电话回来,听到他们俩的谈话,也是感慨万千。
“不要打搅病人,更不能刺激他,尽量让他安静休息。”医生叮嘱了一番,让屈广全和刘大伟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小全,电话打过了,你——”刘大伟想了想,还真不能够对屈广全说‘你妈妈’,他听屈长隆说过,屈广全母子对张秀雅是刻骨铭心的狠。他想事先安抚好爱激动的屈广全,别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她说,一会儿就过来。听见医生说了吧,不要刺激你爸爸,小全你可要懂事啊!”
“恩。我明白。”屈广全点点头,这一世重来,他要好好理顺自己与张秀雅的关系。
医嘱下得很快,一会儿护士便把静脉滴注的溶栓的输液配置好,拿着进了病房,开始给屈长隆输液,也许是心绞痛有了好转,输液没有多久,屈长隆便睡着了。
窗外的风吹起树叶,哗哗作响,屈广全看着夜空,璀璨的月亮洒在病房外的花园里,格外皎洁,想着自己上午还在2020年的7月8号,一睁眼回到了现在不可想象的1988年的4月30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安排了自己有回报父母,回报至爱的机会。
爸爸的命运已经逆转了,我的这一世,一定是来还账的,上一世的欠账太多了!
“护士,请问晚上刚刚入院的屈长隆在哪一床?”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额,谢谢。”
一阵急促而又清脆的皮鞋声由远及近,怕出问题的刘大伟立即站起来迎了过去,“张主任吗,我刘大伟。”
“额,大伟。长隆现在怎么样?”很明显的担心。
“现在基本上脱离危险了,今天多亏了小全这孩子了,要不是他,屈厂长今天可要麻烦。”刘大伟声音低了下去,估计是讲述今晚的来龙去脉。
“哎,也算长隆不白疼一场啊。你也是
是知道长隆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觉得亏欠了他们娘俩,虽然没有给我多说过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也理解。”张秀雅估计是有意说给屈广全听的,“小全这孩子,升初中考试淮上县考了个第一,可是把长隆激动得多少天都睡不好觉,你也知道他那个臭脾气,平时求过什么人,但是为了小全得到最好的教育,硬是拉下脸皮,托了好多关系联系一中的陈校长,才让小全进了一中的奥赛班。”
屈广全用眼睛的余光望去,张秀雅穿着套裙,短发有些蓬松,估计是刚刚起床的原因,眼睛还有点肿胀,虽然已经过了40岁,但是皮肤依然保养得很好,自己妈妈在气质上远不如她。
说着话,张秀雅已经到了屈广全的面前。
“广全,你的头还疼吗?”没想到张秀雅上来并没有问屈长隆的事,而是先关心自己了,要不是自己有后世的经历,估计一定会像妈妈一样,恶毒地咒骂这个女人太假惺惺。屈广全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妈妈在这一场爱情争夺战中,会败的这样一败涂地。
“额,不疼了。”屈广全不敢直视张秀雅,有点怵,自己在上一世几乎没有去还这份关爱之情。
“小全——”刘大伟望着屈广全,希望屈广全能尊称一下张秀雅,哪怕是自己能鼓动屈广全喊张秀雅一声姨,今天也是对屈长隆的知遇之恩的汇报。
屈广全读懂了刘大伟的眼神,但是,30年后的自己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来称呼这个女人,“妈妈”不行,喊“阿姨”自己又觉得亏欠了她。
张秀雅也看出来了刘大伟的意思,她何尝不想疏通自己与屈广全的关系,自己为屈长隆生了个女儿,虽然屈长隆也是关爱有加,但是,张秀雅看得出,屈长隆内心最爱的还是这个儿子,要想让屈长隆知道自己对他的爱,就必须爱他这个儿子。“小全,你爸爸今天要不是你,可能就过不去这个坎儿,我和你妹妹都要感谢你啊。”
“不,您千万别,今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这其实是屈广全两世人生第一次和这个女人平静的对话,屈广全忍不住有点激动。
“好了,小全,大伟。我来了,你们都去休息吧,对了,大伟,估计小全现在回不了学校了,这是100块钱,你带着小全开个房间。”张秀雅从包里拿出一张钞票递给刘大伟。
“不,张主任,我有钱。”刘大伟推开张秀雅的手。
“大伟,你也知道长隆的脾气,就接着吧,不然,他醒来后,一定会生我的气的,而且还是会给你的。”张秀雅不容分说,硬是把钱塞到了刘大伟的兜里。
“那好吧,马上我给你嫂子打个电话,让她过来给你打个下手。小全,咱爷俩先去医院旁边的小旅社对付一晚上,明天一早再来替换。”刘大伟也是累了一天了,而且这个时候张秀雅确实比自己更适合留在这里,万一有个什么家属签字的,还真离不开张秀雅。
屈广全本来是不想离开的,但是,面对张秀雅,自己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由着刘大伟领着离开医院。
毕竟爸爸已经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了,这一世一开篇,就是一个不一样的新局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