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男爵瞪着前方那条几乎铺满了尸体的斜坡,猛然抓起扔在地上的护手刺剑。刚刚站起身时,却被身旁的一个同样穿戴四分之三甲的男人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年轻的男爵,摇了摇头只是说了句,“大人,这很危险,您不能再去了。”
拉提默男爵木然地瞪着对方,又看向对方的那道死亡斜坡,“走开,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把爵士的尸体带回来!”
这时,一阵凉意十足的清风吹来,头盔也早已不见了踪影的男人伸手抓了抓乱糟糟的一头短发。依旧一动不动地挡在拉提默男爵的面前,点了下头,“大人,还是让我去吧。”
拉提默男爵没有再执意重返战场,手中的护手刺剑也“哐啦!”一声再一次地掉落在地上。接着,重重地坐在了木头上用双手捂住了那张粘有硝烟及鲜血的脸庞,痛苦地说着,“我还活着,爵士却死了,我应该怎么告诉教母这个事实?”
穿戴着同样也有一些破损的甲胄的男人慢慢蹲了下来,微微扬起下颌注视着他,“大人,爵士是为了骑士的荣誉而死的。”
拉提默男爵仍旧用双手捂住脸,摇了摇头,“爵士是为了护佑我而死的。我知道,我已经无法躲开那颗火炮弹丸,可是爵士却把我推开了。”
“大人,我相信爵士的妹妹会原谅你的。”
“天黑以后,我和你一起去把爵士带回来。”
“是的,大人。”
开战的第一天,伊莎贝尔的兄长欧内斯特爵士就被穿透力极强的球型弹丸打碎了近半个身体,死在了进攻爱丁堡的道路上。他在死前只说了一句“快躲开!”的话,在死后也没有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让亲人及后人去凭悼他。
5月3日下午,日落后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时,拉提默男爵及两名存活下来的准枪骑兵把甲胄全都涂抹上了稀泥。一名准枪骑兵一边抹着稀泥,一边悄然问了句,“大人,为什么要把加了水的泥巴抹在骑兵甲上?”
拉提默男爵的脑海中出现了欧内斯特爵士的妹妹伊莎贝尔教给他涂抹稀泥时的样子,一声不吭地望着好奇的准枪骑兵。过了一会儿,才用沉重的声调说了句,“只是为了不让苏格兰佬发现我们。”
两名准枪骑兵对视了一眼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将全身的甲胄、脸庞及双手涂抹上了稀泥。佩带好各自的武器的同时,又带上了一些拖尸体用的绳索。很快,三人悄然离开了英军的驻扎地即荷里路德宫东南面的一片丘陵地带,朝着爱丁堡的方向快步而去。
荷里路德宫,一座修建于1501年至1505年间的新哥特式宫殿,是詹姆斯四世为了纪念与玛格丽特都铎的婚姻而修建的。在此次入侵战役中,整个爱丁堡市的一切建筑物均遭到了英军的大肆洗劫。不仅如此,英军在洗劫了荷里路德宫后还将其烧毁。
此时,斜坡战场上的累累尸体和丢弃的旗帜、武器依旧静静地待在那里,没有任何一方去争夺。尸体的上空出现了十来只悠闲地翱翔及滑翔着的秃鹫,嘴里不时地发出尖锐的叫声。这些“食尸者”们,在空中盘旋察看着地面上数量众多的尸体。
在持续观察两天的时间后,“食尸者”们才会飞得低一些,从近距离察看尸体的腹部是否有起伏,眼睛是否在转动。假如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它们便降落到尸体附近,悄无声息地走向尸体。一边从嘴里发出“咕喔”声,一边试探着用嘴啄食着尸体。
一些尸体上还插着苏格兰人的箭矢,一些尸体的手中依然握着生前使用的英格兰长戟、长弓或是轻骑枪。侧耳一听,仿佛还能听见从战场上传来的不绝于耳的撕杀声、呐喊声。蓦地,一阵阵阴风刮来,似乎是要唤醒那些死去的灵魂。
大约行走了不到一英里,经过一段空无一人的城市街道后来到英军的前哨阵地——圣吉尔斯大教堂附近。拉提默男爵皱起了眉头,环顾着这座始建于14世纪的大教堂周围的建筑。一名准枪骑兵朝他瞥去一眼,悄然说了句,“大人,这里是不会有苏格兰佬的,他们不敢走出爱丁堡。”
经历了战争的洗礼的约翰越发变得沉默起来,只是摇了摇头。又朝硬石铺成的地面吐出一口唾沫后,厌恶地说了句,“肮脏的苏格兰猪,这里是他们的首府,竟然会臭气熏天。”
另一个准枪骑兵在他身旁说了句,“大人,爱丁堡以前有一个绰号,叫做老烟城。不仅整个城市臭气难闻,而且居住在这里的苏格兰佬的身上也会有一股难闻的臭气。”
“别再说了,快走吧。”今天的战败让约翰没有心情说笑话,替他战死的欧内斯特爵士更让他的心里充满了一股无比的愤怒。
一些守卫在设置有拒马等障碍物的街道上的雇佣兵及英格兰人发现了他们,一个手持长戟的英格兰人来到三人的面前观察了一下三人的装扮,严肃地问了句,“你们是什么人?”
约翰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身后的一名准枪骑兵立即走到他的一侧,冲着长戟兵压低了声音说了句,“让开,这位是拉提默勋爵大人。”
长戟兵一听连忙退回到道路一侧,点头致意后犹豫着小声说了句,“大人,前面…前面的街道是苏格兰佬的火炮可以打到的范围,您打算去…那里?”
约翰紧闭着双唇没有说话,只是用复仇的眼神狠狠地瞪着长戟兵。过了一会儿,才对身后的准枪骑兵说了句,“给他一些钱,不准他对任何一个人提起今晚发生的事。”58xs8.com